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日记》美沫

11、你在害羞么

　　7月20日 无风，无云，烈日当空，一片蔚蓝

　　日子过久了，就比树叶还稠。这话谁告诉我的，或许是家里老妈总是说，我无意之间记下的吧。今天早上起来，下楼看见了老妈。她故作惊讶：你怎么在家里啊。
　　“我不在家，我在哪啊。”
　　不知道老妈是怎么想的，整天过着自己悠闲又愉悦的小日子，完全不管儿子的死活。老弟混得比我好，人家会撒娇，尽管我看不惯他那副样子。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比我有一套，正因为这样，人家可以不用忙着挣钱，天天躺在床上陪女朋友聊天。没钱了，总是挎着老妈的胳膊陪老妈逛街，顺便把女朋友叫上一起逛，一举两得。
　　算了。
　　还是好好上我的班吧。梦想先放一边，我好像没什么梦想来着，即使没有梦想，这种工作也不是我人生的归宿和走向。无奈肚子咕咕叫，先解决温饱问题，再想别的有趣的事情。男孩子生来就要承受整个世界给的压力，“我容易吗？”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个古怪的表情，然后笑一笑。
　　“虽然不容易，但是我能扛过去。”
　　道路不好走，一步两步，走多了，就会走出一条顺溜的大路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琪美影响，我也开始微笑。每天都能笑个不停，一天下来，心里好像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和一个能让你开心的人在一起，日子好像也变得有趣多了。
　　刚开始，只是觉得琪美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人挺随和的。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琪美了。不是因为陌生，而是因为熟悉带来的舒心。琪美和我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多了。我发现，她想事情非常简单，在我看来，她就是一个孩子。尽管我这样说，很大程度上不合适。毕竟她已经28岁了，我才20岁。对于一个比我年长的人，我把称呼为“孩子”，不但不合规矩，反倒是有点儿无理的地步了。可是，我看到她，能想到就是这些。她的单纯，纯真，还有一笑起来就烂漫的神情，真的看不出和几岁的孩子有什么区别。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琪美的那双眼睛黑黑的，灵动而有神采，就像微风拂过湖面。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灵透的心。所以，我开玩笑的时候，叫她“纯牛奶”，一纯，二白，没有丝毫的污点。
　　琪美笑着说，“怎么和牛奶搭上关系了？”
　　我告诉她，因为我来公司，第一次送我牛奶的就是她。男生能给女生起绰号，直接的很，简单又粗暴，脑袋很少去转圈的。
　　“即便是这样也和牛奶没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不叫‘面包’呢？我好像也给了你一个面包。”
　　真是会开玩笑。我怎么会叫琪美“面包”。这样显得我技术多低劣，面包，听上去就肉肉的。我只是很自然地告诉琪美，牛奶最适合她了。她想了想也没说什么。
　　我没告诉琪美，她是大家的琪美，是我的“纯牛奶”。我的自私突然就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我面前，我只是为自己独享这份成果感到高兴，隐秘而快乐。
　　等公车的时候，遇见了我高中时的一个女同学。我走过去，和她打招呼。几年不见，竟然发胖那么多，一头黄色的头发枯草似的披散在宽阔肥厚的后背。脸上的粉底遮不住满脸的油光，画了眼线的眼睛看着我，眼神的力度犹如一把铁锤敲打在钉子上。
　　“你怎么在这？”
　　她漫不经心地寒暄，语调里夹杂着女人拉家常的不耐烦。
　　我说在这边工作，刚好下班。同学说忙，她先走了。我抬腿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两条腿都在发僵。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却像是在受刑。和同学说了几句话，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就像出门去赶集，突然遇上了邻居大妈，然后被数落：你这孩子没出息的样，不好好回去用功读书去。只是三四年的时间，就可以从一个小女生转身变成世故大妈。是时光太残酷，还是你堕落太快，我心痛的是，自己激昂的青春回忆被断然扼杀在重逢的第二秒。短暂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从这种惋惜中走出来。不曾想，人竟然会变的那么厉害，看一眼是旧相识，看两眼是生分，多看几眼是面目全非中带点儿生硬的“故知”模样。一腔热血突遇冷风过境，真是遍体鳞伤。
　　“春城的同学？”
　　琪美站在路边等我，我以为她坐车走掉了。
　　“嗯。高中同学。”
　　“春城有点儿害羞呢。”
　　琪美笑笑，露出那排白色的牙齿。
　　看见她笑，我也笑了。或许，那刻阳光正灿烂。我看见琪美耳垂上的那颗痣，在透明的耳垂上格外明显。
　　“哦。”
　　“没想到春城还是个害羞的大男孩啊。”
　　琪美笑得更开心了。
　　我却越发发窘。走路的时候，努力想使自己自然些，反倒是更加怪异了。
　　那个女同学早就不见人影了，我的脸在发烧，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和女孩子说话，有那么可怕么。
　　“今天真是热啊。”我揩掉了脑门上的汗。
　　“我看你是紧张过度了。”
　　琪美笑笑。
　　“哪里有？”
　　上学上了那么多年，还是不怎么擅长和女孩子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真是个死穴！不过，和我这个女同学说话，完全像是被耳提面命教训一番似的。唉，大妈气势真是太强大。
　　“你在害羞么？”
　　琪美侧着头，仰脸望着我。
　　“被你这一望才害羞了。”
　　“哦，是吗？”
　　“对啊。最为补偿，你要陪我走走才行。”
　　“可以啊。”琪美拉了下肩膀上挎包的肩带，“要不我们去商场走走吧。”
　　“看来天下的女孩子都是一样地爱逛街啊。”
　　“是吗？你妈也爱逛街吗？”
　　“对啊。都是我弟陪着她。”
　　“我妈不爱逛街，每次都是我爸求着我妈逛街的。”
　　“不会吧。”
　　“真的。碰上我妈心情好，才会出去一趟。”
　　“好吧。你们家还真是另类。”
　　“呵呵，是吧。我也不怎么喜欢逛街。除非自己的东西用完了，否则不会轻易逛街的。”
　　“那我们还去商场做什么。”
　　“今天不是热得厉害，我们可以乘乘凉。那里的空调放的足足的，我们既可以乘凉，也可以省钱。”
　　“没想到琪美挺会过日子的。”
　　“就当是散散心。不是好久也没出来走走了，一个人憋在屋里也是挺无聊的。”
　　我知道琪美是个有很多爱好的人，总是能把自己的时间给规划的好好的。种花，看书，做饭，健身，一天的时间都被安排的不留空白。我的一天，除了工作，一想全在床上度过。我估计，上辈子我和床有着极深的缘分，到了这辈子也是怎么也断不了，下辈子我们继续相拥而窝。
　　“再说，商场下面有个超市。”
　　琪美像是突然掏出她的宝贝给我看。
　　“原来，琪美是个小吃货。”
　　“虽然爱吃，但不是吃货来着。你不是也要吃饭嘛。”
　　“我是没饭可吃啊。还好公司给我发了工资，我请你吃东西吧。”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学习没学怎么精通，感恩还会知道的。”
　　带着琪美在超市买东西，我推着车子跟在后面，琪美挑选东西。如果被我妈撞见，估计会被骂惨的。长那么大，从来没陪她逛过一次街，对我肯定是积怨很深。不管她了！我的人生，我就像为自己绽放光芒。
　　和琪美分开的时候，她在我的手里塞了个冰淇淋。
　　那么热的天，吃个冰淇淋，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