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逐幽

5、5

　　陈叙走进白悠的房间。陈设简单，窗明几净。书桌上的书包敞开了拉链，露出了半个书角。书包旁边是一个马克杯，里边还装着半杯水。
　　熟悉极了，就像白悠从未离开。钥匙是问房东拿的，他把目前为止存的钱全当作是租金，租期少说也有十年。房东笑得合不拢嘴，乐呵呵的把钱收下，哪还管与白悠的母亲签过的合约，反正人都死了。
　　陈叙躺下来，对着天花板凝神。不一会儿就困了，迷迷糊糊的想起了儿时的一幕幕。

　　陈叙的父亲看上了这片楼房的地理位置，想买下来，正与人商谈。陈叙觉得无聊，偷偷地溜到附近的公园。那儿两个人在堆城堡，他便上前安静地看着。
　　许久，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腾”地直起身，刚激动地说完：“成啦！”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陈叙。
　　“你一直在看？”陈叙点点头。
　　“要过来试试吗？”陈叙摇摇头。
　　蹲着的男孩闻声抬起头来，视线便对上了。陈叙对他笑笑，男孩的脸却“刷”地一下红了，埋着头不敢看他。女孩大声解释：“他见到不认识的人就这样！他妈管着叫怕生！”陈叙问道：“不是叫害羞吗？”他第一次见到会脸红的人，觉得很有意思，想近点看，于是就走了过去。
　　陈叙不知看了多久，男孩小声抗议道：“妈妈说……盯、盯着一个人看是不对的……”陈叙却往前凑，“你的眼睛很漂亮，像天上的星星。”男孩的脸红得发烫。
　　被冷落的女孩显然不开心，坚持到：“嘿！不试试吗？”他眯着眼考虑。女孩瞟见他干净得出奇的白衣服，问道：“怕脏吗？别担心，那边有个水龙头。”接着又指指地上的“城堡”，挑挑眉：“嗯？”陈叙没再坚持，征求着男孩的意见。男孩点点头：“当然可以。”
　　得到允许后，他蹲下来，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戳“城门”。女孩好奇地问道：“什么感觉？”
　　“说不清。”于是他把整个手掌放上去。“凉凉的。还有点痒……”
　　三人聊了一会——主要是女孩问他答，男孩一直低着头，说是在观察地上的蚂蚁——估计着父亲也要出来了，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女孩抢着回答：“我叫石英！石头的石！英雄的英！”他点点头，说道：“很酷。”继而看向男孩。男孩“我”了半天，终于说道：“我叫白悠……”陈叙没听清，上前一步看着他问道：“什么？”白悠被他这一举止吓得不轻，一个哆嗦跑到石英身后。石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瞧你个没出息的！”她训完白悠，又说了一遍：“他叫白悠！白云悠悠的白悠！很难写就是了！”他又点点头：“白悠？很好听的名字。我该走了。哦对了！我叫陈叙……”
　　陈叙道完再见，便急匆匆地跑了。石英大声训斥着白悠：“瞧你那点出息！以后成了娘娘腔咋办！”白悠委屈地小声嘀咕：“要是你成了男人婆呢？”声如蚊呐，还是给石英听见了。石英正想使出天马流星拳，白悠突然说道：“他的眼睛里有一层雾，不会迷路吗？”石英不管什么雾不雾的，直想着他刚刚忘了洗手。

　　三人的缘分不止于此，延续到了现在。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同一所学校，不可思议的是三人一直在同一个班，并且他一直与白悠同桌。
　　他以为这样的友情会持续到以后，然而日渐产生的朦胧的情愫扰乱了他的心绪，使他越来越不敢面对白悠。无奈之下，他告诉了石英。令他意外的是，石英听完后竟哈哈大笑，甚至怂恿他去见家长。
　　对于石英与白悠的母亲的态度，他觉得无比幸运。“我的身边尽是些温柔的人啊！”就这样想着。殊不知，在更早之前，白悠向石英倾诉了同样的烦恼。因此石英才会笑得那么欢。
　　石英在私底下经常与白母讨论此事。白母总是笑吟吟的：“小悠这傻孩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喜欢上跟自己同样性别的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陈叙睡着了，屋里弥漫着的白悠的气味足以使他安眠。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侧翻过去，发现枕头下边压着一张纸。拿起一看，是张病例单。浏览过姓名年龄性别一栏，剩下的“症状”那一大栏孤零零地写着几个字“早期抑郁”。陈叙呆望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想起之前在洗手间门口捡到的那枚药。
　　他随手丢下病例单，喃喃着：“悠，今晚一起去游乐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