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保保

14、孰梦孰真情自重

　　孰梦孰真情自重

　　两人奔走一夜，来到昆仑山脉的腹地之中。
　　“跨过这条沟，就是我飞行器着陆的地方了。”
　　已经近在眼前，杨逍心里也渐渐激动起来。近乡情怯，他一时感慨万千。
　　“爸爸，你可不可以使用轻功带我过去？”刘思杨忽然想起他这个一早就有的愿望。
　　“妈妈曾经说过，爸爸会很神奇的轻功。”
　　刘思杨刚说到这，忽然感觉双脚已经离地，自己被杨逍一手抱着，已经腾空而起，并且迅速向前滑行。
　　“这太神奇啦！爸爸我爱你！”
　　两人稳稳落地后，刘思杨忍不住大声说道。
　　杨逍也被他逗笑了。
　　“妈妈就在这里。”刘思杨指着前面十几米出的一个裂缝说道。
　　“妈妈，我找到爸爸啦！我们一起来看你！”远远的，刘思杨就大声喊道。
　　“医生说妈妈很可能一直是有知觉的。”他向杨逍解释道。
　　杨逍点点头。他本来与刘思杨并排走，走着走着就走到刘思杨前面去了。
　　“妈妈，我们来啦。”刘思杨来到一个蛋形的飞行器前，用手按在表面，飞行器立即执行指纹识别程序，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事到如今杨逍也不再试图去理解什么了，只想着快点见到柳思归。
　　见那蛋形的东西从侧面被打开，他连忙走上前去，看见里面捆绑着一个人。
　　刘思杨跳进去，把固定柳思归的扣带一个一个打开，将柳思归小心的抱了出来。
　　杨逍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想要接过来，刘思杨却摇摇头说道：“爸爸，把妈妈放在平地上她会舒服一些。”
　　“好。”杨逍小心护着柳思归的头，和思杨一起将她慢慢平放在地上。刘思杨帮她整理着额前的碎发。杨逍细细端详着她，眼前柳思归的脸和记忆中那张清秀面庞渐渐重合。
　　“妈妈还是很美，爸爸，你说是吗？”刘思杨问杨逍。
　　“是。你妈妈……慈眉善目……”往事一波一波向杨逍袭来，他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爸爸，你这些年……是一个人吗？”刘思杨忽然问道。
　　“我……”杨逍顿了顿。
　　刘思杨连忙说道：“妈妈说你曾经失忆过，所以我想你很可能会有自己的家庭。你来见妈妈，希望……希望不会让你感到困扰。”
　　“我在你妈妈之后，算是成过一次亲。所以你还有一个妹妹。叫杨不悔。”杨逍毫不隐瞒。
　　“我还有一个妹妹！”刘思杨听了很是高兴！
　　“我可以见见她吗？”
　　“她嫁到了湖广，回头我派人接她过来……”
　　“太可惜了，我没有办法在这里停留那么久的时间。”刘思杨颇为遗憾的说道。
　　“那么，爸爸，我可以问一下我妹妹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吗？她和我妈妈一样爱你吗？”
　　“这……”杨逍被问的这样直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想了想，这样说道：“不悔的妈妈是一个侠女。你懂不懂侠女是什么意思？”
　　“我懂我懂！”刘思杨连连点头。
　　“不悔的妈妈在不悔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人世了，我和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在你妈妈之后，她是我心里很重要的一个人。”
　　“哦……我可怜的妹妹，我们俩也算同病相怜了。”他觉得勾起了杨逍的伤心事，所以打着趣说道。
　　杨逍见他不再发问了，这才去摸柳思归的脉。
　　“爸爸，你还懂得中医？”刘思杨惊道。
　　杨逍笑笑道：“习武之人基本上都是半个郎中。”
　　接着他收起笑容，沉下心去感受柳思归的脉搏。
　　过了片刻，他对思杨说道：“任督二脉都有些瘀滞，不知道思归醒不过来，是否跟这个有关。”说罢他略一沉吟，道：“我现在就帮她把筋脉打通试试。”
　　“爸爸，你是说你可以治疗妈妈？”
　　杨逍看他一脸大喜过望的表情，爱怜的摸一摸他的头，道：“不过爸爸现在只有五成的把握，但是我很想试一试。”
　　“恩！我同意！举双手同意！”刘思杨高兴地溢于言表。
　　杨逍当即扶着柳思归盘腿坐起，自己则坐在她身后，一掌贴在她腰上，另一掌贴在她小腹处，开始运起内功。
　　刘思杨看着杨逍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忽然想到什么，小声音问道：“爸爸，你这么做对你自己会不会有危险？”
　　杨逍此刻不能答他。
　　刘思杨等了片刻不见回复，开始后悔刚才太过莽撞了。他想了想，跑到飞行器里取出一根电击棒，也盘腿坐在杨逍旁边，要守护他得来不易的爸爸。
　　时间很快过去一个小时。刘思杨看一下时间，开始有些着急。
　　他看杨逍此刻周身隐约有雾气缭绕，把手放在上面，可以感知到一点热度。妈妈那边却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他和杨逍大约是凌晨三点到达飞行器这边，他觉得杨逍现在的年纪，和他赶了大半夜的路，又听了他惊心动魄的讲述，不知道身体能否吃得消。如果还要进行这样精密的治疗活动，会不会……刘思杨不敢再往下想，现在心中全是懊悔。
　　又过去一小时了。
　　刘思杨再度观察杨逍，觉得他周身的热气更加明显，头顶上不断有热气往外冒。但是看他的表情还是严肃而平静的，不像有痛苦的样子。再去看妈妈。细看之下，他发现柳思归的脸上开始冒汗了。
　　“爸爸，加油。”他小声说道。
　　再度煎熬了一个小时。杨逍忽然把手从柳思归身上收回来，在身前双手扣圆，深呼吸了一阵。
　　“爸爸，你怎么样？”刘思杨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
　　杨逍耗费掉一半的内力，已经帮柳思归把周身经脉打通。他调息片刻，缓缓睁开双眼，看见刘思杨的脸快要贴道他面前。笑着道：“傻孩子，爸爸没事。”
　　说着，他还想去扶柳思归，但是胳膊抬了两次，竟是没力气抬起来。果然是老了。杨逍心里说道。
　　“可是爸爸，妈妈依然没有醒。”刘思杨有些替杨逍可惜。
　　“让你妈妈离我近一些。”杨逍说道。
　　于是刘思杨把柳思归抱到杨逍跟前，杨逍再度为她诊脉。
　　片刻后，杨逍道：“思杨，掐你妈妈的人中试试。”
　　“好的。”刘思杨找准柳思归的人中掐了一下，见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又掐了第二下。这一下下手重了，柳思归吃痛，反射性的把思杨的手打开，口中嘶了一声，慢慢睁开了双眼。
　　“宝贝……”她先看到刘思杨，“妈妈终于醒了，睡得好累好累……”
　　“太好了，妈妈！”刘思杨紧紧握着她的手。
　　“思杨，你怎么打扮成这样？”柳思归渐渐看清楚他的全貌，好奇道。
　　“妈妈，我们现在在爸爸这里，是爸爸救了你。”刘思杨引她去看杨逍。
　　柳思归被他说得懵懵懂懂的，跟着看过去，果然对面有一个人，那人正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和眼神，好熟悉……
　　“思归，是我。”杨逍微笑着道。
　　柳思归眨眨眼，终于相信眼前的现实。
　　“天哪！”她双手捂住脸，再松开手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终于见到你了……”柳思归扑到杨逍的怀里，喜极而泣。杨逍也紧紧抱住她，瞬间红了眼眶。刘思杨大喊一声：“爸爸妈妈还有我！”然后抱住他俩。杨逍腾出一只手抱住思杨，一家人排除万难，终于团聚。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它用温暖的触手，轻轻抚慰着这一家久别重逢的人。

　　思杨先坐起身，帮助他们擦掉眼泪。杨逍也替柳思归在脸上擦拭，他和柳思归互相看着对方，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我是不是老了很多？”柳思归忽然捂着自己的脸道。
　　刘思杨替杨逍答道：“爸爸说你还是很美，慈眉善目呢！”
　　“对住我就会瞎说！”柳思归嗔怪道，然后伸手去推了杨逍一下。不想杨逍被她推的一下向后倒去，刘思杨眼疾手快，连忙从后面托住杨逍。
　　杨逍只是觉得有些提不上气来，身上没什么劲儿，也没想到居然会被一推即到，只好尴尬的笑一笑。
　　“妈妈，爸爸为了救你，花费了三个多小时的内功。你要谢谢爸爸，他是因为你才会这样的。”刘思杨认真的为杨逍辩解道。
　　“谁要你救了，我睡的好好的。”柳思归佯装不领情。
　　“逞强救我，反过来我还要伺候你。”
　　“咦？”刘思杨很是奇怪，他又向杨逍解释道：“妈妈平时不是这样的。”似乎生怕杨逍生气，不要他妈妈了。此时此刻，杨逍简直是他眼中无所不能的超人。
　　杨逍喘匀了气，就这思杨的手，站起来说道：“咱们回光明顶吧。”
　　“好啊好啊！”现在杨逍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还不待柳思归发表意见，飞行器里忽然传来哔哔声。
　　“快去看看是谁？”柳思归知道这是传送信息的声音。思杨也连忙跑过去，他拿起屏幕，解读了一下上面的代码。
　　“天哪！”他惊呼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杨逍又紧张起来。
　　“爸爸妈妈，我必须在一个小时以内返程！这是乐乐刚传来的信息，她那边的压缩机故障，备用的压缩机只能够坚持一个小时。乐乐就是我的未婚妻。”他又向杨逍解释道。
　　听到这个消息，杨逍与柳思归重逢的喜悦瞬间被冲跑了。
　　“为什么？”思杨走到他们二人身边。“妈妈，爸爸，我有时候觉得上天对我们很眷顾，有时候觉得他真的很残忍。”
　　“思杨，不要这样说。”柳思归抱住这一老一小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杨逍忽然问道：“你们这次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爸爸，我现在没办法准确的回答你。但是我回去以后，一定不会放弃这件事。一旦这个项目重启，我会争取第一时间带着妈妈来看你的。”
　　“……好。”杨逍紧紧握住思归和思杨的手。
　　“知道你们过得好，知道这世上还有你的存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思杨。”柳思归忽然正色对思杨说道：“妈妈……有一个很自私的想法，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
　　刘思杨旋即明白，他说道：“妈妈，如果你选择留下来陪爸爸，我举双手赞同。”
　　“好孩子。”柳思归瞬间红了眼眶，谢谢你，谢谢你的理解。
　　“虽然我非常舍不得！”思杨终于也忍不住流下眼泪，“但是我知道爸爸和妈妈非常想要在一起。我……我为你们开心……爸爸，妈妈把我照顾的很好，现在请你一定替我照顾好她，好好爱她。”
　　“我会的。”杨逍已经逐渐习惯了刘思杨的说话方式，现在只觉得又惊又喜又伤感，真是百感交集。
　　“思归，你真的肯留下来？”他仍是不敢相信。
　　柳思归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吻了吻，道：“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杨逍这下放下心，又觉得刚才思归太直白了，也不知道避着孩子。
　　接下来，他们一家三口做了许多杨逍似懂非懂的事情。柳思归告诉他这些都叫做留念。
　　杨逍和柳思归不断地嘱咐着刘思杨各种事情。柳思归甚至要杨逍当场给未来可能的孙子孙女给各起一个名字。
　　杨逍对刘思杨道：“你问了爸爸很多问题，爸爸还没来得及问一问你。”
　　“你可以问妈妈。爸爸，你是我心中的超人，就是英雄的意思。爸爸我爱你。爸爸妈妈，我会永远想念你们！”
　　时间到了，刘思杨再不情愿，也还是得回到飞行器里面。在机器即将合上的一刹那，他大声说：“我叫刘思杨，我永远爱你们！”
　　接着，飞行器发出嗡鸣声，然后迅速缩小，变成一道光斑，在裂缝中消失不见了。
　　杨逍仍是忍不住盯着那个地方看，他问柳思归：“我原以为他会飞起来。”
　　柳思归笑道：“你还惦记着飞起来。”
　　“恩”，杨逍点点头，“你还没告诉我，你有去月亮上旅行吗？”
　　“你都想起来了？”柳思归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
　　“是的，都想起来了。”杨逍说完，再度把柳思归拥在怀里。

　　光明顶明教总坛，彭莹玉得到教主传召，匆匆来到议事厅。
　　“属下参加教主。”彭莹玉向杨逍行礼。
　　“大师快快请起。”杨逍将他扶起。
　　两人落了坐。
　　彭莹玉见杨逍气色不是很好，关切的问道：“教主身体可是有哪里不适？”
　　杨逍也不瞒他，将接回柳思归一事对他讲了。
　　“原来如此”，彭莹玉了然，又说道：“属下斗胆说一句，饶是教主有乾坤大挪移神功护体，内力能够源源不断，咱们，毕竟是上了年纪，这其中风险……万望教主多保重身体。”
　　“大师。”杨逍打断他道：“这些年来，杨某一直把大师当做自己的朋友。先前我留下你，是有话要和你说，现在正好一并说了吧。”
　　“教主请讲。”
　　“你还是这样？”
　　“这……”彭莹玉笑了笑，道：“杨老弟，说吧。”
　　杨逍这才也笑起来，说道：“其实杨某，有心辞去教主之位。”
　　“使不得！”彭莹玉惊得站起来。杨逍将他按回到座位上。继续说道：“大师且听我说。数年前，我就对你说过，杨逍并未当教主的野心。机缘巧合之下，接下前张教主的嘱托，实在是万不得已。杨某自问接任教主以来，于明教无功。甚至常常感觉到，做起事情来，比之先前还要畏首畏尾，顾虑重重。另外，大师，这些年，我真的累了。强留在这个位子上，实在于明教无益。”
　　“老弟，你说的和尚都明白。只是眼前天下大势，指日可待。现在急流勇退，未免也太可惜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气数这个东西，不可信其无。如果蒙元如果不是气数已尽，那么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明教，更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朱元璋其人了。”
　　“你是担心义军那边？”
　　“我不是担心，我真的是无心去争。教主之位也好，天下之主也好。杨某从来没动过那个心思。我眼下只是担心，朱元璋坐上大位，反会对明教不利。”
　　“哎……”彭莹玉听到这，知道杨逍主意已定，说道：“和尚岂会不知，这些年来，要你苦苦支撑明教到现在，已实属勉强。你那性子又是那么……别扭……”
　　杨逍听到这，忍不住笑了，知道彭莹玉已经妥协。
　　“那么，大师，杨某还有一事。”他拍两下手掌，范遥即从里面走出来。
　　杨逍对他二人道：“我有意把教主之位托付给彭大师。”范遥也点一点头表示赞成。
　　彭莹玉惊得再度站起来，道：“这可万万使不得！和尚是出家人，怎能当教主！”
　　“彭大师，你虽为方外之人，却胸怀天下。由你接任教主，杨某很安心。”
　　范遥也说道：“彭大师在淮南经营多年，为明教输送人才，劳苦功高，范遥看来，教主之位非彭大师莫属。”
　　昔日的光明左右二使现在在未来的教主面前一唱一和，根本不给彭莹玉反驳的机会。最后杨逍拍板，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杨逍另嘱托了彭莹玉，他已在湖广两地建立了明教的秘密分教。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天，明教的教众还可以有个退路。
　　彭莹玉将他的嘱托记在心间。

　　杨逍无事一身轻。与柳思归在光明顶盘留了十几日，就决定下山去。
　　范遥赶来送别，杨逍对他附耳道：“好弟弟，得空来看哥哥。”
　　范遥故意大声说道：“有嫂嫂相伴……”杨逍连忙让他压低声音，生怕柳思归听见。
　　“老弟，你这嫂嫂性子变了很多，我真有伴君如伴虎之感。”
　　“哥哥，我看你是散漫惯了，缺乏管教，你该好好听嫂子的话，我看嫂子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
　　范遥仍是这样说，杨逍真怀疑柳思归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偷听。

　　从光明顶脱得身来，杨逍终于能有大把时间和柳思归单独相处。他嘴上那样对范遥说，实际心里很珍惜这样的时光。
　　“跟我说说思杨的事吧。”
　　“你还要听多少遍哪！”柳思归整天被杨逍问来问去，简直不胜其烦。
　　“你看，你又不耐烦了。”杨逍略略表示抗议。
　　“我是关心思杨。我总觉得这孩子，都二十多岁了，还总是一副孩子气，不如你当年那样稳重。”
　　“我都说了多少遍啦，我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生活压力已经很大了，做人自然要轻松一点。何况是对住自己爸爸妈妈，又不是外人。”
　　“好吧好吧。”杨逍暂时得到了满足。
　　不一会儿又忍不住说道：“就算是跟自己家人，也要有礼节有分寸，我记得你当时初来乍到就很懂礼节，你怎么不把这些教给思杨。”
　　“我这书算是不能看了。”柳思归认命的合上书，耐着性子向杨逍解释道：“我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表达感情的。和爸爸妈妈之间也是一样。喜欢一个人，不会藏着掖着，会用非常浪漫的方式，让对方知道我爱你，这样才……”
　　杨逍打断她，道：“让对方知道什么？”
　　“我爱你啊……”柳思归不由自主的重复一遍，话出口才知道上了杨逍的当。
　　“怎么样，浪不浪漫？”杨逍有些得意的说道。
　　“一把年纪了，没个正形！”柳思归抓过书朝他扔过去。
　　杨逍险险躲开这巨大的暗器，来到柳思归耳边，轻轻说道：“现在不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要把以前的都补回来。
　　“思归，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