《他似月色撩人》叁胖吾

14、情书

　　进入十二月份后，就明显感觉到气温日渐下降，薛佳甯每天都恨不得裹得成熊一样才敢出门。

　　刚从楼梯爬上来，就看见老姜正拉着罗旭，站在教室后门的长廊里语气不太友好的谈话，心就提起来：“今天不过路上稍微堵了点，不至于就这么凑巧撞枪口上吧。”

　　果然她还没摸到教室前门，就被老姜抓个正着，洪亮的嗓音隔着数米传过来：“薛佳甯，迟到了吧，过来。”清晰无比，想忽略都难。

　　她心里咯吱一下，想着完了。缓缓挪步过去，转头时瞥见教室前排的舒阳幸灾乐祸地嘲笑她，十六颗牙齿整齐排列特别晃眼，她特别想抽他。而旁边徐嘉宁位置空着，没来得及猜原因人已走至老姜跟前。

　　老姜撵那男生进去，然后双手抄裤兜里，挺着啤酒肚准备语重心长地训话时，扫见不远处又有一个学生正偷偷迅速往前门里蹭，丝毫不留情面都喊道：“徐嘉宁你也过来。”

　　薛佳甯听见这声呼唤，心想不会吧？回首望见他前脚都已踏门内，硬生生转过来朝她这里走来，原来他也迟到了。

　　老姜看着两个得意学生，表情严肃的跟石雕像似的：“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这么松懈还迟到啊？”

　　薛佳甯被训得半天没敢吱声，眼睛死盯着老姜落满灰尘的老式皮鞋，心里跟打鼓一直“怦怦”响。

　　“起晚了。”徐嘉宁风轻云淡回道。

　　“起晚了是理由？”老姜见他顶一句立刻提高嗓门怼回去，然后觉得语气可能有些重，又软下声音问他，“昨晚熬夜看书了？”

　　徐嘉宁点点头，模样乖巧收敛许多。看得薛佳甯在旁边直愣愣的，生活不易，全靠演技。

　　老姜见他态度端正，学习一贯勤勉，倒也没继续苛责，还跟着劝道：“才高二也别太辛苦，虽然不能过于松懈，熬夜太晚会影响第二天的上课状态。”转而又对薛佳甯说，“你也是，注意作息。”

　　被点名的薛佳甯忙不迭是地点头，瞄见徐嘉宁几搓立在头顶嚣张的卷发，心里却腹黑他可真是淡定，说谎都那么自然，别人不知道他几点睡，她可是一清二楚。去年就听阿姨说过他每晚回去倒头就睡，压根没看书。而她多委屈，昨晚写物理试卷直到一点才睡，果然段位不能比啊。

　　老姜捡两人薄弱学科又说了一通，叮嘱要抓紧多练练各种题型，薛佳甯想笑，关于徐嘉宁作文是硬伤这方面真心为难他，当事人却一直漫不经心听着，眼神不知道飘哪儿去了，直至老姜放他俩进去这才松一口气。

　　两人同时进门，结果薛佳甯身胖体宽，一不小心挤得他没站稳往后退一步，顿时臊得她脸颊通红不敢动，徐嘉宁对突发状况也是一愣，随后轻轻笑出声：“你先进吧。”

　　她明明看见他两肩耸动，在极力克制笑容，此刻薛佳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永不见天日。迅速蹿进教室坐下，从抽屉拿本书摊开遮住脸，装作若无其事地学习。

　　徐嘉宁注意到她一连串小动作，心情颇为愉悦，路过她身旁时，瞥见某人脸依旧发红，睫毛微颤不敢看他，心里痒痒的，没作声继续朝前面走去。

　　中午吃饭时，颜璐拉着她一路不停歇走到食堂。终于挨到窗口，薛佳甯吞咽着口水点菜，端着堆满餐盘的饭菜路过排队的人群时，不知吸引到多少人眼馋的目光。

　　刚坐下就看见离她们不远处是徐嘉宁同宣莉还有舒阳坐在一起。颜璐看向对面的薛佳甯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

　　颜璐有些心痛：“你不会就这么干看着他，什么行动都没有，等着某天别人向他投怀送抱吧。”

　　薛佳甯听见，面红耳赤地赶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小声点，公众场合。”见颜璐配合停止念叨，才收回手道，“我没打算干嘛，现在的我什么也不能做。”

　　“笨呐！告白呀。”颜璐怂恿。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从小到大从未干过这么出格的事，而且一想到这事如果被爸妈知晓，少不了一顿胖揍，性质严重可能得领着书包赶她回家关禁闭，所以想都不敢想。

　　“可是你看那个宣莉整日围着徐嘉宁转，也不嫌头晕。还有舒阳，吃干饭的，喜欢宣莉却死活追不到手，啧……这三角关系够复杂。”颜璐分析得头头是道，唯独却忘记自己也是局内人。她喜欢徐嘉宁，却怕惹麻烦，喜欢他的皮相，却膈应他的性格不敢所有图。

　　舒阳暗恋宣莉都已经是去年的事情，早已翻篇。只是薛佳甯还记得那场大雪，她与舒阳站在停车棚下看着满天飘雪，想起他那忧伤的45度角仰望天空依旧感触，喜欢一个人真的很神奇，可不喜欢了也就才一年光景。如果没可能，那么她怎样才能放弃对他的感情，收回遗失在他那儿的心。

　　到了下午，事情又出现神转折。

　　每周三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薛佳甯打算去图书馆看课外书，颜璐是地理课，就一个人前往。

　　刷卡进去后，习惯性往西区走，那边采光很足。人往小说书架那里一扎，立刻满心欢喜地翻找想看的书。

　　挑选一本福尔摩斯推理，走至书桌前坐下仔细阅读。她很喜欢推理悬疑的小说，剧情紧凑，环节相扣，可以训练人的思维，她经常也会在谜底揭晓前猜测凶手是谁，看完后发现跟作者思路相同时那种微妙感很令人畅快淋漓。

　　当不知翻到哪页时，她稍稍调整坐姿，抬头不经意间注意到对面有人，正捧着一本白色封皮的书看得入神，对方突然抬眸朝她看过来，惊得薛佳甯心漏一拍，而竖起的书籍，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脸庞，只余一双狭长且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

　　薛佳甯怕尴尬，拿起身旁的纸和笔，低头写下一行字，然后推过去。

　　他低头扫视一眼，没做停留就伸手从她手里抽走水笔，在她那行下面写了答复。

　　她问他：“怎么会来图书馆？”

　　他回：“因为无聊。”

　　她顿感无语，无聊能做的事可多了，像舒阳那样此刻在球场蹦跶，或者留在教室刷题，亦或者做点其他，从不来图书馆的人一声不吭进来，还坐在她对面，能正常吗？

　　“你在看什么书？”薛佳甯又抛出一个问题。

　　他答复：“理想国。”随后将书的封面亮给她看，又身子微微前倾，翻过她的书背查看，眼神充满打量。

　　薛佳甯因为他突然靠过来，有些吃惊，条件发射地往后仰，抵到椅背才惊觉自己反应过激了。

　　徐嘉宁低头又接着写一行字，伸手递给她：“周日来我家一趟。”

　　“干啥？”她没动笔，而是小声问他。

　　“陪我打游戏。”徐嘉宁一本正经地回道。

　　薛佳甯不知该如何接话，这是高二全年级第一的学霸该说得话吗？内心正在犹豫时瞥见一行字：“有芝士蛋糕和冰激凌。”

　　这下她再也经受不住来自甜食的致命诱惑，挣扎不过三秒就刷刷在纸上潇洒写下承诺：“好。”

　　之后两人皆安静地看书，阳光透过玻璃窗爬上桌面。徐嘉宁抬起双眸，望向对面看书入迷的人，阳光将她的发丝镀上一圈金黄色，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润，露在光线下的耳朵似乎能看到血管，薄薄的一小片，柔嫩的耳垂不大，却十分饱满。原来她是有耳洞，可从未见她戴过什么。两弯细短的眉，圆圆的眼睛被睫毛遮住，戴着黑框眼镜，乖巧可爱的模样像存在他心底的一根狗尾巴草，时不时地撩他一下，痒痒的，想要靠近。

　　回家路上，薛佳甯把下午在图书馆碰见徐嘉宁的事告诉了颜璐，果不其然惊得她差点在公交上吼出来，幸亏她及时阻止。

　　“我敢肯定，他是对你有感觉的。”颜璐托腮一副正经脸道。

　　薛佳甯听后，心头似有细密的藤叶缠绕，斩不断也不舍。

　　“你想啊，即使面对宣莉，他也没什么表情和耐心，而唯独对你似乎格外迁就，现在想想你们俩之间的互动的确可疑。”颜璐想起从前种种，总觉得她有戏。

　　薛佳甯自己闷头琢磨片刻，她和他之间哪里可疑了？而且什么时候有互动了？明明少得可怜，冷到尴尬。

　　颜璐立马给出方案：“要不学学舒阳，放学门口堵他，然后拉到小树林里告白。”

　　薛佳甯才不傻，这么土的告白方式也只有舒阳才能干得出来。她才不要借鉴失败的前车之鉴，果断拒绝。

　　“那就写情书告白，含蓄委婉是你的范儿。”

　　她仔细想想，这个……靠谱吗？颜璐见她神色松动，立马给她各种洗脑计划。

　　然而，难道写情书就不土了？

　　当她坐在书桌前，再也没有心思写练习题，将平时堆在眼前的资料统统挪出视线，然后掏出从颜璐那里搜刮来的粉色信纸，郑重地抚平，握起水笔，开始酝酿内容。

　　得亏她作文功底好，从第一眼看见徐嘉宁那日回忆至今，想说的话估计一张纸不够，又不敢写多，怕他觉得自己啰嗦。第一个字是他的姓氏，一笔一划虽然临摹无数遍，但此刻内心依旧忐忑，生怕错一个字，又写得极慢，因为怕他嫌自己字丑。

　　明亮的台灯下，薛佳甯的背影占据了整张桌子。她正专注地叙述着对喜欢的人种种美好记忆，那种煎熬又渴望解脱的感觉像得到一时的宣泄，她把所有都倾注在这一张薄薄的纸上，渴望能得到回应，又害怕那飘渺的答案。

　　暗恋就像浮在大海上的一艘破陋的小船，你拼命地想要把水舀出去，却无法阻止它注定沉没的结果。唯一的办法只能跳海求生，可当你被无边的海水包围时，你又开始恐惧何时能游到对岸，所以连仅剩的生存希望都没有退路。她想到如果这辈子只能远远望着他的背影，或许就应该孤注一掷，纵身跳海。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