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日记》美沫

8、相见甚好

　　6月17日 晴时又风
　　天气越来越热了，从学校回来后，一天比一天热。天亮得越来越早，我却变得越来越懒。窗帘，整日的紧闭着，为了避开外面的炎热，我从来不把帘子拉起来。早上从床上爬起来，我用一根指头拨开一条缝，从缝里望望窗外。看着艳阳高照，遍地的植被都在日光下蒸腾，我变得更懒了，顺势倒在床上继续休息。
　　那么大热的天，真的不适合出去走动。不过，今天要去公司报到，无论如何都是要起来的。浑身的肉都懒得不想动弹，腿更是迈不动。看看钟表时针快指向九了，我才突然加快速度，迅速地穿好衣服，临走不忘对着镜子露一露我那排整齐的小白牙。
　　太阳底下实在是太热了。突然羡慕那些夏天有女朋友的，因为可以理所当然地打着遮阳伞。可是我一个大老爷们再打把遮阳伞，肯定会被笑掉大牙的。搞不懂社会为什么有这种偏见，可是偏见自然而天成，要不，我会穿得更凉快些，而不是在这种大热天套着裤子，还穿着双不透气的皮鞋。
　　坐上小中巴更热，无论坐在哪个位置都能晒到太阳。呵呵，太阳它还真是无处不在啊。拉上车窗的帘子，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它的热度。我要是有这种魔力就好了，不用愁着怎么向别人敞开自己那敏感又有点娇羞的内心了。无奈的是，我没有。
　　到了办公室，领导说，你怎么迟到了。
　　我说不知道今天要上班，昨天没看到手机上的信息，早上醒来一看，时间来不及了，自己也是跑过来的。事实是，我没有热心来上班。可能有点儿不适应这种高节奏严管教的生活，野孩子野疯了，就不想被束缚住。领导只是说了句，并没有什么别的严厉之词。
　　我走在办公室凉爽的走道上，中央空调的风无处不在，凉丝丝的，整个人都挺舒服。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认真地工作着，并没有多少闲言。琪美也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认真地做着事情。看着一切都好着，没有什么大的变动，自己觉得心安许多。是我之前想的事情太多，所以才会招来愁苦的吧。我没有自己想的好，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我需要的不过是在这来回摆动的情绪当中平衡下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琪美走过来，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说，还好。一切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我也是随着睡睡醒醒。
　　“怎么听起来，你就像朵花。”
　　琪美笑起来，声音清脆又温婉如玉，我看见那两颗隐约露点头的小虎牙。
　　“是吗？”
　　“嗯。听起来，确实像朵花。”琪美突然眼睛对着天花板一骨碌，“像朵追随太阳的向日葵。”
　　“哦，还是这么美的花啊。”我心里豁然开朗，积攒了那么久的忧闷一下子全飞走了。“是不是还能结出许多葵花籽来。”
　　“是啊。”琪美也挺高兴的，“做个会结果子的花多好啊，会特别受欢迎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人气旺多好。”
　　一时间觉得，最快乐的时光，不过是现在此刻的时光罢了。没想到，第一次和琪美聊天，竟然能聊得这么开心。我向来是见到女孩子从不知道怎么说话，和琪美聊起天来，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就像我们认识许多年，就像我们是故知。难不成琪美真的有什么魔力，可以毫不费力抚去我不请自来的胆怯和害羞。或许，琪美天生就有那种让人放下警惕的能力，笑容阳光又灿烂，心地温柔而善良，意志坚定而眼光温和又包容。在琪美面前，我觉得我能自由的做我自己，就是我深处藏着的那个从未谋面的自我，也能自然地走出来。和琪美相处，人一点儿也不累。
　　中午，我和办公室的人一起去吃了饭。大家有说有笑，我心里觉得特别踏实。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事会有这种感觉，或许，我是见到了自己可以靠的住的那一面。
　　在办公室里跑跑腿，打打杂。学会做好手中的每件事情，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待下去，目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人过河，踩着石头，这个只是河中其中一块石头。盼望，放在心中就好。
　　下午下班，在电梯口和琪美一起下去。走在搭公车的路上，我们说说笑笑。琪美说，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有点儿不适应，觉得一切又新奇又累，又想努力奔跑又想躲回学校去。或许自己有点儿自相矛盾吧。
　　“是吧？”
　　我用眼光俯视琪美，她小小的个子，好像我都能把她握在掌心里。
　　“嗯！”琪美很认真地点点头，侧脸仰着头望着我，“春城呢？你会怎么想呢。”
　　我想了想自己该怎么说，还没说，琪美望着前面的路，眼神有点儿发散，“春城不会这样想吧，毕竟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心更大，想的会更少。女孩子的心，就像细密的渔网，连只小鱼都不肯放过，所以忧愁也就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
　　“嗯。”
　　“男孩子也会想很多的。只不过，睡一觉就忘得差不多了。”
　　“那男孩子的日子总是豁达而快乐的。”
　　“也不全是，只是伤感的时候特别少。”说到这，我突然意识到前些日子自己的忧虑，又看了看眼前的琪美，好像忧虑并不能伤及我。
　　“我一直想做个男孩子来着。”
　　“原来琪美想做个男孩子啊。”
　　“是啊。”
　　“没想到这么女孩子味十足的琪美，竟然想做男孩子。”
　　“看不出来吧。”琪美笑了笑，眼睛就像两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我上中学的时候，一直都是短发，又长得像男孩子，所以妈妈的朋友到我家会看着我说，‘哟！这是你家儿子吧，都这么大了！’。”
　　“天啊，她们是什么眼神儿。”
　　“呵呵，是我伪装的太好了。”
　　“做个女孩子岂不是更好吗？”
　　“嗯，我之前没有意识到。后来，我想，既然上帝希望我是个女孩，我就好好认认真真做个女孩子。毕竟，他的想法比我的更高妙。”
　　“我也是这么觉得，因为你特别适合做女孩。”
　　“呵呵，那么我算是做得比较认真了。”
　　琪美高兴地笑起来。
　　“岂止是认真，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
　　“我不想推却你对我的赞美，这样我才会贴近更真实的自己。不过，谢谢你能够这么认真地和我谈论我的努力。”
　　琪美微微一笑，下面那两颗虎牙又隐约可见，不待我看清又隐没了。后来，我发现每次称赞琪美的时候，她都会说“谢谢”。有次午间休息，碰见她和家人打电话，她边笑边说，临说完，不忘加句：谢谢妈妈，还这么操心我。照顾好自己。
　　我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向我的家人道过谢。总觉得是一家人，总想着没事，也总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爸爸妈妈辛苦的付出。我能和他们说谢谢吗？想想，自己也是不怎么会说出口的。琪美，这么小的女孩子，心里竟然藏着很大的力量。
　　地球上大多数植物都有向阳性，它们总是一心向往阳光，就是倾斜了身体也要使自己更接近太阳。和琪美在一起，很快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想着看见琪美，总想着和她说话，总想看见她的笑。
　　或许，是从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这种心理便在心底默默生长，只不过现在遇到雨水迅速发旺。
　　琪美说，“见到你很开心。”
　　我的心在胸腔里猛烈撞击了一下。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