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月轮终皎洁》林乔

2、第 2 章

　　时光荏苒，宋步摇已经从一颗圆滚滚的肉球变成了南山坡的一代恶霸了。并不是因为她一个十岁的小孩有多凶猛，而是她有一个无论青红皂白都随时随地护着她的连朝。
　　连朝是谁？便是自打宋步摇出生第一眼就看到的黑衣男子。纵使岁月如刀，也没在他脸色留下丝毫印记，仍是那般风度翩翩，俊朗无匹。
　　一日连朝正在家中做饭。其实呢，本来是可以略微施法变出佳肴的。可是不知宋步摇生了怎样一条舌头，硬说那些菜肴没味道。连朝尝了尝，不咸不淡，入口舒爽，是上上之品啊。不解。对上宋步摇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无奈。“连朝，这菜里没有爱的味道。”于是，自那以后，连朝便日日亲自下厨做饭。不得不说他确实是有做饭的天赋，除了第一次做的饭略微咸了一点，后来的都能算得上色香味俱全了。这也是为什么宋步摇越发圆滚的原因。
　　忙的不亦乐乎时，宋步摇哭着回来了。一边哭还不忘一边偷偷的瞟了下饭桌上的美味佳肴。
　　“谁欺负你了？”连朝平时对她可谓是宠得无法无天，只有她把别人欺负的哭爹喊娘，哪有她哭的呢。她一哭，连朝的心都碎了。恨不得立马提刀出去杀了那人。好看的眉目中染上了点点凛冽，声音中是满满的肃杀意味。
　　“没有。”宋步摇撅起小嘴，泪眼汪汪，让人生怜。轻轻抬起她那圆乎乎的小手，抚上了连朝皱着的眉。
　　压抑住想要将步摇揉入怀中的冲动，连朝暗叹：这妮子，越长越水灵了，少女的清甜味道近在鼻端，淡雅却又长长缭绕在心间，好似山涧中的清泉，他心里的怒火突然地就熄灭了，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步摇为什么哭啊？”
　　“他们说，他们说连朝是个小白脸。”宋步摇捏搓着自己的衣角，带着委屈的鼻音似乎是极其伤心的样子。在宋步摇心中，连朝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她不允许别人对连朝有任何的揶揄诋毁。本来她在听到这话的当时就打算揍死那个小兔崽子的，可那人竟是十分聪明，根本不给宋步摇揍他的机会，丢下一句好男不跟胖女斗就跑得没影儿了。想起这句话，宋步摇心里莫名一堵，自己真的有那么胖吗？
　　连朝心下一惊，眉头不可遏止的突了突。看来这南山坡的人近来是十分的闲啊，竟敢在背后编排起他来。这也罢了，可他们却千不该万不该让步摇哭了，抬手捏了个诀，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如此，便算作是惩罚吧。
　　“连朝。”步摇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在面目清冷的连朝面前晃了晃。“那你是小白脸吗？”
　　连朝握住了她的小手，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如此直白的问另一个人，你是小白脸吗？“步摇，你知道什么是小白脸吗？”
　　宋步摇歪着头，认真的思考起来，良久才懵懂的摇摇头。
　　连朝撩起自己的雪色长袍，半蹲下来与宋步摇的视线齐平。“那么，为什么步摇觉得这个词不好呢？”
　　宋步摇看着近在咫尺的连朝的双眼，一下子心跳得无比快，似乎要冲出胸腔，叫嚣着自己的存在一般。最近这是怎么了？心跳老是突然就加快，难道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步摇。”连朝见她久久未说话，轻轻的摇了摇她的手，安抚的说道：“其实这个词是在夸我好看呢。”连朝并不想因为这个而让步摇心情不好，于是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真的吗？那为什么那个男子在说这个词的时候是那么不怀好意的眼神？
　　“真的，步摇莫非不信我吗？”连朝笑了笑，拉着她来到饭桌旁。“不要为这个不开心了，吃饭吧。”
　　宋步摇也的确是个小孩子心性，她一看到那些可口的饭菜，什么烦恼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乖乖地坐下啃着喷香的糖醋排骨。连朝温柔的叫她慢点吃，岁月漫长，如此，人生才算是有了乐趣。
　　南山坡自古以来就是仙气缭绕之地，因而此地的村民大多为修仙之人，一见这雨来得蹊跷便猜到了七七八八。虽说大家都有些微法力，却都不足以施出这么一个倾盆大雨的法术来。须知世间万物都有其作用，降雨之术自古便是龙族专属，因此此刻施法之人不是龙族便是连龙族都不敢约束的人。众人一声哀叹，连忙冲进雨中去抢收庄稼。心中都明白应是谁家小孩惹了那位心疼宝贝得不得了的宋步摇！前年便是如此，张大哥家的孩子黑娃非要告诉宋步摇她胖，惹得一向千人夸万人捧的宋步摇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打击，接连三日食欲不振，那位知道了后，天空立马来了五道惊雷，劈得张大哥家四分八裂，一家人的修为也散得接近于无。而这次大雨却是降罪于全村的征兆，于是这次夜晚，几乎所有南山坡的小孩子屁股都开了花。只除了躺在梧桐树上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只见他一边惬意的哼着小调，一边不忘偶尔停下来为被暴打的小孩子报数。“哎呀，两百零一下，张大哥你要努力呀，还差九十九又是一百！”
　　屋内的黑娃哭得稀里哗啦，声音早已哽咽得不成样子。树上的那位微微一笑，眼角眉梢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魅，惹得树上的一众鸟儿春心荡漾，一个不稳就掉下去了十之八九。身旁侍立着的黑衣男子见状抽了抽嘴角，多年未见，主子的风姿真是依旧不减当年呀。
　　栖梧，也就是暴雨事件的罪魁祸首，伸手扯了一朵梧桐花把玩着。似漫不经心的问着，“江南，你说她还会记得我吗？”
　　江南的眉瞬间挑了起来，头皮发麻。他还记得上次主子问这个问题后他的下场。空气一时安静，就连黑娃都停止了哭泣。
　　“你怕什么？”栖梧笑了笑，想了半晌道：“放心，这次我不会再拔光你的毛了。真是的，化作人形后有毛没毛重要吗？”
　　江南一时无语，是不重要，可为什么主子你拔光我的毛之后还让我去极寒之地给你采什么灵草。你明明知道失去羽毛会让我极度畏寒，整整休养了三年才好。江南准备贯彻不说主义，反正怎么说都是错，主子的心是没人猜得透的。就当自己是个哑巴吧。
　　栖梧也不再逼着江南，只是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长叹一声，罢了，反正此生还长。她总会明白谁才是她的良人。
　　“交代给你的事办妥了吗？”栖梧问道。
　　“办妥了。”江南恭敬的回答，心中却有些难受。主子才出关不久便日日用灵草沐浴，那灵草一接触皮肤便如刀割，更会渗入四肢百骸泛出刺骨的疼。整整三个月方生生压住了身上的万年神力，这才能进入南山坡而不被连朝知晓，但也仅仅只能维持一日，天一亮，他们就要离开了。他的主子可是万凤之首，如此作派倒有点像在做贼。
　　那便好，连朝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足尖轻点，一跃千里。步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念及此，笑容止不住的蔓延，这一笑正如春风中的桃花，带着让人迷醉的温柔，走不出，逃不开。只想落入他的笑中，缱绻万年才好。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守恒的，比如栖梧笑得那么风流就自然有人愁得无边。书房内的连朝听完两位天将带来的消息，一时无语。魔界与天界早已相安无事数万年，为何今日竟似发了疯般无故挑衅，直杀了五千天兵。连朝根本就不关心他们杀了多少人，也不关心天界的威严何存，他只想安安稳稳的隐居在此，陪着宋步摇慢慢长大，再陪她慢慢变老，一世又一世。
　　两位天将见连朝沉默了这么久，只好搬出天帝来。“光华君，天帝说此次事情来得蹊跷，怕是魔界故意来试探虚实的。所以还望神君能够出山，助天军一臂之力。”
　　连朝拿着折子起身，不疾不徐的在屋内踱了两步。慢慢开口道。“如今天界人才辈出，应当是不需要我了。”语气淡漠又疏离，与在宋步摇面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其中一天将听出了连朝的婉转拒绝，急忙开口。“神君，此次杀人的神器乃是上古挽卿上神的法器。”这次的死伤并不算多，确实并不用劳烦已经三万年未参与过任何战役的战神连朝。可是挽卿上神的法器并不是谁人都可以制服的，因为这法器十分有灵性，它和挽卿上神心意相通，一般人根本碰不得它，只有挽卿上神欣赏之人才能近它的身。而挽卿上神早已在三万年前的枯水之战中灰飞烟灭，三万年沧海桑田，那场战役中还在这世上的也就寥寥几人而已。
　　闻言，连朝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眼眸中亮起了光芒。“此事当真？”如果这次出战能够找回挽卿上神的法器，便可以修补步摇缺失的一魂三魄，若步摇成为了一个正常人，那么他便可带她修仙，若步摇能修成一个小仙，他们二人便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不用再在无数次的轮回转世中白白错过那么多年。想到这，嘴角不免上扬得有些厉害，眼眸也越发明亮，不复之前的冷淡模样。
　　两位天将齐齐点头，早听闻战神连朝性子冷淡，不问世事三万年。此次来访本以为会碰壁几次，没想到听到战神的言下之意竟像是要答应了。赶忙点头如捣蒜。
　　“如此，三日后我便启程。”
　　连朝微微挥手，将两位天将移到了门外，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内的夜明珠也暗淡了下来。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位天将暗自腹诽：光华君的性子真是冷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