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见你的声音》画中言

4、第4章

　　又是一夜辗转难眠。
　　秦微笙坐在床头，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耳边是若有若无的鸟鸣声。

　　她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手一挥，拉开窗帘。

　　窗外，是正对着的中心花园的大喷泉。喷泉的正中间是座美人鱼雕像，伴着清脆的水滴声，透过微薄的晨曦，周围的一圈水柱错落有致，晶莹剔透，璀璨透明。

　　花园里有几个老人家在晨练，还有几个青年男女在晨跑，不过都把声音压得很小，不会吵到别人。

　　秦微笙所在的梧桐花园是个高档小区，远离喧闹的市中心，所有商业和娱乐设施都一应俱全，但是禁止养任何宠物，并且所有住户搬进来时都被严格提醒不能大声吵闹。

　　小区内整洁舒适，安静悠闲，环境非常好。
　　大部分时间秦微笙都是很满意的，可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那么几天，她觉得这小区真他妈该死的安静。

　　就比如现在－－

　　“唉……”秦微笙轻叹一声，再次起身去厨房泡了第三杯浓咖啡，盘腿坐回了沙发上，连姿势都跟之前差不多。

　　窗外已是阳光明媚，烈日高照。

　　她的神色清淡，眉宇间却似隐着若有若无的燥意和疲倦。

　　正对着的大屏幕电视在播放着综艺节目，节目里的嘉宾嘎嘎大声直笑，秦微笙却依旧面无表情，一圈又一圈的旋着杯子。

　　她出神的盯着杯中泛起的微微涟漪，在房间中回荡的笑声渐渐变得刺耳，和她脑海中徘徊流连了三天的声音相碰撞，震出巨大的余波－－

　　“任何人说他不想唱歌了，我都相信。”
　　“除了你。”

　　除了她两个知道原因的挚友外，所有人都相信了她的说辞，或者说他们其实也并不在乎。

　　只有陆铖，是三年来唯一一个表示怀疑的人。
　　而且还那么坚定、那么深信不疑。

　　＊

　　下午一点。
　　秦微笙泡了碗面把午饭对付了过去。

　　洗完碗，她倒进沙发里，给成辙发了条微信。
　　【秦微笙：什么时候到。】

　　没过几秒成辙就有回应了。
　　【阿辙：再过会儿，马上出门，别急别急哈。】

　　成辙今天刚好要来这附近，她就叫他顺便给她带点东西。

　　秦微笙又发了两个小时的呆后，成辙终于来了。

　　一进门，成辙就把大大小小的袋子往地上一扔，直奔厨房。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整个人摊在沙发里：“哎哟妈呀累死老子了！你不知道这一大堆东西有多重……”

　　秦微笙抱着双臂靠在墙上：“就这么一点东西你就累了？”

　　“喂秦微笙！”成辙瞪圆了眼，大声抱怨，“你有没有长眼睛啊！你自己看看你给我列的那大清单，你是咸鱼吗不打算出门了吗？你自己数数啊喂！一二三四……八个袋子！八个袋子啊我的大兄弟……”

　　秦微笙无奈，连忙打断：“好了好了别整天吵吵，很烦。”

　　“烦？你嫌烦不要叫我帮你带东西啊……”

　　秦微笙黑着脸再次打断：“可以了。”

　　成辙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把剩下没几口的可乐喝光，噼里啪啦的把罐头捏扁，手腕一动，投进了垃圾桶里。

　　秦微笙也打开一罐可乐，走到他旁边盘腿坐下：“谢了，不过你太慢了。”

　　“喂！老子帮你带东西就不错了好吗你竟然还嫌弃我慢我真的是……”

　　秦微笙嘴角一斜，上下打量了成辙一圈，一一细细数来：“你打了底画了眉毛眼线和眼影，这件五颜六色跟孔雀开屏似的衣服估计是刚去买的，标签没剪掉。手上五个戒指，按照你挑选首饰的纠结程度应该选了有半个小时，还有……”

　　“我操！”成辙捂着脸倒进沙发里，“你什么时候转行当侦探了？”

　　秦微笙没理会，继续分析：“所以说这么算下来，你出门至少用了两个小时，去买衣服用了一个小时，总共三个小时。成辙，你活的比女人还女人。”

　　“……妈的。”成辙语塞，她说的也都是事实，他根本没法反驳，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老子直的……”

　　“一般人刚见到你都不会这么觉得。”

　　“……”

　　“真矜贵。”

　　“……草。”

　　成辙是混血，五官深邃长相妖媚，还染了一头奶奶灰。出个门护肤防晒化妆比女人还麻烦，整天骚里骚气的，还有一大堆臭毛病，就是个矜贵的大少爷。

　　秦微笙扯了扯成辙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嫌弃的瞥了眼：“你怎么还去买了新衣服？真丑。”

　　“啊啊啊啊啊！还不是我爸又逼我去公司，他出门的时候还非要我穿一身西装，难受死了哦真的……”
　　“老子又不愁吃不愁穿，就打算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一辈子，我爸他也没指望把公司交给我，可非要我去公司……”
　　“说是要我去露露脸不然那些员工都快认不出我了……他就不能带一张我的照片去吗还非要老子亲自去一趟……”
　　“那些员工是有多大的脸值得老子去一趟啊……”

　　秦微笙：“……”

　　成辙倒在沙发里愁眉苦脸，不停抓挠着头发，叽叽喳喳不停的抱怨着。

　　看他这副样子秦微笙就知道打不断，只好两根手指堵起耳朵。她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的，配上他的表情，很滑稽。

　　看他说的差不多了，秦微笙松了口气，放开堵得有点痛的耳朵，拍了拍他：“喂，快起来，有事儿问你。”

　　成辙甩了甩头发，拉着沙发背坐了起来：“说说说！”

　　“明天有空没？”

　　“明天？”成辙“噌”的一下扑过来，“怎么？你想去哪？”

　　秦微笙一拳怼他脸上把他推开：“酒吧。”

　　“酒吧？静吧还是闹吧？”

　　“当然是静吧。”秦微笙理所当然的说。

　　“别了。”成辙立马缩了回去，苦着脸连连挥手，“静吧无聊死了，而且我这两天要忙着应付我爸，你找程晓筱陪你吧。”

　　程晓筱和成辙，是唯二知道她封嗓原因的两个人，也是她现在身边为数不多能交心的真朋友。

　　秦微笙一巴掌呼他身上：“还是不是朋友？”

　　“诶要不去闹吧吧？”成辙心血来潮的提议，用胳膊肘戳她，“去闹吧好不好？去闹吧我就去了！”

　　秦微笙眼底一暗，冷声拒绝：“不去。”

　　成辙不解的皱起眉，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她的神情却好像还藏着他看不懂的躁乱。
　　他叹了口气，侧过身子对着她坐，表情认真：“阿笙，你都多久没去闹吧了？”

　　秦微笙挪开目光不去看他：“阿辙，我不想……”

　　“我知道你不想去也不想提。”成辙打断她，声音稍有些愤然，“但是秦微笙你告诉我，你多久没去了？”

　　“没多久。而且我为什么要去？”

　　成辙听着她虽硬梆梆却依旧淡然的语气，看着面前要不是一路一起走来见证了她所有的风浪，不然他绝对认不出的女人，对她这几年的种种愈发的心痛，也愈发的恨铁不成钢。

　　“草！”成辙狠狠踹了脚桌子，压在心底多年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没多久？四年对你来说叫没多久是吗？那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去了？你他妈是打算就因为一个男人戴一辈子面具是吗！”

　　“成辙！”秦微笙厉声喝道，她紧握着双拳，神色僵硬，眼底冷光凛然，“别说了。”

　　“呸！老子偏要说！”成辙又猛地踹了脚桌子，“秦微笙，当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是天天往闹吧里蹿的！得，你后来要收性子也行，但是至少每两三个月都会去一次。可是后来你竟然为了个男人彻底收了性子，本来我们都以为你只收一阵子，没想到……”

　　“成辙！”

　　“闭嘴！叫老子干什么！我知道你不想别人提起，我还就非要说了。秦微笙，你真打算为个男人一辈子这样吗？他真值得吗？要赎罪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吧？你他妈……”

　　“成辙！”
　　一声尖锐刺耳的怒吼。

　　室内一瞬间恢复了安静，秦微笙喘着粗气，脸涨的微红，恶狠狠地瞪着成辙。

　　成辙只被她唬住了一瞬，立马回过神来。
　　他站起来，气急败坏的指着她，咬牙切齿：“秦微笙！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是你吗？”

　　“你他妈还是我认识的秦微笙吗！”

　　“滚！”
　　她手里的可乐罐头猛地砸向他。

　　溅出的液体洒了成辙一身，罐头摔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啪－－”地一声。

　　“草！”成辙低声怒骂，狠狠地一脚跺在罐头上，“噼里啪啦”的在房间里响彻，嘈杂不已。

　　“你给我滚。”秦微笙的眼眶满是红血丝，她的声音喑哑干涩，掌心已经被掐除了五道血红印子，指着门不停地大喘着粗气。

　　“秦微笙！”

　　“滚啊！”

　　“呵。”成辙冷笑了声，猛力抹了把脸，脚步有些踉跄虚浮，“好。我滚！”

　　他用力的拉开门，门撞在墙上又发出猛烈的撞击声。他扶着把手，紧闭双眼深呼吸，神色怜悯的扫了秦微笙一眼。

　　秦微笙正缩在沙发角落，脸深埋在双腿中，身子隐隐发抖，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无助感。

　　看到她这副样子，成辙也有点不忍，不禁懊恼。他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

　　转身，关门。
　　门关到一半，成辙忽然顿住，透着门缝轻声开口：

　　“阿笙，都三年了，放下吧，你该走出来了。”

　　＊

　　成辙说的没错。

　　秦微笙的确有过一段疯狂又叛逆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