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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0 ...

  •   暮色笼罩下的岐峰山,突然响起阵阵钟声,那钟声清脆悦耳,悠远深邃地传了开去,在山中回荡不息。残阳如血,最后一抹光辉兀自流连在掩映在林叶间的沁严寺山门的飞檐上,呈现万般的妙相。
      童舒空在一片寂静的枝叶里快速穿梭,衣摆扇动间,卷起猎猎的风,微凉的晚风却吹不散萦绕在心头的迷雾。
      安秀,我伤了你,你尽管反击回来呀,用你高傲的眼神、深沉的心计、翻云覆雨的手段反击回来啊!你不是很擅长这些么?干嘛不报复?为什么要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你这个笨蛋!
      安秀……安秀……对不起……

      过了山门是一段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石阶,几乎以六十度的角度直上直下,沁严寺的寺门就高居其上。童舒空一边诅咒着设计这寺院的人,一边提起所有力气,快速往上奔走。她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
      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童舒空靠在寺门石碑处大口喘着气,平复着如鼓的心跳,身后的石碑上镌刻着挺秀的楷体:
      暮鼓晨钟,惊醒人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唤回尘世迷路人。
      童舒空站直了身子,直直地望进寺院里,天空仍旧回荡着悠远的钟声。
      暮鼓晨钟,能否唤回我们背道而驰、愈来愈远的心灵?
      经声佛号,能否改写我们交错而过、迷惘痛苦的回忆?

      深吸一口气,童舒空迈开步子,径直走进了寺院。还没走几步,就有知客僧快步走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施主,本寺已经闭寺,请施主留步。”
      “这位小师父,请问贵寺是否有一位公子留宿于此?”
      “三日前是有一位公子来了,不过他已决定削发为僧,主持方丈已经在为他剃度了,施主是……”
      “快带我去剃度的地方!”
      知客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童舒空心急如焚地打断了,强行拖了知客僧,往寺门里直闯进去。
      绕过前殿,进到后殿,只见殿门前坐了一片低头念诵经书的和尚,钟鼓木鱼之声绕梁不绝。队列前方,有身穿袈裟的老僧正抡了胳膊,缓缓收回了剃刀。
      地上,青丝万缕;身边,佛号宣诵;远处,瘦削挺立的背影。光亮的头,冷冷地反射着人世间最后的一点暖色。
      已经……太迟了么?

      童舒空脚下一软,几乎连站也站不住了。
      “施主,你……没事吧?”
      一旁的知客僧忍不住出声,眼前女子悲痛欲绝的神情让人看了实在不忍。
      童舒空被他这一声惊醒了一般,挺了挺身子,忽然抬脚上前,穿过那一排排的僧人群,朝着那人走去,声音颤抖地喃喃低语:“安秀……安秀……这是命中注定么?无知与逃避,持续的痛苦与悔恨,这就是我跟你最终得到的结果?
      人,终归是要堕落到人生的深渊底部时才会认识到、才会了解,越是软弱、越是寂寞的时候,越会爱恋上美好的东西。就如同最初谪仙般高高在上的你出现在杂草般毫不起眼的我眼前时一般。安秀……你可知道,只是那一眼,只是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从没预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激动、如此不顾一切、如此想要……飞蛾扑火般的心情!为什么呢?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独独对你如此执着?即便是……在绝望地了解自己与你的距离之后,仍然无法释怀……无法放弃……
      我曾经无数次的对自己说,我喜欢安秀,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深深地喜欢上了。我以为我可以忠贞不渝地把这份情一直延续下去,可原来,我高估了自己……说到底,人类不过是害怕寂寞的生物,我,也不过是个自私凉薄的人,得不到回报便忘了初衷。呵呵……你,其实也是恨着我的吧?”

      童舒空顿住身形,双手死死地握成拳,抑制不住地发抖。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那么多的人却只听到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和她逐渐激动高亢起来的声音。
      “既然有着这样痛苦的羁绊,就这么放手不好么?就这样……女婚男嫁不好么?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你还要再出现?事隔这么多年,在我成功地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你之际,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再出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恨你!我苦苦等了你三年,没有回应;我收拾心情开始新的人生,你又来搅局,可气的是我竟然无法对你说不!我有多鄙视自己、有多痛恨自己,有多……悔恨造成这一切的自己,你知不知道?而你,事隔这么多年,不管不顾地重又出现就罢了,现在居然……居然敢给我出家!你怎么总是这么任性地决定自己和别人的一切!什么锦水汤汤、什么与君长诀?别笑死人了!就算要说什么,也该是我来说!安秀,你给我听着!我童舒空没说结束,你跟我之间就不可能诀别!你就是出了家也得给我立刻还俗!”

      童舒空咬牙切齿地说完,一个箭步跃上前,将前面那人的身子扳过来一看,登时僵在当地,脸色由红转白又转红,半天憋出一句:“怎么……你不是……安秀?”
      眼前的男子也是尴尬万分,张着嘴咿咿呀呀地却发不出声来,显见得是个哑巴!
      旁边被晾了很久的老和尚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来和颜悦色地对着童舒空道:“这位施主可是来找三日前投宿敝寺的那位公子?今日有两位要剃度的俗世人,老衲只刚剃度了一位而已,施主要找的公子在那边……”
      老和尚说着让过身子,手指所指处,安秀身着灰色僧袍,静静地立在不远处。童舒空大窘,哪儿还顾得上看安秀的神情,埋着头冲老和尚一施礼。
      “多谢方丈,在下失礼了……在下与那位公子还有话说,借贵寺清净地一用。”说完不等老和尚点头,便急冲冲跑过去,一把拉了安秀,埋着头往外疾走。

      一直奔出了老远,直到视线里只有暮色掩映下的树林,耳边也只听到簌簌的树叶私语时,童舒空才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手,背对着安秀,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死一样的沉寂。
      “不是找我有话说么?怎么不开口?”
      隔了好半晌,才听到安秀幽幽的声音。童舒空身子一僵,脸上腾地红成一片,嘴唇动了几下,还是发不了声。
      啊——丢死人了!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那老和尚也是,就不能早点提醒她?还有那剃度的男人,不能说话,好歹也先转个脸给她看嘛!还有、还有那知客僧,都是他在误导!
      “没话说的话,我走了。”
      “等等!”童舒空一惊,急速转身,一把扣住了安秀的手腕。
      暗沉的暮色中,安秀有些苍白的脸色掩映在阴影中,一双眼睛分外明亮,直勾勾地看着童舒空,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别走……别离开我……”童舒空吭哧了半天,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安秀身子震了震,闭上了眼,片刻后睁开,眼底泛起一层水雾。他暗骂了自己一句,狠狠地吸了口气,竭力控制声线不要发抖。
      “你还来干什么?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不是同情!”童舒空打断了他的话,“同情无法促使我来到这里,同情也无法促使我说出之前那些话。我说的……全部是心里真实所想的……秀,从你再次出现的那一刻,我不是没有想过,你跟我之间有这么多痛苦的回忆,有格外衍生出来的我无法抛却的人们,即便我可以忘却一切、不顾一切,但最终换来的,会是幸福吗?所以,我有想过放弃。可是知道你离开,知道再也看不到你这个人时,我的心就疼得无法跳动……即使知道会给别人、给你、给自己带来残酷的伤害,却也,停不下来了……”
      童舒空忽然拉起安秀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我是所有麻烦的缔造者,在惹下了这么多的问题后,怎能够一走了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继续往下走,可能会产生更多的问题,可能会出现新的痛苦,但要我就这么眼睁睁地放弃你,却也做不到!从你退出的那一刻,我才清楚地看到自己内心深处从来没有停歇过的欲望:我不愿跟你这样结束,没有人可以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行!”

      安秀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这一番强势的表白,他等得实在太久、太久了。为什么要在两个人都疲惫不堪、千疮百孔的情形下,才可以听到内心真实的声音?
      “可是……你也说过,我们……回不去了……”安秀颤抖不已,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童舒空,你可知,当我听到这几个字时,心里的绝望有多么大,那一刻,天都塌了!
      童舒空踏前一步,揽他入怀,轻抚着他的背,平息安秀的颤抖。
      “确实是回不去了……”她叹息着轻声道,不理会怀里那个身子突然的僵硬,继续道:“可是,未必不可以重新再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安秀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只要这颗心,仍然能够为你跳动,一切便不会结束。”
      眼泪啊,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汹涌地流出,让我都看不清她脸上温柔的神情了!
      心脏啊,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激烈地跳动,让我耳鸣到都听不清她的呼唤了!
      前一刻因了她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后一刻又为了她缠绵悱恻、痛彻心肺。她到底是凭借了什么,竟然可以这样反复无常地主宰他的心,从破庙开始,一点一滴、由外到内地侵占了他的一切!这让人恨到极点却也爱到极点的无良女子!
      安秀恨了一声,死死揪住童舒空的衣襟,将头埋在她胸前放肆地大哭。

      一弯新月,从厚厚的云层间探出了头,洒下一片淡淡的光泽,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夜的暗香静静弥漫。
      这世间有多少人在为情执着,彷徨挣扎,爱还是不爱,放弃还是坚持?
      在感情的世界中浮浮沉沉,兜兜转转,痛并快乐着,相思刻骨。
      情之一字,古人早已写尽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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