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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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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一路望。路迢迢,夜茫茫。长路漫漫,往事或绚烂或喜悦、或风雨或悲哀,却只能随风,梦一场。”
“欢迎大家收听明夜路漫漫,我是秦微笙。”
“让我,走进你的故事。”
*
夜晚的街道,四散无人。
陆铖坐在路边,一手搭在膝盖上,随意的靠着身后的大树。
他右手边的地上躺着手机,屏幕亮着,手机里传出清透的女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扩散,回荡。
声音虽冷淡,却像是能直达人心深处,散开心头的阴雨雾霾,治愈失意。
马路对面,一幢大楼高耸而立。其余楼层大部分都一片漆黑,即使亮着灯光也都很微弱,唯有顶楼灯火通明。
陆铖遥望着顶楼,不知在想些什么,暗自出神。
夜越来越深,手机上正播放的广播也渐渐临近尾声。
“你当初刻骨铭心爱过的人,相守了吗?”
“你曾经豪情壮志许下的誓言,守住了吗?”
“你年少时看似荒唐的梦想,实现了吗?”
“你……还是你吗?”
陆铖眸色幽暗,无声一叹。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往嘴里倒了几颗。
他抬头望向天上寥寥几颗星星,那本就不深的笑意早已散去。
他很想问广播电台里提问的那个人--
那你呢。
*
凌晨两点。
秦微笙摘下耳机,随手扔在桌上,倒进转椅里长吁一口气。
这一期是这档节目三周年,所以有个特别的主题--青春回忆。
听着一段段比往日那些更加青涩和纯真的校园故事,她的心情就像打翻了调味罐,五味陈杂。
这个节目到现在,她一直都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看客,这样就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唯有今天,她渐渐的就把自己代了进去。
秦微笙仰着头沉思了好久,直到一旁的玻璃发出轻微的敲击声,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看过去,玻璃那端的电话编辑往外指了指,意思是她要走了。
秦微笙胡乱的点了点头。她又坐了会儿,调整好心情,这才开始整理桌子。
整层楼只有秦微笙这里纸张的的悉索声,窗外也是淡月疏星,夜深人静。
她的节目本就是电台里最后一档,现在整个电台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一片天地安静的可怕。
秦微笙却仿佛已经习惯了,动作平缓熟练的整理着麦架和调音台。同时也在思考着刚刚看过的数据分析,以及她记下的需要调整的内容。
她上周刚从沙漠自驾游回来,之后几乎一直在家呆着,今天才从代班手里把这档节目接回来,免不了要费一番功夫。
临近三点,她才从资料和数据堆中抬起头来,拿起小包披上外套,准备回家。
最后再检查一遍,她关上了灯,走进电梯。
瞬时间,大楼顶层灯光黯淡。
没过多久,秦微笙从大门走出来,她走到马路边上,打量了一圈,准备拦辆出租车。她的车出了点小毛病昨天刚送去维修,这两天行动全靠打车。
“微笙。”
右边的树阴底下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止住了秦微笙正欲过马路的步子。
听到声音,秦微笙愣了一瞬,才想起来是谁。
一周未见,她都忘了之前那段小插曲了。
她转头,陆铖右手插兜,正斜靠在树干上。看到她看过去的目光,他立马手肘使力,推着自己离开树干,从树荫底下走了出来。
踏着落叶发出琐碎的喀嚓喀嚓的声音,地上影子拖的又细又长,他嘴角高挂着肆意张扬的笑容,还对她亲切的挥了挥手。
她这时才发现陆铖的左胳膊肘一直弯着,左手放在外套里贴着胸的位置,也不知道在干嘛。
秦微笙双手落进兜里,问:“你怎么在这儿?”
“散步咯。你怎么出来的这么晚啊。”陆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边抱怨着边从外套里伸出左手,“喏。”
“散步是吗?”秦微笙明显不信,但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在这个问题上面。她垂眼,只见陆铖的左手拿着一杯热饮,伸向了她。
这个点附近没有店还开着,两条马路外倒是有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他应该是去那里买的。
她微愣,没有动,敛着的双眸看不清情绪。
陆铖看她一直没接,就想要直接塞进她怀里:“快拿着啊。”
秦微笙身子一斜,躲开:“我不喝。”
看她还不打算接,陆铖直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兜里拽出来,再把热饮塞进去:“拿着。晚上冷,拿着暖手也好。”
秦微笙捧着热饮,掌心的温度一般,不算热。她看向他:“不热,温的。”
看着她直白的目光,陆铖眼神一躲,振振有词地说:“可能是你的感官不大正常。”
秦微笙睨他一眼,不做声。她拿起杯子,果然发现杯子的另一侧贴着一张小票。
小票上的时间:
2:14:54
秦微笙挑挑眉:“半个多小时。”
“……咳咳。”陆铖掩唇轻咳,挠了挠头,“我刚刚本来想再去买一杯的,但是……”他的声音像是含在嗓子眼里,含糊不清,“但是手机没电了,钱又没带够……”
秦微笙:“……”
陆铖提议:“要不我陪你再去买一杯?”
“不用了。谢了。”秦微笙轻声拒绝,捧着热饮的手不自觉的往怀里紧了紧,在马路边坐下。
陆铖在她对面蹲下,双手搭在膝上,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头:“谢就不用了。告诉我件事情。”
秦微笙沉吟一瞬:“说吧。”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又有点犹豫的样子,“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是……”
“那就别问。”秦微笙不留情地回绝。
陆铖被噎了一下,倔强脾气上来了:“不行!你喝了我的热饮就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霸道的样子活脱脱像是土匪寨里的头头,臭不要脸的对着拐来的小新娘说:“你上了我的床这辈子就是我的人了!”
“……”
话虽这么说,陆铖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三年前你为什么封嗓不唱歌了?”
话音刚落,秦微笙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看到她这样,陆铖连忙解释:“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或者是不是那场演唱会……”
“闭嘴!”秦微笙眼底冷光彻骨,低吼着打断了他。
陆铖浑身抖了抖,蓦地住了嘴。她如极地寒川的冷意让他不知所措:“对不起啊……我……”
“行了,别说了。”秦微笙别开了脸不再去看他,平稳的呼吸也隐约变得躁乱,她极力的平缓着情绪,“抱歉。”
她低着头,不停地在几个口袋中摸索着,终于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她打开烟盒,庆幸的发现还剩下最后一根,连忙动作熟练的抽了出来。
“呲”的一声,一簇火苗亮起,随即缭绕的烟雾散开,青烟缓缓吐出,笼罩着她脸庞,在路灯下光晕旖旎,若隐若现。
她刚抬头又吐出一口烟,却发现陆铖突然像小学生那样姿势标准的举起了手,竖着的右手凑到了她的眼前。
秦微笙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语气淡漠生硬:“说。”
陆铖咽了咽口水,试探地问:“你开始抽烟了啊?”
“嗯。”
“那个……”陆铖抿着嘴,一手在裤子口袋里拿着什么往外掏。裤子有些紧,他皱着眉,使足了劲儿好不容易掏出来,力道却没控制好,整个人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索性就那样坐地上盘起腿,右手在秦微笙面前摊开,掌心躺着一盒薄荷糖。
“快把烟戒了吧,经常抽烟容易死的早。以后烟瘾来了呢你就吃颗糖。”说着,他把盖子打开,倾着糖盒,就等她伸出手给她倒几颗。
“……你是真的不会说话啊。”秦微笙无奈的摇头,“不会说话就别说。”
“嗯?”陆铖疑惑,抖着腿歪头思索,“我刚刚又说错什么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陆铖不再纠结。他故技重施的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把糖倒进了她的掌中:“你忘了,这方法还是你教我的呢,很管用的。”
秦微笙倏地怔住,眼色一闪。她的视线落在了在指间燃烧的那根烟上,却迟迟没有再拿起来,放着薄荷糖的手不由自主的慢慢合拢。
那股钻入鼻腔的烟草气息此刻和淡淡的薄荷香味混合,一时竟让她神情恍惚。
那琐碎的记忆穿过时空,又一次从深埋的土中破出。
秦微笙依稀记那是十月份,秋风肆意。校门口那颗郁郁葱葱的绿树下--
陆铖坐在泥地里,散懒的靠着石堆,胳膊搭着腿,嘴里松松的叼着一根烟。
秦微笙正巧从学校出来在校门口等人,看到他坐在那里,便走了过去,开玩笑的说:“怎么开始装深沉了?”
陆铖看她一眼,笑笑不说话。
这样的陆铖让她不大习惯,秦微笙皱皱眉,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街对面她的朋友已经到了。
她只好最后再说一句:“排解的方法那么多,干嘛非要抽烟呢。抽烟不是个好习惯,还是戒了吧。”
说完,她就向街对面就大步走去。
走了几步她突然转身,边后退边扔给他一盒薄荷糖,朗声道:“以后烟瘾来了就吃颗糖,会有用的!”
……
指尖微烫的温度让秦微笙整个人猛地一颤,烟脱了手,掉在地上。
“烫到了?”陆铖连忙凑过来。
秦微笙手一缩,躲过了陆铖试图抓住她手的动作,随后站了起来,神色淡然无波:“谢谢你的热饮。再见。”
她低着头慢慢的往前走,掌心的糖已经融化,粘粘的,让她思绪越发飘摇。
时隔近四年,不同的场景,类似的对话。
只不过两个人倒过来了。
“要不我送你回去?我看你好像没开车。”陆铖跟了上来,有意无意的贴近了些,“大半夜打车不大安全,我正好顺路,可以捎你一程。”
秦微笙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你怎么知道我们顺不顺路?”
陆铖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嘴角一咧:“我们可以顺路。”
“不用。”秦微笙忽然停下步伐,背对着他,声音似随风轻轻的飘了过来,“陆铖,三年前的报道,有你要的答案。”
陆铖嘴角的弧度淡去,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声音低沉:“我看过报道,上面说你不想唱歌了。但是我不信。”
秦微笙垂着的手紧握成拳,眼神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秦微笙。”陆铖突然唤住了她。
不再是平常的嬉笑轻挑,极其认真的语气让她的心头一突。他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声音也不大,却让秦微笙的双脚就像黏在了地上,挪动不得。
她的身体似是不受控制,慢慢回头。
陆铖注视着她的眼眸锐利深邃,语气笃定,说出的话在这幽静的夜里就像准确锋利的爪牙,猛地抓住了她七寸--
“任何人说他不想唱歌了,我都相信。”
“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