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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后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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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为师没事。”
墨渊毫不掩饰地笑着,白浅从来不知道她的师父会这样笑。
墨渊的笑在他低下头倒茶的时候,骤变无影。
白浅站在那里,看着墨渊倒茶,品茶,吃着盘子里的桃花糕。
一刹那,白浅调头离开,含泪奔去。她来昆仑虚十几日了,墨渊作息正常,一切寂然无声,所有人都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
可白浅知道,墨渊越是如此,越是难过非凡。特别是今天,白浅只是轻轻唤了他一句“师父”,这只有两个字的一句话,轻而缓,虚而散,好似再用力些,墨渊就散架了。
但是,墨渊却抬起头看着她,愣了半响,才忽地一笑,“十七,为师没事的。”
一瞬间,白浅纵横流涕,她明白了,墨渊清楚所有人都在为他担心,知道大家都是来看他的,他在用行动拼命告诉大家他没事。
却也是那一句“为师没事”的浮华一笑,让他的伪装在白浅面前露怯了。
“你满意了!”白浅推开房门,冷漠地看着坐在那里的少绾。
“玉清昆仑扇。”少绾留意的也只是白浅手中的扇子,笑了笑,“这性子,这眉目,真如冷寒说的,和我年少时一样,妖冶妩媚,怪不得你师父如此喜欢你。”
这是白浅第一次与少绾面对面,先前几日,她只是在叠风的指认中,于茫茫人海中瞟见过她一眼……
是啊,茫茫人海,墨渊曾想过昆仑虚能迎来这样的场面,那便是冷寒给他答案之后。
可是,那场面来了,冷寒的答案也来了。而墨渊却没有想到,事实竟与他想的有所出入,他想的是四海八荒的云云众仙,为冷寒给他的答案而来。
而事实,却是车水马龙的神仙们,前来昆仑虚拜祭冷寒的仙位。
墨渊还记得,那日他被折颜叫醒,告诉他冷寒不见了时,他二人如芒在背地四处寻找。
直到,有人将一片白纱交到墨渊手上,他认出那是出自冷寒为了来天宫特意穿的衣服,他听见别人说,一位身着白纱飘仙的神女跳入了诛仙台,却来不及相救。
面对诛仙台,墨渊来不及站稳就被折颜和灵宝天尊拉住,以防他追跳下去。
后来,墨渊说,他当时不会跳下去。
就在接过冷寒留下的衣角时,墨渊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怎可跳的动?他能做的,也只是呆呆望着不远处的诛仙台。
后来,他才发现,除了冷寒的衣角,他手中一直攥着一样东西,娇红似火的彼岸花。
但是,冷寒为什么要跳呢?
就连墨渊自己,都不住地问,十九,这就是你给为师的答案吗?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
起初几天,墨渊守在冷寒的房处,静静地待着,他甚至找到冷寒搜集的字。
那是墨渊平日里练的字,都被冷寒工工整整地收藏好。
那几日,墨渊都穿着冷寒为他做的衣服。
墨渊还记得,那是叠风大婚的前一天,冷寒细细为他修胡,反反复复修了几遍才算作罢。
不仅如此,冷寒还送来了新衣,那是她特意为墨渊这个证婚人做的,还亲自服侍墨渊穿上。墨渊没有拒绝,任凭冷寒摆弄自己。
“十九,你这样弄得好像明日是为师大婚似的。”
说完这句话,墨渊感觉冷寒停下了,他侧脸看去,冷寒黯然地看着他。
很快,冷寒笑了,却无法掩盖自己的逞强,“若师父不嫌弃,将来师父娶师娘的时候,十九定会给师父再做一件新郎服。”
那段日子,墨渊的脑子里满满的尽是冷寒的影子,他记得当初冷寒知道辛巴的死讯时,晕倒在自己怀里。
那天,他一直把他的小十九拥在怀里,把战事搁置一边,不理会天宫的催促,硬是要等冷寒退烧之后才起兵征战。
可是,他仍旧想不通,为何冷寒要离他而去,连活生生的一场不告而别。
为师甚至,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严加练习,就连因为兽族族长儿子的事你想走,为师也是说,不会“催”你回去。
十九,为何你如此聪明伶俐,却不懂为师的用意?
十九,你不是说,你喜欢“十九”吗?十九十九,长长久久。
“我只认三年,少一天不走,多一天不留。三年期满,师父放心,我自不多留片刻。”
那一夜,墨渊在冷寒房中睡去,迷糊间,他的耳边响起了这句话。
那是冷寒来昆仑虚第一次闯祸后,对墨渊说过的话。
那句话,让墨渊惊醒,他仿似明白,原来冷寒早就给过他答案了。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去过冷寒的房处,也再也没有穿上那件冷寒亲手为他做的衣裳……
“我倒是好奇你对她说了什么,诓她居然跳了诛仙台!”白浅抽了抽鼻子,冷寒的事让她伤心深处,“你和我师父是同辈,但你一走十几万年,师父近几年的喜怒哀乐都与冷寒牵绊,你为何要与她争?”
“与她争?”少绾先是一惊,随即冷笑,“我与她争?好,你跟我来。”
少绾带着白浅来到墨渊处,墨渊正在摆弄着茶,看见她们,愣了许久,随即一笑,“何事找我?”
墨渊如此迟缓的反应,白浅起初还有些心疼,但这几日也见惯了,认了,木了。
少绾走上前去,临近墨渊,“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你我十几万年的情份,如今我回来了,彼此就心照不宣了,你打算何时娶我?”
“你!”白浅万万没有想到,少绾带她来见墨渊竟然是提出这种要求,可更令她想不到的竟是墨渊的反应。
“好,你做主吧。”墨渊笑着答道,随即又低下头凉茶。
少绾点点头,看向白浅,两个人随即出了屋。
“你看到了,你师父如今就是这般模样,做何事都不在心上,我们都被冷寒骗了。”
一个“骗”字让白浅疑惑不解,少绾却身有感悟,她记得在神魔交界处的时候,她本想送冷寒一程,让她回自己的世界,没想到冷寒却告诉她,“我答应师父,要在这里待满三年,你可愿等到那时,十九万分感谢。”
“她说在墨渊内心深处,云雾缭绕的地方,看到了我。”少绾一边说,一边流下泪来,“我与墨渊几十万年情谊,他心中自然有我。可是,冷寒却走进了他心里,所以她要的不是你师父的人,是你师父的心。”
“什么人什么心?”白浅被少绾搞糊涂了,却也分明懂得了什么,“你说的,好像……好像冷寒是有备而来?”
“你以为呢?”少绾不屑地笑着,“冷寒要的是墨渊心里,我的那个位置。她这一跳,就得到了。”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白浅终是糊里糊涂,少绾忽然大笑,笑得云开流风,转眼又哭得楚楚有致,“说起来,你陪你师父的时间最长。他修复元神的那些年,是你一直用你的心头血供养他,保他仙体不朽。如此情分,我倒是想问问,为何你最终没有选择他?”
这句话问痛了白浅,让她眼神里的锐气收敛了许多,“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没有胡说八道!”
顺着声音看去,白浅看到了折颜。
自出是事一来,折颜只有在冷寒灵堂的第一天出现过。
那一天,白浅赶走了所有前来拜祭的神仙。
白浅明白,众神仙来昆仑虚不是为了祭拜冷寒,而是为了看墨渊的笑话,这四海八荒的战神不顾一切维护疼惜的小徒,竟撇下他独自离去,任谁不来讨个便宜看看。
所以那天,白浅一气之下,赶走了所有神仙,连夜华都劝不住。
而昆仑虚的冷寒上仙跳诛仙台,成了谜案。
可是那天,折颜自行消失了,再也没有露过面,直到今天。
“这么多天你去哪了?”白浅跑到折颜跟前,才发现他醉醺醺的,一只手拿着酒壶,一只手拿了个什么破盒子。
折颜看了看白浅,迷醉地笑着,待他再走到少绾面前时,自行清醒了很多。
“你居然还有我当年的酒。”折颜一边说,一边自嘲地笑了,他有很久很久没这般过了。
“是东华给我的,他留着了,我回来时便找他讨要了来。”
东华?折颜回想着,冷寒灵堂得第一天,东华也来了。当天他沉默不语,折颜当他本是不愿来的只是碍于墨渊的面子,不得不来。
“原来,是愧疚。呵呵。”长出了口气,折颜慢慢走开,去寻墨渊。
折颜见到墨渊的时候,他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对着花瓶中盛开的桃花愣神。
这还是四海八荒的战神吗?是。折颜自问自答,墨渊一切安好,便就是不好。
“冷寒生辰那天,给我们喝的,不是我当天给她的桃花醉。”折颜醉意难掩,却也比方才清醒了不少。
“嗯,我没有怪你。”墨渊笑着对折颜说道,随即转回头继续看着桃花,仍旧满意地笑着,“这是十九生辰那天,她一大早给我换上的。”白浅、夜华,甚至少绾,墨渊从不在他们面前提起冷寒的名讳,如今竟在自己面前提了,折颜不知这是不是他的荣幸。
若是他的荣幸,那便是墨渊此刻,好的不能再好了。
折颜寻了一处坐下,轻轻叹了口气,“我找到她了,一方女帝,与辛巴成了姐妹,共历情劫。”
墨渊并无反应,也没有看桃花,而是看向一旁的绣品。
绣品上绣的是一朵郁金香,是墨渊从冷寒房里找到的,蓁蓁告诉他,冷寒后来一得空就绣这朵郁金香,然后精心装裱起来,说将来有一日,送给墨渊。
折颜将手中的锦盒也放到了桌子上,他知道,有些事一定要与墨渊说清楚。
“墨渊,自你历劫回来,已经知道冷寒苗头不对,却从来没有问过,也没有在我这里打听过,是不是你怕……”
“自你把她带来,就注定她与我缘分匪浅。”墨渊打断折颜,笑脸迎上,“你别干说,我让蓁蓁给你拿些桃花糕和茶来。”
这段日子,墨渊一直都坚持让蓁蓁为他做桃花糕,煮茶,他说,“你的手艺里,有十九的味道。”
蓁蓁自是明白,那是冷寒亲传的手艺。
茶点上了,蓁蓁退去,却没有离开,躲在门外站着。
“墨渊,有句话我问了你两次了,今次我再问,你可否能如实答了?”
“能。”墨渊笑着,痛快至极,折颜见此状,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你从来不问我冷寒在你历劫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你早就知道了对吗?不,你是一早猜到的,不然以你的性子,不会知道凡间有人要寻昆仑虚而不探为何?是你害怕,害怕知道伤冷寒的就是凡间的你。”
墨渊点点头,忙着倒茶。
“可是后来,你确定了。”折颜一副不愿意说出来的样子,可为了墨渊,他一定要说出来,“你确定的不止这一件事,你还确定了她的身份,她的来意。”
墨渊的笑容不见了,手里的活也停下了,折颜见他如此,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更加自信地诉说着,“禾娈上神,伏魔帝君的闭关弟子,前世是驱魔风家的创始人,在人间功德圆满直接飞升上神,擅歌舞,喜好郁金香,痴迷于佛学。后因得知风家有断艺大劫,便偷下凡间,以己一身的灵气,为风家渡劫。”折颜说这一切的时候,紧紧盯着墨渊的眼睛,那双眼睛正在回忆,回忆他所了解的冷寒的一切。
“你是从何时起知道她身份的?是因为她的灵性吗?”
沉默了半晌,墨渊起身,走向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那是冷寒先前写下的一首诗,他还记得冷寒当时告诉他,那首诗出自人间南国,叫《桃夭》。
后来,墨渊把冷寒写的这首诗配他自己画的一支桃花,装裱上后挂在了墙上。
他本来想在冷寒生辰这天送给他的小十九当礼物的,没想到,这礼物没送出去。
他没送出去的礼物还有一样,就是他亲手为冷寒做的一把箫。因为冷寒始终学不会琴,所以墨渊便想让她学简单一些的乐器。
“禾娈上神的擅长,你少说了一样。”墨渊仔细看着字画上的字,一笔一划都看得真切,“她还有一项这四海八荒任何神仙都没有的技能,便是不用仙法,就可复制一模一样的事物,无论是字迹,还是本事。”
墨渊转向折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她所学无数,都可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全掌握,这四海八荒没有一个神仙可以做到如此,她一个凡人,更不可能。除非她做神仙的时候,就有这技能,做了凡人也便承传下来。”
墨渊早就怀疑过,为何冷寒学本事如此之快,就算是两万岁就飞升上仙的夜华也是做不到的。后来,他看到冷寒把自己的字迹模仿的如出一辙,就连他墨渊自己都辨认不出来的时候,心里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怀疑。
看着墨渊的神色,听着他的语气折颜知道,墨渊已经恢复了神智。甚者,他一直就有神智,只是故意让自己活得那样糊涂。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有种错觉,冷寒还在。
这样将手边的锦盒推了推,“你还知道什么?”
墨渊低下头,坐回了原地不语。
“我知道,你早就知道她在人间的那段情缘,就是你。”
墨渊依旧低头不语。
“一开始你是猜到的,可保住冷寒命的时候,你确定了,对吗?”见墨渊依旧不语,折颜的脸也沉了下来。
折颜说的对,墨渊早知道真相,一开始也确实是猜的。那时他很害怕,害怕令冷寒伤情的人是自己,所以他一遍遍地对冷寒说,“十九,可千万别是啊。”
“墨渊,你可曾想过,你所知道的禾娈上神,并非全部。”折颜起身,把锦盒放到了墨渊的面前,“我本是不愿说的,可如今你如此模样,我想还是告诉你吧。这锦盒是伏魔帝君留给我的,里面是禾娈上神的一切。可这锦盒只能打开一次,我已经见过了,禾娈上神,并非与我们是同一个造物者,她是另……”
“我知道。”墨渊沉沉的声音打断了折颜,“她和伏魔帝君都不属于这四海八荒,这也是伏魔帝君会突然魂归混沌的原因。十九,也早晚是要离开的。她本来也不属于这里,去凡间也是暗地里去的,所以司命那里才没有她的纪录。”
“你都知道,呵呵。你居然都知道。”折颜笑了,笑得有些作讽,“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那样做?既然你都知道,我便更加确定,你救活她的并非是你的仙气,而是你一半的元神。当时我一直不解,为何只是耗去半匣子的仙气,却让你的元气大伤,即便是后来的日子也始终不能恢复。”
折颜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着急,墨渊却始终淡定,淡淡叹了口气,“你是何时知道她会离开的?”
“在她找我要神仙醉的时候,我就怀疑了。除了你、我、东华和灵宝天尊,如今的四海八荒,又有谁知道神仙醉?”折颜说到此处,长叹了口气,“除非,是少绾告诉她的。那天她与我提起少绾,我便猜想少绾已经回来了。冷寒生辰那晚给我们喝的桃花醉,便是少绾给的。我答应她酿的那份,没有足够的力气撂倒我们两个。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既然知道她的出身,就知道她终有一天会离开,而她离开的方式便是诛仙台,一旦她跳了那里,你是再也要不回你的元神的!”
“是,我给她的是一半的元神。”面对折颜的急赤白咧,墨渊回应得仍然只是淡定。是,他给冷寒的是自己的元神。打他认识冷寒,这个姑娘一直为自己的身世所苦,她命中无根,倚仗风家的血才活下来。可墨渊明白,她的小十九并不喜欢流淌在她身体里的驱魔血,所以那时宁愿不要这条命,也要把血还回去。
而墨渊能做的,就是纵着冷寒换血,让她摆脱风家,再用自己的元神保住冷寒的命。因为他知道,冷寒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他这样做就是以防冷寒有朝一日离去,所以自己提前将元神附着,他日随她一起去历劫。
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当时是真真做了这打算,也真真希望这一天不会到来。
“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天宫允许冷寒随意出入,是你早就警惕,以防她跳诛仙台。”折颜平静了许多,看向深沉的墨渊,他的这兄弟,几十万年来都是这般模样,所有的事都搁在心里。
“当初你将自己的元神附着冷寒,也就共享了她的记忆,所以才会知道,你自己就是慕容灪。”折颜忽然有些伤情,长叹了口气,“可同时你也应该知道,她是故意选你的,选你来历情劫。若你和她都动了情,她方可离开,也修成正果。难怪我们一直不解,为何伏魔帝君对她的态度前后反差如此之快。她当年被兽族族长抓去之时,还没有帮风家渡过劫难,所以她不能死,伏魔帝君才会出手相救。但是后来,伏魔帝君做好了怂恿东华勒令她把血还给风家的准备,因为那血已是上仙之血,再加上她亲试过了换血大法,所以把血还给风家后,她的任务完成了,伏魔帝君才会在大殿上出此下策。”折颜把所有的线索都串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锦盒,又抬头看了看墨渊,这四海八荒的战神正殇情地坐在那里,目无神色。
“锦盒里还告诉了我一件事,伏魔帝君与禾娈还有个约定,此次下凡历劫要去寻不老不死的正果密法,不然伏魔帝君不仅要身归混沌,还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禾娈答应了,伏魔帝君安排她把血还给风家,那冷寒一世的劫也就助她直接飞去西方极乐世界,求得正果,再度化伏魔帝君。可他想不到,你竟用自己的元神救了冷寒,拦下了她去西方极乐的路。虽然外界不知道你用的是元神,但在伏魔帝君看来,冷寒这条路算是废了,如今就算跳了诛仙台,也只能是回到人间再历情劫,当日我们在地正宫看到冷寒给他磕头,便是冷寒在请罪。可是,有一件事我们都不知道,冷寒被你救回之后,已经恢复了记忆,她知道自己就是禾娈上神,记起自己的使命,所以给了风家混沌之玉和玄风战衣两件法宝。墨渊,我们,都被她利用了,她最终还是走了,纵使她不知你给她的是你的元神,但见你如此护她,她也不该走啊!想来她是知道你不会让她随意出入天宫,故意拖着不告诉你她生辰想做什么,再加上少绾回来,你更加觉得亏欠冷寒,待她一说想去天宫,你便立即答应了。她这是早就算计好的了。”
折颜的话似一把箭,正中墨渊心窝,扎的那样透彻。
是啊,他想不通,冷寒肯对伏魔帝君磕头谢罪,就证明她当时已经决定不走了,不去寻那灵鹫山的正果了,可为何她最终还是离开?
“师父!上神!”躲在门外的蓁蓁,突然闯了进来,跪在墨渊与折颜的面前,“蓁蓁了解姐姐,姐姐并非上神所说的为了修成正果才弃了师父。”
折颜打量着蓁蓁,其实他第一次见这丫头,已是觉得有什么地方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原谅十八在门外偷听,可是十八有话要说!”蓁蓁激含泪地看着墨渊,“十八跟师父再确认一下,师父可就是当年的慕容将军?折颜上神,您可就是当年在将军弥留之际,赶来喂将军吃药的神仙?”
蓁蓁如此一说,折颜倒有所顿悟,“你就是当年那个随从?当年我用了隐身术的。”
“是,上神是用了隐身术。但是当年蓁蓁已有道行,所以能看见上神,只是当时装作看不见罢了。”蓁蓁解释道,折颜却想起了什么,霎时觉得不太对劲,“不对,不对。”
折颜看向墨渊,眉头紧皱,“少绾回来那日,冷寒曾问过我,问我是否去过人间的十里桃林。莫非?莫非是她……”
“是!上神猜对了。”蓁蓁流着泪,伤心的表情看向墨渊,墨渊听得还有些迷糊,一副半解的样子。
“真的是她知道了?”折颜还有些不敢相信,他试探的口气说道,“她知道了你师父就是当年的慕容灪?”
折颜如此一说明,墨渊惊醒的模样,他看向蓁蓁,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小慌,“她是如何知道的?”
“一切,都怪十八。”蓁蓁低下了头,眼泪不断,“是十八多嘴,师父生辰前一日,十八看见师父用一面铜镜在召唤姐姐,而那铜镜与将军在人间的一模一样。我便将此事告知姐姐。姐姐聪明伶俐,自然猜到将军便是师父下凡的化身。姐姐在人间得知将军后来所为,知道自己误会了将军,十分愧疚,想必是得知师父就是将军后,实在没有脸面再霸着师父的仙气,接受师父的好……再加上少绾的回来,她便只能是出此下策。当时姐姐还说,她总算明白为何在木屋的时候会梦见将军回来了。可是,姐姐并不知师父给姐姐并非仙气,而是元神,她或许只想着跳了那诛仙台,便可将仙气还给师父了。”
听了蓁蓁的话,墨渊沉默不语,却透着一种哀怨的气息。看着墨渊的时候,折颜也感觉到了透骨酸心的悲悔。
他认识墨渊三十几万年了,就是少绾离开的时候,也不见墨渊如此过。
“都怪十八不好,当初姐姐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有关铜镜的事,我就应该有所警觉。”蓁蓁泪流不止,声音也哑了许多,她与冷寒的感情就像白浅一样,虽然相处时日不多,却深刻至极。
“此事不怪你,冷寒那个性子,断不会白白受人恩惠。即便是我们都知道了她的去意,她也会想办法离开的。”折颜看向墨渊,忽然觉得微弱的灯光下,这战神的身影如此脆弱,甚至不堪一击。
人间有俗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即便是到了仙境,冷寒还是把本应在人间该受的苦都遭受了一遍。想到这里,折颜心里也满不是滋味,他向来了解墨渊,自少绾离去,墨渊在情爱之事上表面超脱,实则内心默默付出。白浅的事他吸取了教训,在冷寒这里,他便直接给了仙气,让冷寒不可能再离开昆仑虚。
只是,折颜心里叹息着,冷寒啊冷寒,你这个傻丫头,你可知墨渊给你的,可并非仙气。
“其实你师父给冷寒的,也并非只是一半的元神。”折颜沉沉地说道,蓁蓁一脸疑惑,却只有墨渊不动声色。
“你师父之所以一直没有恢复,不仅仅是因为他给了冷寒元神,还因为他把那元神分成三部分,分别附着。这样一来,那三份元神便变得微弱,你师父本身要维系着它们不会散去,所以才一直不得恢复。”
蓁蓁听得惊讶不已,瞪圆了眼睛看着墨渊,忽地泣不可仰。
“可是墨渊,为何如此呢?”折颜似是没有力气了,看着墨渊的时候只觉有些模糊,“还有,以冷寒的造化,日后必是朝着比我们更高的阶品晋升的,那便是命运之神。如果她真的是为了进阶那最高的命运之神,你就再也无法收回你的元神了,而你如今这半身……该如何面对这四海八荒?”
墨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云海翻腾。他记得,他的小十九以前经常站在这里,看着窗外。
“这四海八荒早就不需要我了,就让那一半的元神,留在她身边吧。若我一己之力不能护她,不如化作三人伴她,总有一个能趁她心意。”墨渊声色无力,呜咽婉转,如低吟浅唱,让人听了悲从中来。
折颜想把他的药给墨渊,让他忘记冷寒。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若是真忘了,墨渊这一切岂不是网费了。
知道不该再打扰墨渊了,折颜带着蓁蓁退去,醉酒漫步而去,却在大门口遇见了少绾。
“你要走了?”折颜看少绾的架势,是要离开。
少绾点点头,折颜却觉得她的气息微弱,难以再支持太久。
“你怎会……”折颜不解,少绾笑了笑,“难道你还不懂吗?你可曾听过唐七?”
“唐七?”折颜思索着,“曾在父神那里听说过,他是这四海八荒唯一的真神,也是这四海八荒的造物者,却从来没有谁见过他。”
“我也没有见过,但却是他封印了我的元神,不得回到我的身体,重返这四海八荒。”少绾轻轻出气,“我也一直怀疑,我怎就回来了?后来在神魔交界处,冷寒告诉我,她第一次听说我的名字时,就在心底把我记下了。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元神还未解除封印,如今的我只是凭着冷寒心中执念而幻化出来的一丝气息,之前竟以为让我回来的,是她的造物者。如今她走了,我也越来越微弱,该回去了。”
听到这里,折颜不禁冷笑,他才明白为何少绾刚回来不久,竟知道如此多的事,原来她的意识是冷寒的。只是,从慕容灪的身份到少绾的回归,谁能想到,冷寒这第三段情劫,竟是她自己的心魔。
“那你还回来吗?”折颜问道,少绾点点头,“当然回来,冷寒走了,若我不回来,墨渊这半身的悲泣,又该找谁呢?但是唐七说过,我与墨渊必须再历一劫,方能圆满,所以我得回去了。”
“再历一劫?”折颜疑惑,“你可知什么劫?”
少绾看向折颜,笑了笑,“菩提劫……”
越过后山的桃林,墨渊来到了原本是空地,后来被冷寒要去的地方。那里,如今紫色迷芳,醉香扑鼻。
踱踱碎步,墨渊走在漫天卷地的郁金香花海中,伸出手去,轻轻触碰着背风吹动的花儿。
“十九,来世,为师还送你镯子,永远无绝。”
“来世,为师再教你奏箫,与你共谱一曲,如何?”
“来世,为师还拉着你,踏雪而行。”
“十九,来世,为师还你一场不告而别的红豆流光,你还为师一次三生三世的不弃靡它。”
“吾生愿牵尘,来世,若为师不识你,你就说,你叫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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