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谷清】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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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后续工作陡然增多，谷清连着几天的午休时间都没有休息，修改文件、撰写年终总结、年前的最后一期稿子……搞得谷清都有点虚脱了。忙活了一周，总算在年前清闲下来，回平川了。
谷爸谷妈一年前回到平川工作，没了东奔西跑的生活，尽管还得工作，却没有之前那么辛苦了。谷清毕业后去了青汉工作，小长假也能回平川呆着。不过后来工作忙了，就不常回了。再加上谷清自己约了家杂志社写稿子，生活充实忙碌，也确实没什么空闲考虑其他事情。
这个其他事情，就是感情问题。
谷清读完研二十五了，本来她还想继续读博，但是也不愿继续半工花父母的钱，所以研究生毕业后她回青汉找了份事业单位的工作，准备工作两年后继续读博。这样一来，谷爸谷妈就开始有点担心谷清的终身大事了。
谷清反倒不在意，孑然一人许久，很多事情都习惯自己做，也习惯了独处的生活，有个人在身边似乎还有些碍事。
更何况，她早就不知道如何去接纳一个陌生人了。
虽然谷爸谷妈心里有些急，但是也不忍心大过年的让谷清四处相亲。而且这俩人总觉得急吼吼地叫谷清去相亲有种急着把姑娘嫁出去的感觉，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小公主就这样待价而沽吗（尽管谷清不觉得自己是小公主……）？
临近过年的平川温度陡然下降，一夜之间风变大而寒了。平川的天空整日是灰蒙蒙的，凌晨还有朦朦胧胧的雾气，轻柔地笼罩着整个平川。谷清一向不受生物钟影响，身体自动切换上班和休息模式，所以每日睡到十十一点才起来，起来时就帮谷妈收拾屋子，干点家务啥的。谷爸怕冷，就窝在暖气片旁里看电视。
大年二十九，谷清被谷妈使唤去外公外婆家帮忙，她总算是出了趟门。因为快要过年了，平川的街道上冷清极了，路上的车辆稀稀落落。行道树的枝头细细伶伶的，掐着几片黄黑相间的叶片；雾气摇摇欲坠地浮着，远处的房屋和树木软绵绵地躺进雾中。谷清穿着毛呢长裙，裹紧了羽绒外套，哈着白气悠悠闲闲地走去外婆家。
快到外婆家小区门口时，谷清突然觉得后面跟了辆车，她快车快、她慢车慢。从小在平川长大的谷清一直觉得这里是个特别令人安心的地方，温和又平静，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恶劣事件，但是长久的城市奔波生活又令她立刻警觉起来。于是谷清快速进入小区，绕到一栋居民楼附近的小道里，从小道穿过小广场，马上就到外婆家了。
从小广场一出来，她远着一瞧，楼底下停了辆车，就是方才跟着她的那辆。谷清心想着不会是踩过点了吧，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常回外婆家，再者说，这里人不少，也不会发生什么的，于是就慢慢悠悠地晃过去。
刚晃到房头，和坐在外头唠嗑的爷爷奶奶打了个招呼，外婆邻居李奶奶慈眉善目地招呼她，说：“过年都回来啦，好呀，家里热闹了！”谷清只当客套话，笑眯眯地回了句：“对啊，都回来了，回家过年！”又扯了些有的没的，就走了。外婆一早知道谷清今天回来，就站在楼道口等她，谷清见了直埋怨：“外婆，外头风这么大，出来作甚？屋子里好好呆着就是，我又不是不认家。”
“清清回来外婆当然要接啊，你外公懒鬼一个，就是不想动，本来还要让他也下来。”
“哈哈，你也别怪我外公啦，他老人家懒又不是一天两天的，说来说去，还不是我外婆太能干，把外公惯得。”
“死丫头，现在还会呛你外婆了！”外婆作势要打。
“哎呀外婆，饶了我嘛！我在夸你能干诶。”
……
这样笑笑闹闹地进了屋，谷清见外公坐在靠近暖气片的沙发上，腿上掩着一件大衣。见了谷清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等到谷清坐到外公旁边，外公偷偷摸摸从茶几下面的掏出一大袋雪枣，得意洋洋地递给谷清。看着外公小孩儿似的神情，谷清忍不住发笑着打开拿出一个吃。外公说：“清清最喜欢吃这个，外公都记得，特地让你外婆年前买的。外公藏了一半在这里，就是防止你妹妹来玩偷吃了。”
谷清眼一热，迅速把泪意忍回去。她站起来给外公倒了杯水：“我就知道外公对我最好啦，来，我孝敬您一杯水。您喝着哈，我给我外婆帮忙去。”
谷清心中百感交集。
这种事她不是没想过，她也清楚地知道每个人最终都要离开人世，包括她自己。人死如灯灭，死这个过程太短了，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这个人生前带给他周围人的影响，是不可能在一瞬间消亡的。如果是至亲的人，这个影响就会更加深刻，甚至刻进骨子里。也许时间会带走一些东西，比如这个人的样貌，可能随着时间的流动，你的记忆会发生偏差，那个人的面容会逐渐模糊；可是那种内心的共鸣，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加深。他带给你的回忆也许不会长久，可是提到他时，有一种颤栗将心撕开了一个口子，那种酸涩、回甘、略带暖意的意味笼得整个身子又寒又轻。
谷清怕。
所以她一直没敢去考虑这些事情，但是每次一见到日渐苍老的外公外婆，加上父母也年龄渐长，皱纹不断增加，这种莫名地恐惧和寒意就会悄然窜进脊梁骨，一路向上到达天灵盖，冻得她直哆嗦。同时，一种家人还在的庆幸和喜悦又使她产生幸福感，这两种矛盾的情感不断交织，逼着她去正视这些事情。
可她想逃避思考这个问题。
谷清帮外婆把最后一批卤味盛进大盆中，天色已经不早了。接下来几天的菜就是从这几盆卤味中选再加工就行了，前期工作做得完美，后期工作就会得心应手一些。谷清正暗自思忖着，明天的年夜饭的主菜是用卤猪蹄炖黄豆还是卤鸭炖山药呢，外婆已经下了碗面条叫谷清来吃。细面洁白有序，碗中依次码着切片香肠、卤牛肉、油煎荷包蛋和青绿色的上海青。忙活了这么一阵，谷清也确实饿了，坐下便吃。
吃完了面，外婆要送她回去，谷清不让。天黑透了，外头风大且紧，外婆腿又不好，路上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正在谷清轻言细语地劝外婆时，在她身后响起了一个男声。
“齐奶奶，我送谷清回去吧，您别出门把身子冻坏了。”
“哎呀，你是李小子家的儿子吧！”
最终，是以外婆妥协为结局，谷清半懵半疑地坐上下午跟着她的那辆车，才意识到就是这个人。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让她想想，离那次回平川吊唁已经过去多久了？她从没想过会再见到他，她以为这个名字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李远舒。
辽远、舒畅，意境宏大。他本人，也如同原野，使人心生豁达之意。
许久不见，两人气氛有些尴尬。谷清窘迫，却也希望沉默就好，不便有更多言语。李远舒也不比她轻松自在许多，轿车有限的空间内，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都显得暧昧。
“谷清。”许久，李远舒先开口。
“嗯。”谷清理了理围脖，尽力用漫不经心的语调回答。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来平川的那个冬天，那个时候开始，我总觉得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空气仿佛凝滞了。
“但是后来因为距离的遥远，我一直没有说出来。但是我始终觉得我们俩是心意相通的。”
“但是再到后来，远距离加上环境的不一，有一阵子，我是怀疑我的心思的。”
“那段时间很长吧，直到我父亲去世那年。虽然我的父亲没有给我很多，但是无形中教会了我许多。那大概是我最难熬的日子了，虽然那时候你并不在，我也没有勇气联系你，可是你还是回平川了。”
……
“直到回来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当初阻碍我们的是什么。现在我大概知道了，它无关勇气和决心，只是一种害怕，怕原本两人朦胧的关系有一日终见天日，结果对方却并无想法，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乞求怜爱的弱势的一方。独角戏，如何收场？”
“但是，现在我只想把这些年一直没说过的话告诉你。”
“时过境迁，我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的步伐。这番言论，若是你觉得不当，权当笑话一听就好。”
谷清微微垂下眼睑，卷而翘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李远舒有些紧张地打量了下默不作声的谷清。
“我说……李远舒，明天大年三十，要一起吃年夜饭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谷清】篇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