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袖添香（女尊）》杨柳堆烟

47、离去

　　“飞鸽传书，封锁所有的关隘！在东陵全境寻找玉殿下，一有线索立刻上报！” 我下令。
　　“是！”如意得令，正要退下。
　　“等等！”我仿佛鼓起勇气，接着道：“骑兵准备，朕要去卡吉拉山脉！”
　　“卡吉拉山脉？！”如意顿时脸色煞白，“皇上，东陵的皇室可是被巨母族下了诅咒的，皇上已经出过一回差池，再说，玉主子也不一定就在那里啊！”
　　“朕知道，传旨吧，记住莫让太后知晓，若问起，只说朕要微服私访。”我下定了决心。
　　“是。”如意无奈，只得领旨退下。

　　玉无痕太了解我，而我又何尝不了解他？平西是他的家乡，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它定是会跑回自己熟悉的山洞躲起，自己坚持，自己舔伤。也许他还不曾想过离开东陵，只是，一旦他知道我开始寻他，他会怎样？在一个他爱着的女人用算计、怀疑、误解和绝情将他的心伤碎，他却怀着她的孩子的时候，他会怎样？他不会束手就擒，他只会千方百计地拼了命去逃离，逃得越远越好。而在所有关隘全部封锁的时候，他唯一的出路便是东陵平西一区与西陵交界处的卡吉拉山脉上的德拉斯神庙——它联通了东陵和西陵，唯有孕育着生命的人才能在特定的日子里穿过她的所有庙宇，象征着生命的轮回。

　　又是七日的策马扬鞭，远远望去，山脉延绵不绝，高耸入云的山峰，终年为冰雪覆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银辉的光芒，是那样雄伟、壮观、庄严和神秘。
　　在通往德拉斯神庙的路上，不时能够看到用白色长袍包着全身的男子，腹部微微隆起，仅在双眼处用网眼罩着，在家人的陪同下向神庙缓缓行进着。
　　当地人告诉我，再过三天便是德拉斯神庙一年一度的轮回大典。只有用白色长袍包着全身的怀孕男子才能在那一天穿过所有的庙宇，为孕育着的纯洁生命祈祷。而其他人，尤其是女人，则只能在殿外等候，不能触碰别的男子，更不能掀起他们的面纱。

　　远处的山坡上，隐约传来牧羊人的歌声：
　　那一年翻动经书，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月崎岖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①

　　“王上，您这样做是要受到神明的惩罚的。” 神庙的法王道。
　　“我知道，我甘愿受罚。”我郑重道。

　　轮回日。
　　我站在德拉斯神庙的戈达殿口，看着一个个鱼贯穿行的白袍蒙面男子从我身边经过，我必须从外表上看似一模一样的近千名男子中将玉无痕找到，我只有三次机会，别无选择。
　　脑海中他的身影被我与当下的男子们千百次的对比琢磨，终于，我拦下一位，舒口长气，一把拽下他的面纱，陌生而略有些惊恐的面容让我的心重落谷底——不是他！
　　朝拜的队伍继续向前进着，我看着一个个渐渐消失的背影，攒眉千度，心头抽紧，每一次的机关算尽我都以为只要他还爱我，我就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我就有挽回的那一日，只是这一次他怕是不再给我机会，不再回头了。
　　这一次的他，是如此的决绝，哪怕爱着，舍不得，离去的时候不含糊，走时也不拖泥带水，连他的足迹都不让我寻着半个。偏偏我还爱着也许远去的他，他却不再出现了。看着一个个从我眼前走过的白袍蒙面男子，仿佛一般高矮、一般胖瘦、每一个长袍下躲藏的仿佛都是他，又仿佛都不是他。
　　我的心一点儿一点儿向下沉着，每沉一分便痛一下，眼看着那队伍便要到了尽头，我却依旧心如乱麻。
　　“皇上，这朝拜的队伍就要走完了。”如意在一旁轻声提醒我。
　　我微微颔首，泪就要落下。
　　忽然，我仿佛看见了他！泪水婆娑中，我如触电般愣在那里，眼前又一次见到那镌刻心底的身影。他走在队伍的倒数几个，一样的宽大长袍，一样的白色蒙面，一样的微微低着头，一样的缓缓迈着步子，却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与众不同，不一样的气息，不一样的直觉，不一样的情愫仿佛萦绕着他，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步步地随着队伍由远及近。
　　我的手微微颤抖着抬起。
　　“停——”一旁的兵士朗声喊道。

　　透过轻纱网眼，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向他缓缓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上，呼吸抑制不住地急促起来，带动着面纱微微抖动。蹙眉垂目间，女子的薰色下裳已在他眼前停住。
　　他仍旧逃不脱她的掌握吗？他仍旧要面对那令人心碎的过往吗？针尖对麦芒，他早已遍体鳞伤。思量至此，忽来一阵惶恐，他不要回去！他不要爱恋，也不要痛苦！
　　“不要。”他强忍住泪轻声说道。
　　她想要揭开他面纱的手陡然停滞在空中，一动不动。
　　“求你。”他的泪悄然落下。
　　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的手终于缓缓地放下。只怔怔地看着他，泛白的双唇微微颤抖，半晌，艰难地道：“走吧！”

　　不远处的山坡上隐约传来无名的歌声：
　　万世轮回，千影聚合，微醉处不堪一盏；
　　秋雨更漏，古道黄尘，梦回时冰凉如许。
　　刹那心动，前生后世零落——
　　瞬间泪流，恩怨情仇湮灭——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京城，往后的三个月，我都在寻找忘却的方法，一次次回忆涌上的痛楚，一次次比以往更甚的憔悴，我觉得自己就是在作茧自缚，只希望，痛苦挣扎的时间短一些，而蜕变成蝶的那天来得早一些，最好是过往，再不回首。也许那一刻只有到我半年之后再去德拉斯神庙血祭神灵之日才能实现，我不信什么诅咒，只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皇上，岚若殿下求见。”德公公道。
　　我的心顿然绞痛，不由地苦笑起来，我爱的这些男子，一个一个竟是都要离我而去吗？
　　“先让她侯着吧。”
　　“是。”德公公退了出去。
　　就如此僵直于坐椅之上，我强耐住一阵阵涌上的惶恐：似乎自从知道梁燕语重伤失忆以来一直害怕的就是这一刻，一个曾经深爱过我的男子，当他爱我时，我没有珍惜；当我回过头来时，他的心对我已经陌生……
　　我盯着刚沏上的一盏茶，直到不再有热气升起时，我把它端在了手里，又等到手里的触觉已冰冷时，我沉着声叫德公公宣岚若进殿，然后我垂下眼，等着听岚若告诉我她的婚讯，等着凌迟。

　　“岚若叩见皇上，祝皇上万福。”
　　“若岚殿下是来向朕送喜帖的，——朕祝你们幸福。”我背对这她，缓慢而艰难地道。
　　半晌，却只听见身后传来叹息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