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阳光尚好温良》九日以东

14、第十四章

　　夏文涛回来的时候，天早已黑透了，在这之前王蔚已经将做了一半的饭菜做好了。夏温良则是待在了房间里面。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好些事情要想的，可似乎待在房中之后也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
　　他听见了父亲回来的声音，于是乎便开门出了房间，原以为那唐暮秋会和父亲一起回来，可是却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在厨房里洗了一下手，擦拭干净后坐到了餐桌旁，母亲早早的就摆好了四副碗筷，心中有些奇异，便问了一句说：“怎么唐暮秋没有来？”
　　依着今天父亲的状态，他觉得父亲应该是不会让她一个人住在她的那个家的。
　　夏文涛没有正面回应，刨了几口饭，之后又将碗筷放在了桌上，那和桌子敲碰的声音显得沉重。他看了一眼夏温良，然后语重心长的问道：“如果说爸爸要将她带回来，你会不会不高兴。”
　　夏温良心头一愣。他心想：家里多了一个人，本就应该和家里人商量。这不像是搬家那样，虽都是大事，却有不同，之前的种种都没有听过自己的意见，现在却问了自己这么一句。他心头苦笑，明明和母亲都在医院里面商量好了的事情了，自己的意见又有那么重要吗？
　　他和父亲对视，却瞬间别过脸去，低着头夹起了盘子里的菜，他不想和父亲有所对视。他不知道那是怕还是敬畏。他只是在刨了几口饭之后嗯了一声。
　　“既然连你也同意，那就好办了。”夏文涛笑了笑，还拍了一下掌，“暮秋说她要回家收拾一下东西，之后再过来。”
　　王蔚这时说了话，“她还真是厉害，家里死了人，让她搬出来就搬出来。”
　　夏温良听得出，母亲口中尚有的讽刺味道。要是是自己只剩一个人的话，然后让自己去秦叔叔那里去住，自己能否会同意？
　　他的头又摇得像是个拨浪鼓似的，又心想：自己干嘛非得咒父母离开呢？
　　夏文涛就像是自己老婆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只有他才明白对方肚子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他语气变得苦口婆心，“你就少说一句吧，暮秋她只是一个孩子，也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威胁的。先不说等她到了之后要你待她像待筱卿一样好，至少不要太坏就行了。”
　　“我看着她就想到唐娟，简直和她母亲一模一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温良还感到对方传来的莫名怯意。
　　“非得让她搬进来吗？”王蔚又一次试探性的问道。这样的试探意味着，或许在这之前他们父亲二人并没有谈妥，所以她之后才会带夏温良先离开，她一直没有说出来，只是无声的抗议，现在，她还是憋不住，所以才会这样。
　　然后又一次，夏温良也闷声不吭，想着自己是不是愿意那个唐暮秋来的？他想了很多，比如说父母给自己的爱本就不多，现在又来了个陌生的女孩，还是父亲执意要带回来的，会不会这一带自己那所剩无几的疼爱也会消失匿尽？在比如说，家里的屋子并不大，根本住不了第四个人，要是唐暮秋来了，要她住哪里？
　　“要！”夏温良有自己的想法，夏文涛自然也不必说，他脱口而出那个字，就连夏温良的思绪也被打乱了。斩钉截铁的就只有一个字，就是那一个字让他看起了怒不可威，可是片刻之后，又觉得用这样的语气跟面前的两个人说这件事着实不妥，他的语气变得轻柔，看着王蔚，“王蔚啊，你就当我是在赎罪，不行吗？”
　　“赎罪？”王蔚的嘴角轻轻挑起，“你赎的是哪门子的罪？十二年前的事情是她自己罪有应得，是她自己活该？现在却要我们给她养小孩……然后，这竟然是在赎罪！”
　　“可是，你也知道，暮秋她可能是……”
　　“是什么是！绝对不是！”王蔚打断了夏文涛说了一半的话。夏文涛这才想起身边还坐着夏温良。他看了一眼夏温良，问了一句，“你吃完了吗？”
　　夏温良知道他这是要自己先走的意思，于是乎他很快的将碗里的饭刨光了，正想进房间躲着他们。岂料夏文涛见状，说道：“即然吃完了，你就去唐家看看唐暮秋她收拾好了没有吧。”
　　他很想留在房间里面，因为唐家的事情他也算是忙了一整天了，累个半死，所以想休息，再加上也想听听他们言论的下文究竟是什么。可是父亲几乎命令的口气他却也不敢违抗，只能应声道：“嗯，好吧。”

　　天色越发的黑起来，再加上夏温良今天是第一次到唐暮秋家，他也有些记不清她家是在那个位置，只能依稀凭借自己的记忆在那条路上寻。他自叹运气好，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唐家。
　　就像白天到这里的时候一样，因为有一种难闻的味道，所以他并不想往里面走，只是在外面敲了敲门，对着里面说了一句，“你好了吗？”
　　他不想叫她的名字，他觉得他要是此时叫了就是在像对方示好，可实际上，该示好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里面并没有人回应他，他只当唐暮秋的房间在最里面，所以听不见。然后他又一次敲了敲那扇门，然后对着里面大声道：“你到底好了没有！”
　　因为脚步往里面走了好几步，里面虽然安静得异常，却还是听见了唏嘘的抽泣声。她又在哭了，这是夏温良对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他见不得女孩子哭，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心里想着等会儿应该怎么安慰对方。可刚走了几步，里面就传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就别哭了，不是还有我吗？我可以保护你的。”
　　原以为唐暮秋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抽泣，却没有想到里面还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进退为难，便选择待在原地，看看里面的情况，毕竟这个位子既隐秘，也能够听清你们的交谈内容。
　　他站的地方虽说不上隐秘，可对方还是看不见他，同样的，因为刚好被房间门挡住了，所以夏温良对于那陌生的男声只能够闻其声而见不到其人，但是，却能够很好的看到唐暮秋的反应。
　　那男声缓缓道来，“那边有什么好？这么突然出现的一家子，只说是你母亲的好友，谁会信啊？你再想想我们，我、你、还有外婆，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你跟我走，有我一口饭吃你自然是饿不了的。”
　　夏温良看不见对方说话时的模样，却能够想象出他散发出的狰狞。
　　唐暮秋抽泣的声音渐缓，枕头早已经被眼泪打湿了一片，她没再继续靠在上面，只是坐了起来，然后看着对方，“庄梁，你不欠我的。从我记事起你就一直照顾着我和我外婆，你比我大三岁，我待你如兄长，我也开心有你这么一个哥哥，可是，你真的不欠我的，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那他们呢？”他继续说道：“你从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一来就说要带你走，你倒是也不拒绝，你就不怕他们是将你拐去当童养媳？”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唐暮秋听不进去他这些污言秽语，直火冒三丈，“夏叔叔给我说了好多关于他们一家和母亲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真的，可是我能够感受到他说这些的时候，感情是真挚的，所以我相信他们……至少，我相信我母亲。”
　　听到了这些，夏温良不禁红起了脸，在到这里之前，他还在思考对方直接同意到自己家有什么目的，现在看来她既是相信自己，那自己也就不应该再怀疑。
　　他从隐藏的小角落里面走了出来，一步一缓的朝房间走去。因为步伐较轻且里面争吵的声音较大，所以里面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直至门口，他敲了几下房门，朝里面小声道：“不好意思，我是来……”
　　“你是谁？”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听到敲门声的庄梁便转头看向了他。夏温良和他对视着，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也说不上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我叫夏温良。”对方的年龄比自己大些，身形什么的也比自己壮，再加上他自带的威慑力，不免让夏温良言语结巴。
　　庄梁的眼睛转了转，然后走向前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小家伙，说道：“你姓夏？就是那一家的？”
　　因为夏温良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了，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一家’指的是自己家，可是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回应，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对方。
　　庄梁见他不作回应，又转头看着唐暮秋，轻叹了一声，之后又说道：“我知道你脾气倔，我也劝不住你，可是某些事情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的。夏温良的眼睛注视着他，看着他出了门，走到了对方，骑上了那辆熟悉的摩托车，这时候才想起这人应该就是自己之前经常见到的送唐暮秋上下学的人。
　　他又想着，听杨铭威说起过，那个骑摩托车的人是唐暮秋的男朋友，可是刚才发生的那一出，似乎并不是这样的。至于是什么关系，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想着这些回到了房间，走到了唐暮秋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唐暮秋急忙的摇着头，“这怎么会？他是我远房的一个哥哥而已，你别见怪。”
　　“远房的哥哥？”夏温良疑惑，白天的时候她说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此刻却又出现了一位什么远房的哥哥，这样的前言不对后语的话，确实不能让人信服。
　　唐暮秋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在疑惑什么，可却立马转换到了另一个话题，她指了指旁边的一大麻袋东西，然后对着他说道：“那一袋是我的衣物，你帮我拿一下吧，太重了，我拿不动。”
　　夏温良立马应了一声，走到了那一大麻袋的面前，掂了掂。原以为是平常的重量，好些东西女生拿不动也实属正常，可是他在掂了一下之后确实没有掂动，只尴尬的的看了一眼对方，笑了笑，之后才铆足了一大股劲儿将其拿起，扛在了肩头。
　　因为唐暮秋不知道夏家位于何处，于是只能和夏温良一起缓慢的走在路上。那些衣物因为太重，所以夏温良总是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因为才将的事情，他还尚存心事。
　　又走了好几步，他直接停在了原地，唐暮秋一路上也一言不发，见他停下，自己也就停下了。她看着夏温良，直接问道：“怎么了？”
　　夏温良将那一大袋东西搁置在了地上，这样能够缓轻他肩头的痛楚，他的眼睛想要和唐暮秋的眼睛直视，可几秒钟下来他就输了，就像头天晚上见她一般，只能别过脸去，这时才有所好转，然后对其说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昨晚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唐暮秋倒是可以直视夏温良，“我不是都已经解释过了吗？刚才那个人是我远方的哥哥，至于你说的昨晚的事情，我在白天的时候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怎么可能会在你家门口遇见你啊？”
　　夏温良知道，那个男生对她的方式不止是远房的哥哥妹妹一般，否则在学校里面也不会有对他们的闲言碎语了；再者，即使真的是自己昨晚做梦才梦见的她，没理由所有的细节都是那般清晰的。
　　见她不说实话，夏温良也就不再多问，想必即使问了得到的答案未免不是真切的。于是乎他举起了那个大麻袋，又一次扛在了肩头，朝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说了最后一句，“不管你想怎么样，可至少请你安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