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程陆

1、我们你们所见的【1】

　　“近年来，暮市的自杀率持续上升，跳楼、服药等事件层出不穷，监管部门称将加强对相关药物流通的监控，各企业和学校也响应出台的相关政策加强对员工和学生心理状况的关注……”
　　——暮市第四精神病院——
　　病人活动时间已过回到了各自的房间，走道里依旧被他们从病房里发出的声音吵扰着，这是日常，无从更改。
　　护士们聊着关于自杀的新闻，听见脚步声便站起来看了看。
　　“祝医生。”
　　祝免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听见护士和她打招呼便将唇角弯出一道可认的弧度，微笑令她眼下的淡色眼圈变得引人注目，她们蹙眉是为她难掩的疲惫之色，她确实有些累，但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祝医生明天休假吗？”
　　“嗯。”
　　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温水，道了声谢，随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屏幕。
　　“祝医生要去317查房了吧？方先生也不知醒了没有……”
　　“他醒了。”
　　护士睁大好看的双眼向她寻求答案，她小啜几口水，将手机熄屏放入原来的位置。
　　“317的WIFI连上了。”
　　祝免只连接了317的网络。
　　这间精神病院大致称得上是暮市的院中贵族，它贵在每人一间，更贵在会满足病人或是家属所有合理的要求，至于“合理”的界定便是因人而异了，例如方先生要求的无线网络即为合理。
　　“嘀”一声后317病房的门打开，祝免收起兼为钥匙的工作证没有再挂到胸口的口袋上。推门进去，自窗户投进来的橙色光束便顺势打在了她的白袍上。窗前穿着深灰色居家服浅色裤子的高挑男人闻声回过头来，他似乎知道是她，所以脸上是早已绽开的微笑，方觉对着她笑，即使没有这闻名的日暮他也好像自带柔光，暖得令人心悸。
　　“吃饭了吗？”
　　“没有。”
　　“哦，我忘记了，你要下班了。”
　　她自鼻腔发出一个单音肯定他的说法，关上门往里走去。
　　房间里有一张每个病人都会有的大床，床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台大屏液晶网络电视，而墙边则是随意放置在地板上目测有上千本的书籍。他在这里住了近八年，而祝免从他上一任主治医师那里接手他不过四个月。
　　“今天感觉怎么样？”
　　“和昨天一样。”
　　有些滑稽的答案从他口中说出就不算滑稽，祝免点点头不再靠近。
　　“昨天看了些什么？”
　　“一本书、一部电影。”
　　“什么内容？”
　　“杀人。”
　　是了，方觉疯狂地迷恋着杀人，他喜好收集与此相关的所有书籍和影视剧，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的母亲就是害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才将他送来，却又在送来后依照他的意思装了电视和无线网，实在是捉摸不透。
　　“明天我休假，林医生会替我查房。”
　　他点点头，笑得乖巧。
　　“记得吃饭。”
　　依旧点头，笑容不改。
　　“后天见。”
　　“嗯。”
　　关上门，祝免透过门上的小窗观察里面的方觉。他打开了电视，平静地看着，应该是还没有到他喜欢的那些部分，他握着遥控器想要快进却又怕自己错过剧情，只得耐着性子观看前面于他而言索然无味的部分。光是就教养来说方觉的确是不错的，不过，大概也就是个教养不错的……患者。
　　祝免的办公室在三楼，也在护士站对面，所以她必须再笑一次，以此体现她的平易近人。要知道三楼住着的病人都是家底雄厚的，但凡他们正常点是一辈子都不会和他们这些精神病院工作人员有半点关系的，而祝免作为三楼唯一的一位女医生，为了杜绝某些子虚乌有的流言也该表现得好相处点，毕竟女人堆里是非多，前车之鉴的教训也是血`淋淋的一块警示牌。
　　“祝医生能做方先生的主治医师真好，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么赏心悦目的画面。”
　　祝免关门的手一顿，干脆就站在门后听完。
　　“是啊，方先生又帅又温柔，除了那点爱好，真是个好男人。”
　　是啊，那点爱好，那点爱好再发展下去他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遍医院了。
　　“要是每个病人都像方先生那样，我巴不得天天上班。”
　　下次可以和护士长提一下，把她调去整形医院。
　　“也不知道文医生是怎么了，说辞职就辞职，转手就把这么好看的病人交给了祝医生。”
　　“文医生治了四年都没有治好，所以才交给祝医生的吧。”
　　文医生。
　　她就是祝免所说的那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她治了方觉四年，在祝免到来一个月后毅然决然地辞了职并将方觉转给祝免。起初祝免也以为她是质疑自己的专业，又或是压力太大，后来才知道那个被她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文医生，爱上了方觉，爱上了自己的病人，但她的病人并不爱她。
　　她走之前对祝免说出了真相，也告诫她千万不要步她的后尘，嘱咐了半天忽然又释然地笑。她说，对于你，我的担心好像多余了。至于为什么多余，文医生没有说，她也忘了问。
　　轻轻关上门，彻底将护士们的满心幻想隔绝在门外，祝免深深地呼了口气。
　　她们呐，果然还是太年轻。
　　一边感叹一边抬手脱去白大褂，门就在这时被推开。这样不敲门告知一声就直接进来的，除了教她要“表现得平易近人”的那人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点点，吃饭吗？”
　　周笑颜拎着饭盒殷勤地笑瞧她，祝免看看饭盒又看看周笑颜的笑脸，彻底脱下白大褂。
　　“不吃。”
　　被拒绝的人马上换了副可怜兮兮又好像深明大义的表情。
　　“我知道你明天休假想早点回去，可我是夜班呐，夜班的孤单寂寞你也是清楚的，我……我……”
　　“戏过了啊。”
　　周笑颜情绪酝酿了半天还没演一半就这么被打断，后面的台词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更没戏，憋了那么几秒也只能哼她一下。
　　“点点，你真是不可爱。”
　　“要可爱的，推荐你去104。”
　　……
　　104的朋友戏路不要太宽，脑洞不要太大，怕是他都演到第十几幕了，她可能还懵在序章吧。
　　哦，至今她还没搞清楚这位朋友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真想去？”
　　祝免作势要认真考虑，随即收到了来自周笑颜的攻击信号。她失笑，放下包坐到沙发上。
　　“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