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程陆

2、我们你们所见的【2】

　　女人置身于明亮的纯白房间，房间里有一面半身方镜，她走过去看到了镜子里的脸。那张脸五官端正十分清秀，她皱眉，镜子里的人也皱眉，她盯着那张脸，像是不认识，又像不满意。如她所愿，镜子里的脸变了，一点点自欺似的开始改变。先是眼睛，其次是鼻子，再是颧骨，接着是嘴巴，然后是眉骨。
　　女人的嘴角渐渐上扬，镜子里还在变化的脸唇角也弯出一道诡异的弧度。
　　那张脸还在不断改变，已经看不出曾经清秀的模样，五官如刀削般僵硬，突兀又可怖。女人的眼里染上惊恐，可镜子里的人依旧笑着，面部全然崩坏，畸形的脸犹如魔怪。
　　尖叫破口而出，她转身奔向唯一的门。
　　门并未上锁，她打开又是一道白光。猛力关紧门，将那个怪物关在门里，又或者关在门外。
　　女人喘着粗气回头，僵在原地。
　　房间两侧整齐地摆放着床，床上照镜子的女人们此刻都齐齐地盯着她，笑的、骄傲的、哭泣的、崩溃的……全都是她刚才见过的脸。女人们放下镜子，赤着脚向她走来。她本能地后退，撞上了门。她使劲地向下压门把手，却不能动其分毫，门不知什么时候被锁上了，她出不去。频频回头，那些相貌相似又各异的女人离她越来越近，她紧攥着门把手，避无可避。缓慢而来的女人们如决堤的水，一层一层将她淹没。
　　尖叫再次冲破唇齿，犹如无声。
　　祝免自梦魇中惊醒，一身冷汗，她大口大口地呼气，将自己的情绪自惊恐中抽离。平静下来，抬手揉捏睛明穴，侧身开灯。光亮没有如期而至，她随手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此。坐起身，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右上角本该亮着的灯也灭了。
　　浅叹一声，拔下充点接头解锁屏幕。
　　六点十分。
　　快速拨号键5，响铃几声对方接听。
　　“喂……”
　　“周小姐，让您缴的电费呢？”
　　“啊呀，昨天做饭做太久，后来出门给忘记了!”
　　“现在缴，立刻。”
　　“好咧。”
　　挂断，祝免闭目靠在床头静待通电。
　　静默和黑暗的组合总能将恐怖无限放大，她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刚才的梦。或者应该说，她所“看”到的，别人的梦。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第一次试着催眠就开始了，她能看到被催眠者所阐述的梦境，以一个旁观的无力者的身份看着。之后偶尔便会像这样陷入梦魇，有时甚至无法入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算是一种能力还是仅仅只是幻觉，太真实，又不真实。
　　六点二十八分，房间里亮起来。
　　关掉还有一小时三十二分才响铃的闹钟，祝免认命地起床。
　　洗过澡，祝免双手撑在水池两侧打量镜中的自己。水汽的蒸腾使她有些病态白的脸总算是带了点血色，经过昨夜的梦魇，氤氲的双眼下青黑似乎更加明显。
　　挫败地轻拍脸颊，散开盘起的长发。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忘记缴电费的周小姐。
　　“怎么了？”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回家吃饭？”
　　“嗯，要带饭吗？”
　　“那是必须的呀，我一夜班下班独守空闺的美少女，难道还让我自己爬起来做饭呐？”
　　“你可以叫外卖。”
　　“祝点点，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我……”
　　“闭嘴。”
　　随之而来的就是听筒那边规律的“嘟嘟”声，活像周笑颜故作生气时一鼓一鼓的腮帮子。
　　顺手给祝太太发条消息，思索着是否需要化点淡妆让祝先生和祝太太不至于见着自己就闹心。

　　冰箱里只剩下一个鸡蛋，好在面包和牛奶是周笑颜昨天买的，凑合着也能吃个早餐。
　　都说两个合租的男人能把日子过成避难，祝太太是怎么评价她们俩的？
　　避难可能都不会选择你们家。
　　呵，哪儿有那么夸张。

　　简单收拾一番，重点伪装两个黑眼圈。
　　七点三十五分，祝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