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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邓正勇连休息了很多天,于心慈都感到有些异样,又不便问明缘由。在家宅的时日久了,于心慈闷得慌。一入夜,又是辗转反侧得盯着天花板,仿佛她的半个身子都悬在半空当中,外面那些五色缤纷金钱的世界,这家中不算富足的家境又如何去抵抗这个世界的高水准,于心慈不免感到丝丝的焦心,闷在心头,颇觉难受,对邓德林说:“生活在这大城市压力真的好大,连觉都睡不好。一想到外面这到处都需要钱的世界,就感到担忧。”邓正勇微微一笑,说:“在城市里生活是这样的。”
      一个星期之后,前夜,荀双凤舒泰地斜躺在沙发上,那张暗花平底织纹仿金的沙发,轻言细语地与邓德林说着闲话,
      “这几天你们处得怎么样呢?”
      “还好了。”
      “她这姑娘善解人意,懂的尊重老人家。”
      “是啊。”
      “你平时陪她多说说话,不要让她一个人闷着,也对她多亲热亲热。妈就盼着你找个好女人,然后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如果她实在深受前段感情的刺激,身心无法投入到工作当中,我们也有能力养活她。只要她好好地对你,我们就放心了。”
      “可惜她明天要走。”
      邓正勇这句话的声调提得特别高,于心慈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茶花女》,偶一回头,瞥见邓正勇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他身着一蓝色衬衫,从容地坐在隔她半丈远的后头,又是那黯淡的灯光下,他那张书生气质的脸恍恍惚惚地入了于心慈的眼,她的脸颊一红,赶紧把头转了过来。原来他有心留她,可一回想大前日的事,又心生疑惑。
      那日,于心慈见他终于空下了手,才好不容易地开了口,说:“我大后天要走了。”他笑吟吟地从钱夹里取出三百块钱,硬塞进她手里,说:“你这小妹妹第一次来我家玩,这儿有三百元。”于心慈客气地推谢了一番,他虎起脸,硬生生地说:“如果你不拿的话,我可要生气了。”两人这前后一堆,于心慈劲力不敌他,被他推到了沙发上,两人的手触到了一处,于心慈一抬眼,笑意荡漾在邓正勇的脸上,她脸生娇羞,也就愉快地接了那三百块钱。
      于心慈离开的那天,趁他们还在熟睡之中,悄悄得赤着脚走进厅堂,翻寻着各样东西。突然她灵机一动,往鼠标垫里塞了一样东西,又蹑手蹑脚地返回厨房,洗脸刷牙,端然地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们。
      邓正勇像是全然忘记了这回事,很久才起床,他竟极其平常地对于心慈说:“你什么时候的车呢?”于心慈有些生气,昨夜不是告诉过了他吗?
      邓德林也已匆忙进了厨房,以一种往日校长命令似的口吻对邓正勇说:“煮些鸡蛋给人家,听见了没有。”邓正勇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喔”。邓德林荀双凤像慌了手脚似得,唠唠叨叨得起了争执,于心慈心里很过意不去,忙劝解道:“姑妈,你们不要吵了。”那荀双凤才住了口,又把于心慈拉进了房间,说着体己话。
      “记得来我们家,回去跟你父母商量下。求菩萨祝福你有好运。”一边拉着于心慈的手。
      “姑妈,我以后常来看你。”两人在这分别的当口,依依不舍。
      荀双凤要赶老年保健大会,赶忙拿了布袋出门。邓正勇心疼母亲没吃早饭,又折回身拿了个馒头给她。荀双凤蹲在门口,惶急地兜着鞋,那双蓝布平底鞋,还是她做女儿时自己纳的。她眼角的笑意是天生的,接过了馒头。邓正勇唧唧哇哇地说:“那手那么脏,怎么能拿馒头。”荀双凤又张皇失措地脱鞋进屋,他急急地摆了摆手,说:“就在那,我去帮你倒水。”荀双凤又像个老小孩似得呆立着。不知内情的,还只当他弃嫌老人家。
      去车站的路上,邓正勇箭步流星地赶着,手里又提了两大袋的水果绿豆饼,上气不接下气。于心慈在他身旁小跑着,说:“让我帮你提一袋吧!”他毫不犹豫地把那大袋子递给了于心慈。于心慈心头一恼,“这男人可真没点力气,谁叫他是城里的。”
      于心慈稍微落后了一点,他说:“今天还得上班了。”
      于心慈关心地问他:“局里离车站远吗?”
      他不假思索地说:“不远啊。”既然不远,我们这么急着赶着去做什么,于心慈心头有些不快。
      临入车站时,他一把那装有吃食的袋子递给于心慈,便急转身往人海里一钻,于心慈心想他是急着上班而已。那邓正勇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说:“过来找份工作吧。”匆匆地淹没到了人海里。
      听说于心慈会嫁一个市局里的公务员,于家早就炸开了锅。游一玲她们心里堵的那块石头砰得落下了,那障人眼的祸害终于离了于家,再也不用看到这种眼中钉,血液翻滚,这以后的生活就通畅了。只有于百霖心头一酸,但又为她感到开心。酸楚的是于心慈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像只老鼠般得生活在这屋檐底下,低眉顺眼得做人。“这女人图的还不是他的一份体面的工作。”全小莲常在背后这么称呼于心慈,有时还破口骂脏话,骂于心慈为臭不要脸的老婊子。于心慈也只得强忍着气,躲过一阵,再借些钱出外找份工。于心慈现在就是他们肩头的累赘,于他们而言,她已经是毫无利用价值可言,就像一堆了废的机器人。在于家,她只是消耗米的米虫。回家一趟,又要跟这种虚耗心神的绿豆大点的事闹腾,她实在是已经跟于家毫无瓜葛。有时于心慈被他们口头上逼着去死,再也无法忍受辱骂,一鼓负气爆发了出来,说:“我不认你们这群亲戚。”于心慈有时想逃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去生活,再也不用听这些烦人心神的话,与于家的恩恩怨怨从此了结。
      邓正勇虽然表面上叫她过去找份工作,可是作为一个女人,总不能轻易得就上了他家的门。以后万一两人在生活中发生口角,他得了便宜,还会卖乖,完全可以以此还敬她:“想当初是谁主动跑上门来的呢,我那时又还不急着结婚。”于心慈绝不能让人家就此轻贱了她。这种念头长时间地盘桓在她心里,可转念一想:“别人也是一片好意,叫我过去找份工作。”若违了邓正勇的一片好心,于心慈觉得又实在是难为情。左思右想,真是难为的一件事。于心慈邓正勇两人又没有互留手机号码,这时日一长,也就都把这件事忘了。不久于心慈去城里当了一名环保志愿者。
      于何英的新家已装修成,于百霖磨着于心慈去贺乔迁之喜。吃桌席的间隙,于何英向一位穿深褐色衣服的女人说:“他两高中就开始谈朋友了。”
      “那多好多美的一件事啊。”
      “可这男孩子因他老子在教书,就跟了去。”
      “这男孩子不好,还是迟早不要,即使你闺女跟他结了婚,他也还是瞅着一个比一个好。”
      “姐姐啊!你不知道,还有更气人的事,那男人要我闺女等他几年。谁等得起啊?干脆让媒人给她作了媒。”
      于何英又转头对于心慈说:“我叫邓正勇开车来接你,好吗?”
      于心慈面露难色地说:“可是我们都还不怎么了解的。”
      “还要怎么了解啊!越了解,问题越多。”
      “可总得谈一两三年,再谈婚论嫁啊。”
      “谁陪你去搞这些浪漫的爱情啊,结了婚就算了。你过去的话,就慢慢得考个证书,他妹妹,弟媳都可以教你怎么备课的。”
      “可是……”
      “他弟弟去年帮他介绍了个地税局的女人,那女人都三十好几了。跟他还是蛮配的。”于何英岔开了话头。
      于心慈心头被勾起阵阵酸意。女人相妒,斗起来不分理由。于何英见她脸色黯淡,会心一笑,说:“你觉得邓正勇怎么样?”
      “他这人确实脾气蛮好的,还体贴。可是我把自己的□□号码留在了他的电脑上,他那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加我的。”
      于何英赶紧替邓正勇辩解道:“他不是有个侄女住在他家嘛,那时你去他家时,他侄女读大学去了。上回我去的时候,看见他那侄女坐在电脑前上□□,是他侄女把你的□□号不小心弄掉了。”于心慈对于何英的话深信不疑。
      “让我回去想一下吧。”
      “那你快点告诉我决定,否则他跟别人结婚了。”于何英暗暗地一笑。
      于心慈心里好生煎熬,如果这么仓促得与邓正勇结了婚,自己对家庭的承担会更重。可是于何英为自己选的男人,准是不会错眼的。于心慈面临抉择时,像生死考验一般难受,不知如何是好,好生纠结,最后她还是断然地拒绝了。
      或多或少,于心慈的心里还是会感觉到有些惘然,但人生路不得不继续走下去。辞去市里的志愿者工作之后,她从此告别那些过往。不管是美好的岁月,还是未成的姻缘,对于这个年纪的于心慈来说,都是把这些岁月掩在心里,不再翻阅,未来的生活远远比过去重要。但有时难免会惋惜,自己错过一段好姻缘。
      于家听说于心慈这段婚事最终告吹,全小莲压不住自己的性子,常为了一些不顺心的事,而借机对于心慈冷嘲热讽:“直娘炮,又缩回娘家来了。你就像一缩头乌龟,还巴巴地想往上爬,生来就是下贱的命。” 于心慈不敢还嘴,只得忍耐着,偷偷地在背后哭,连带得又恨得她前夫咬牙切齿的。游一玲又一次陷入到水深火热当中,叫苦连天:“哎哟,你怎么出不去呢,这家简直住不得了。”于心慈一听这些烦心的辱骂,神经几乎快衰弱,一恼怒之下,上网发简历。于心慈每日查看着各类电子邮件。内中有一封奇异的企鹅图像的电子邮件,她心生好奇地点开一看,
      “阿奴:
      你还好吗?近来过得怎样啊?
      我给你的钱,你怎么不要。
      把你拍的照片发给你,你还是要振作起来,融入到社会当中,不要封闭自己。
      时间:九月14日。”
      于心慈一张张地点开那些照片,半年前的一幕幕往事涌上了心头。邓正勇邮件里的话戳中了于心慈的苦楚,他那些话就像一股泉流流入到了于心慈不被世人理解的心。于心慈在这藩篱里生活,遭遇误解,突然被几句淡的不能淡的话,但又那么得说进了你的心坎,于心慈忍含在心里的泪水突得流了出来。原来这世间有个男人他是懂你的。
      半年前,自己前脚离开他家,一个星期后,他居然给自己的□□邮箱发了邮件。这封邮件静静地在自己的邮箱躺了半年,却不知。可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厚着脸皮上他家的门了,自己是早已拒绝他的了。于心慈不免唏嘘,有些缘分就这样错过了,有些缘分除了自己主动争取以外,还真的有天意的成分存在。
      于何英的女儿结婚那天,邓正勇开车送新娘到酒店。几个包间内,都挤满了人。于心慈扭扭捏捏地在长廊上踱着步,于何英行色匆匆地路过,嗔怪于心慈怎么还不进去坐着,一边弯进了旁边的包间。须臾,又出来说:“还不进去坐着。”
      一桌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吃吃笑笑地磕着瓜果。由于没有坐凳,内中邓正勇见了于心慈,立马起身啪啪拍了拍裤子,笑吟吟地把角落的一张椅子端了过来,自顾自地又坐下与旁边的人说笑。说到好笑出,他爽性地哈哈大笑起来。简直与当初那个邓正勇判若两人,他好像从未经历过那些事。于心慈吃惊地暗想着。她端然地坐着,又往坐凳的前头挪了挪,浑身不自在,尴尬得紧,仿佛周围的人都在拿眼看着她和邓正勇这对恋人。她偷眼瞧了瞧他,他脸上并没有任何窘色,谈笑自若,还不住地向他那侄儿逗着乐子。说不出的滋味搅在于心慈的心头。
      邓正勇如今也是单身一人,于心慈以为他对自己多情如此,心潮有些起伏,兴冲冲地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倾诉自己如何错过他的第一封邮件,以及后来自己生活的情致。焦急地盼了几天,他回复了于心慈的邮件:“阿奴,我爸去给我算了下命,我也不懂什么意思,你帮我看看吧。戊辰年生大林木命,癸丑年生桑柘木命。男木女木: 两相当两亩相比不一样,若是夫妻随心愿,心然相克受损当。”
      于心慈心內有丝凄然,双木合成树,大难也难脱,终究敌不过五行相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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