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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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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年,隋渡长江攻陈,剿灭陈后主,一统中原,定都大兴。
天下初定,百废俱兴。
隋文帝杨坚励精图治,殷勤治国,政通人和。隋不过十数年,便再复中原大陆繁荣。
百姓有屋以蔽风日,村夫有地以耕良田。宫道所及之处无豺狼虎豹,夜间长安便灯火通明,有若仙都。
是为大隋之昌荣矣。
隋·长安木槎茶楼。
雅阁内。
李世民心有不悦地抬眸望向茶厅中。
方才有三人闯入茶阁便是一阵吵嚷,使得正在煮茶的他一时分神,便错过了盖碗冲泡的最佳时机,生生毁了一壶龙井。
听那三人之言,似是抱怨雅间已无座,正与店家争议着要遣散人群,以数两银元包了这雅间之座。
李世民不屑于关注这闹剧。
他自顾拈过茶饼,碾叶为粉,取沸水温杯,置茶于壶,以火烘开。
茶水渐渐煮开,水汽氤氲,少年温润的容颜逐渐隐于其中。
偏头观至水已煮沸,轻挽广袖,握筅于手,开始专注打茶。
他沉迷于煮茶,全然不知何时,身边已围了几人。
“小子,我等已清空茶楼,还不快速速离去!”一人直向他骂道,唾沫横飞,眉眼凶恶。
闻言淡然抬首,见雅间果真已被清空。
近来长安风气不甚好。他暗想道,回府后,当教父上递份谏书才是。
那闹事三人全然未注意到这个温润少年眸下隐去的厉色,皆上前道:“你这小鬼好生狂妄,竟置我等于不顾!”
李世民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多给他们。此时他正专心控火,茶盏中已然泛起沫饽万卷,正为煮茶时最巅峰的境界。
他十分不乐意就此中断点茶,只是视端容寂,回道:“本公子留与不留,与汝等何干?”
其中一人上前展出腰间玉令,道:“哥几个是朝中宰相之子宇文化及之亲,皇城中任谁都当敬我几分。你这黄口小儿,莫不是家教不好,倒敢来京中顶撞官人了?”
茶□□融,色泽剔透。一盏茶煮成,这才闲下手来。
抬眼一瞥那“玉令”,暗笑一声。不过是个西贝货罢了。
面不改色,立时起身。
自腰间取出银纹一点,拈于掌中,淡声道:“无知庶民,冒充皇族,该当何罪?”
少年声线温雅如玉,似玉珠走盘,掷地而有声。
而那三人一见银纹,如是见了恶鬼一般,齐齐跪道:“我等不知二公子尊驾,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李世民举杯掩袖,饮尽了半盏茶,方道:“起身罢。本公子可不似我那慈悲为怀的兄长,下次若要再犯,我断不会留情。”
语罢,便拿了桌上佩剑,转身拂袖而去。
行出茶阁,酒招飘飞,水蘸明宵。
唯有在阁中茶香氤氲之时,他方能静心。这时,他不过是一寻常关中少年。
出了阁,褪去一身清茶淡墨,他是唐国公府中李二公子,名唤世民。
长安无人不晓李二公子虽年不及束发,犹是心有景明,胸怀大志,“济世安民”之风姿已隐可窥见一斑。
孩提时,曾有一云游四方的道人向其父李渊道,曰二世子今后,恐有济世安民之才。渊心大悦,遂为他改名世民。
父自小对他要求极高,他却不甚喜爱府中生涯,有时偷行出府,与江湖之人结交饮酒。
近日他与义兄于太原林外客栈中,因酒后冲突,误打宦官子弟,其父怒而上书朝廷。他闯下大祸,兄李建成闻之怒,一道家令,命他不准再踏出太原府。
今日他乃是奉命前往长安考察民情。
李世民不免对兄长存有些怨气。大好“前途”就这么被切断,甚是不甘。
失魂般在街上飘了半晌,未见着半个熟人。他此时一思到兄长,便满腹怨气,不愿归家。
策马慢行,春意正浓。
不觉步出长安城,无心驾马,只任由其悠悠而行。
直至夕日将颓,斜阳洇山,渡金玄衣之上。
李世民住马于一山间客栈之中,忽觉已出长安之外。
下马步入栈内,一置配剑,撩衣下坐,取碎银与了店伙计。抬目一瞥,忽见一人。
少年墨蓝衣袍席地而坐,衔觞酌酒。气度潇洒,眼含桃花,笑若春日和煦。
“辅机兄?”李世民见状忙弃了杯上前作揖,“你怎的也来此了?”
“办些公务,途径此地。”年长世民岁余的小舅抬手轻抚人肩,“世民亦是如此?”
闻此言李世民忽而愤慨,忿忿掷了杯,趴于案上。
“如何?可是有甚不悦?”长孙无忌修指之间轻把玩人发丝,柔声道来。
李世民憋屈了许久,经无忌温声一问,终于防线决堤。他虚声道:“近日与兄建成…处之不甚愉悦。”
“何处不悦?”
李世民愤愤地一掷瓷杯,恼道:“就因着我打了那劳什子的兵部尚书之子,兄长竟这般处罚我,不允我出城…”
无忌听他话语至最后基本无了声儿,不由暗笑。伸手挼了挼这只爱碎碎念的小犬的毛发,温和道:“此事确是你有错在先。”
李世民心正微恼,却也未理会发上作妖的手。
“罢了,莫要再为此郁闷。”无忌安抚了一阵,收了手,正色危坐道,“说来,我家中有一小妹,现已豆蔻之年。我有意将她许配于你,你看如何?”
听了这话,李世民不觉便双颊生红,闷道:“兄之好意,世民心领。但心有所悦,恐无福消受。”
无忌乍时吃了一惊,旋即戏谑道:“李公子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是心悦何处仙娥?”
“辅机兄莫要取笑我。”李世民显是有些不悦,原本噙于嘴角的笑颜不觉便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