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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方小KING天青等烟雨 柳仙人指路降甘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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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衣却终还是遂了心意。
他不管弃愁是如何利诱,也是要上伍贰君的床的。到了那夜,他和几个人一起,沐浴后被蒙眼除衣,盖上锦缎,上了覆著黑绒布的软轿,抬了进去。
王府就没宫里那么多规矩,清衣这可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伍贰君,他的眼睛就不老实了。偷偷往上,挑起眼尾一扫,立刻心中狂跳,又埋下头来。
伍贰君靠在榻上,看了送来的美人们一眼,落在了跪在头里的洛清衣脸上。他端详了一瞬,问:“多大了?”
洛清衣马上仰首:“十四。”
伍贰君微微皱眉,看向送人来的下人。管家忙俯首道:“这个虽说年纪小,但机灵晓事,王妃也是看过的,这才一起送来。”
听到苏言说了可,伍贰君才移了眼光,说:“就这个吧。”
清衣喜不自胜,虽然抬来的不止他一人,但他却像早有把握伍贰君一定会挑中自己似的。
清衣来的时候是光着身子,这会被挑中了,侍人给他丢了件薄纱似的外衣就退去,房内只剩伍贰君与他两人。
如此,离目的近了,洛清衣面生红潮,要显得害羞。但伍贰君却只一伸手,就把他丢在床上。清衣呆了呆,白滑的腹部微微起伏,紧张得连肚脐眼都红了。
伍贰君却突然在他耳边道:“名字?”
清衣耳根发红,但胆子依然很大,扭头去看伍贰君:“奴婢名叫清衣。泪痕清露各沾衣的清衣。”他一边说着,一边怯怯楚楚地看着人。
“哦。”伍贰君淡淡应道。
忽然一声奇响自窗外传来,还有一道紫红色光闪过,清衣诧然惊叫了声。
伍贰君却只向窗外扫了一眼,见怪不怪道:“无事。”就像已司空见惯。
清衣狐疑丛生。
皇帝就是天子,也要仰天行事。这年春夏京师又滴雨未落,是一场大旱,民间传说皇帝不敢升驾祈雨。
这并非空穴来风,自从阿越回宫,方青砚的病不更坏,但也不见好。方青砚自身难保,哪敢升庙祭天。他愈是岌岌可危,愈是觉得这一切古怪背后都有伍贰君的操弄。
他忍不住问阿越:“你安插的人,行事如何。”
所谓天子做第二次采选,其实是用来遮蔽视听的名目。与头次依样画葫芦,阿越就能将洛清衣顺理成章插入王府。
至于洛清衣的所作所为,这等坏阴骘的事,阿越倒是觉得方青砚最好不晓。底下人的手是脏的,上面人撇得清清最好。如今这后宫鬼蜮横行,何尝又不是多年前一场公案未做清的苦果。
方青砚想着今夜又难以入眠,不由叹道:“唉,如果朕也像史书上说的,身边有圣宗坐镇,这些问题就可迎刃而解。”
那么他就不会怕鬼,以圣宗大人的神通,祈雨更是些须小事。伍贰君那边,就似乎也没那么可惧了。
阿越虽然也为他学习法术,但终究不及故事上所说,圣宗现世,那人间大法师的威能。
阿越嗤道:“皇上还是别想了。如今海外昆仑圣宗与朝廷势同水火,如果他们不落井下石,火上浇油一番就不错了,何必妄想什么援助。再者皇上习的是经国之术,做好本分即可。”
方青砚心想,他何尝不想做好本分,但这些巫祝的破事,他也不想交给阿越啊。阿越这次回来,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怪就怪当年有个天子一意孤行,为了宠妃,竟敢谋杀圣宗,使海外昆仑圣宗与朝廷断绝关系,如今领天罚,也只是报应罢了。
苏言醒的很早,待把一应事情吩咐下去,伍贰君那边的人就来回禀他。主上宠幸那个媵妾,甚至到日过午时的光景,虽说一个闲王爷没政事可居扰,但这是不寻常的。
苏言稍微有些发愁。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忍。不忍就显得善妒,善妒,就不像他了。
虽说这境况下,伍贰君夜夜笙歌,好似也十分不像伍贰君。但……苏言一手摸着膝盖上卧着的兔子的软软绒毛,心中变得优柔不定。
这洛清衣给相面的看了,没什么问题,但苏言的担忧却依然生长。相面的都是些江湖术士,未必能相准天机。
京师的雨气又闷了数日,死活降不下。方青砚心里依然烦郁,披了天青色大氅,站在花园中,望天看去。那一片乌云明明沉沉要坠不坠的样子,又像看见什么躲了臊似的,想往东飘走。
方青砚便是很急,却也无法可想。钦天鉴若是有一点用,也不用他们的皇帝在这望天了。
方青砚就这么立了小半个时辰,也不知是心意甚诚,或者是幻觉,他竟然隐隐约约觉得起了点风。
渴雨的幻觉继续蔓延,方青砚又站了片刻,觉得那凉风不是虚假。过了一会,甚至觉得有细细雨丝贴上他的脸。
方青砚心中一喜,想问问宫人是不是一样觉得如此,一回头,却赫然看到一个人影立在那花坛前。
这人是何时出现的他全没察觉,也许是被这风送来的,也说不定。
而冷风也正鼓动那人的袍袖,那人的风神之俊逸,让方青砚忘了狐疑或是……喊人护驾。
那个人一转身,额上牵星钳星华四动,白袍在风中大张旗鼓,恍然如同刚下世的仙人。
方青砚瞪大双眼,就像梦里梦到的被天送到了眼前,再忍不住脱口而出:“圣宗大人!!”
那人却是一讶,定住步子,幽幽道:“圣宗乃是一个人间封号,鄙人只是个区区修道人,名叫柳词歌……”
方青砚脑子嗡嗡蒙蒙了片刻,醒悟转来。圣宗其实是个职位,昆仑墟的弟子只要法力够格,人人都可当得。可这圣宗大人的称号在人间是独一无二的大天神,大国师——他喊那一声,太心切,也太羞耻。
方青砚脸红红的,虽是词辩如注的人,一时竟然想不起该如何称呼。
柳词歌妤哭笑不得,他的确多管了闲事,来做个装神弄鬼的过场,甚至还想考较这年轻皇帝一番。却不想被这少年的一腔热血镇住,只好娓娓解释:“我并非昆仑派下的圣宗。”
昆仑墟也不可能再派下圣宗了。只是柳词自己又路过此地,见居民苦旱,于心不忍,下来看看。
“像这雨,就该落了。”
柳词歌妤说罢,伸手一指,垂目捻诀。
方青砚艳羡地看着银色光华,自柳词指尖冒出,萦绕全身。
那渴望了许久的雨丝也伴着此人细细如麻地降下,盈盈水珠在他身周一转,就飞旋开去,如同珍珠。
方青砚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仙人,不敢有一丝侵扰。久久才启口说:“请道长一定在宫中多盘桓几日。”
京师那场雨轻轻落下来了,水汽一洇,却又飘走。
有了丝雨解旱,但今天过去,地上仍是烧白的,土里仍是裂的。
方青砚凝望那雨过天青云破处,有丝怅惘,若是连圣宗也只能如此,这该如何办。
他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他毕竟年轻,肩上的担子却又很重。可他也不知道柳词是不是那个能答他的人。
方青砚于是捡一个容易的问。“请问圣宗大人,朕的大皇兄,在昆仑墟的修行如何?”
柳词不知要自谦几次:“区区并非圣宗。”几番推脱也不见效,只好不得不随这个小皇帝心意。
他是方外之人,称呼皇帝未必一定要用敬称,于是道:“汝之大哥是与昆仑墟有夙缘之人,修为自然是日益精进。千百年的玄门道宗,一百年内能修到真人之境者,已算天资难得,而你大哥因为因缘,不计年数,日前已经突破真人大关。他大约正要闭关冲击合道帝君之境。你无须担心。”
方青砚是俗人,本不懂这些,但也依稀知道,元神真人对于普通老百姓已经是神仙人物,而真人之上能突破道君境界的更是凤毛麟角,如能见到一个,就是人仙之极。冲击道君之境实非易事,动辄五百年时光,也未必成功,其实自大皇兄在自己少小时远渡昆仑,方青砚就已认定此生已再难相见。与天人两隔无异。如今能得到点消息,是意外的。
少年偶尔生出的迷茫神色,柳词并非未看到。只是他离人间烟火隔了几百年之远,有些代沟,一时未想起该聊什么。他看见近前有个方圆棋盘,就道:“我们不妨来对弈一局。”
柳词并不知方青砚是人间出名的天才。而他这样的人在昆仑山上,日日闲的无聊,百般技艺都会一点。他闲挑棋子,想起一个有名故事,于是笑问道:“陛下,我出个问题考你一考,若是以方圆动静说赋,你能对么?”
方青砚一动心思,道:“你先说。”
柳词笑着说:“好,我以这棋盘为例。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然后静静等方青砚回答。
方青砚乌黑发亮的眸子下沉,想了一想。“方若法正,圆若慎谋,动若循因,静若灭果。”
柳词听罢,思虑了一瞬,他初见不觉得这孩子与他大哥有任何相似之处。再者,昆仑墟的法宗大人转世,虽不小心托生在了有冤业的人间之家,这一错处已被弥补。法宗真身回归仙山良久,天天忙着发奋冲击道君至境,倒是不需很担心法宗在人世间的牵扯。然而这小皇帝的心眼,还有言语,都有那么几分像是受了那个凌厉刚决的法宗大人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