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被遗忘的档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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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冰一直都知道有人在监视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微型摄像头，连接着某一处终端，对了，连厕所都有监控，简直毫无人性可言。
但是她并不在意，或者说用不着在意。
直到那一天，直到她向沈怡表白的那一天。
床头柜和床之间，有一道一指多宽的缝隙，不易被发现。那一天，沈怡前来看望她，带着一个文件夹，顺手放在了床头柜。
任冰对文件夹里的东西颇有兴趣，询问了沈怡，却得到了对方的闪烁其词，转移话题。
任冰生气了，一怒之下，就有了之前的片段，任冰向沈怡表白了。
没关系，没有监控死角，那么便制造监控死角，任冰趁着沈怡上厕所的契机，背对着床头柜，后背和头往后靠虚倚着墙，身体向着一侧微微倾斜，挡住了斜上方的监控探头，形成了一个狭小的三角体真空地带，然后佯装出一副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深呼吸，一只手把床头柜上的文件夹扫到了那条缝隙中，然后若无其事地向沈怡表白。
动机完全成立，因为她之前写在电脑上蒙骗他人的那几篇假日记里，透露出了她喜欢沈怡的这一条信息，她猜想不止沈怡一个人看见了，监控上后的那双眼睛，应当是知晓的。
她在冒险，或者说是在打赌，打赌沈怡会不会被她气走从而忘记带上东西，万一计策失败，她也会说成是文件夹是放得太靠边不小心掉的。但是，有风险，她无法保证监控那头的人不会怀疑她。
但是，她成功了，沈怡果然被她表现出来的自私自利气走了。
人啊，在其他人当面指责他所犯下的错误的时候，总会变得恼羞成怒，羞于承认。任冰不过是揭露了沈怡偷看了她的日记这一事实罢了，沈怡就被气走了。
任冰笑了，并不去理会那份文件，而是若无其事地打开了电脑，输入了某些东西，她打了一个响指，房间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
很好，输入的程序屏蔽了内部信号，让对方监控换上了任冰正在电脑前记日记的虚假画面之后，监控也就失去了作用。她才慢悠悠地走到床边，戴上了冬天防寒用的手套，悠哉地捡起了那本贴着沈怡姓名的文件夹，借着电脑微弱的光亮打开浏览。
那是一份档案，或者说一份病例报告，关于任冰自己的。
患者姓名：任冰
性别：女
年龄：25岁
入院时间：2036年2月5日
病情描述：患者经常出现片段性幻觉、幻听、偶有被害妄想，情绪起伏大……意志力减退，对人冷漠，且社会适应性不良。
疾病诊断：该患者患有精神分裂症。
疾病治疗：药物治疗为主配合心理疏导。
……
呵呵呵，精神病？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精神病啊！
等等，怎么只有一份报告？一张纸？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该死的，被设计了！
任冰连忙把文件放回原处，脱掉手套原位放好，走到电脑前打开日记文档打了一行字，输入了另一道程序，恢复了监控的实况录像。
于是监控另一端的人便会看到，从刚刚沈怡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任冰就坐在电脑前记日记，监控画面被放大，只见日记文档上写着这样一段文字：沈怡姐姐偷看了我的日记，但我不怪她，只要她答应和我交往就好了！不过嘿嘿，我偷偷拿走了她的文件夹！我得看看她又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监控中，任冰打完字，像是觉得不妥似的，把自己偷走了文件夹的那行字删除，她伸了一个懒腰，贼头贼脑地望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移动到了床头柜旁边，拿起文件夹，翻看。片刻之后，她失控地把文件档案扔掉，颤抖着声线喊着：“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神经病！”
再之后，她低沉地笑了，眼中闪烁着疯狂：“你们，你们才是神经病吧！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那份档案就被人拿走了，再然后，她一反常态地陪着她所怨怼的母亲说话，一反常态地陪着任瑶去了游乐园，她所表现出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精神病人该有的样子，好像是要拼命地想要证明什么，拼命地否认着什么。
而演技派任冰，确实是在疯狂地大笑着，只是她的笑，从来就不是因为否认自己的病情，从来就不是因为难以置信，而是在嘲笑对方的愚蠢。
从任冰的正常人角度来看，精神分裂病人一般都会否认自己有病，那么沈怡作为医生，怎么可能带着一份明晃晃的病例报告来看任冰，怎么可能会冒着刺激任冰的风险呢，作为一个有道德素养的专科医生，沈怡不会不懂这个。
但是沈怡这么做了，在任冰对那份档案感兴趣的时候还吊着她的胃口，不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知道真相，而是在引她上钩！
监控探头那一端的人，其实什么都知道，但却在试探她，试探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精神病，试探她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有监控探头。
当任冰看到那份报告单的时候，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大大个的文件夹子，里面夹着一张纸的报告单？一个文件夹里，只夹着一张并不详尽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纸张？不合理。
沈怡是一名精神科医生，手底下的病人不计其数，按照任冰的观点，她的文件夹里，如果放有一些一式一张的简单报告的话，那么应该是沈怡手底下所有病人的报告都统一放在里面才对。如果这份文件是专门针对任冰的详细档案解析，那么不应该是一大叠纸张么？却只有一张？
怎么说都有一种杀鸡用了牛刀草率应付的感觉。
当然，任冰之所以那么确定有人在算计她，其实还有另一个压倒性的原因。
所以，任冰赶紧恢复了监控，大大方方地当着监视者的面看起了文件，大大方方地情绪失控，大大方方地一反常态。她可不能让人知道她在躲着监控，不能让人知道她其实掌握着这里的内部网络和电源，否则……满盘皆输！
当然，任冰挡住监控制造死角的举动，可以解释成任冰担心沈怡突然从厕所里出来发现她。因为任冰当时面向厕所，从沈怡的视线看过来，刚好挡住了床头柜上的文件夹。
只能赌一赌，打赌监控那端的人不会联想到任冰是在制造监控死角。
结果连续几天，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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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冰，你是个精神病患者，承认吧。”
“何意？沈怡，你是不是太累了？”在任冰看来，沈怡的精神有些恍惚。
“你需要直面自己的内心。”沈怡显得很疲惫，她叹了口气。
“你确定？我亲爱的沈怡。”
“你是我的病人，我确定。”
“那好，请你给出我患病的证明。”
“好……那是2036年2月的某一天，你的妈妈把精神恍惚濒临失控的你送到了这里——精神卫生中心。那时候的你，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口中拼命地喊着‘有怪物，有怪物……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我们给你打了镇定，带你去做各项检查，得出了你的病症。2月5号，你在我们医院住下了，住的是高级单人病房。起初的几天，你时不时就会看到怪物，出现幻觉和幻听，偶尔会情绪失控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你可以卷起袖子看看你手腕上的伤疤，那是赤裸裸的证明！”
“我们，便派了人在门口照看你，避免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万一你伤害了自己，我们也可以及时制止，但你却认为我们在监视你，总和我们对着干。再有，你电脑上的那些日记，也是证据。”
“那时候，你做过的唯一正常的事情，就是坚持记日记了。日记里，你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被迫搬家，你一直以为你的母亲不要你了，把你赶走了，你嫉妒你的妹妹，因为她拥有了你所得不到的母爱。那时候，我还没有接手你，你拒绝这里所有的医护人员拿给你吃的东西，不论是白开水、水果还是药片，你认为有人要害你。直到我的到来。”
“你只接受我一个人，你会让我陪你说话，会让我安慰你，你也只听我一个人的话。你会吃我递给你的食物，你会听我的劝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想让你直面现实，我想让你的病情得到好转，我想你快点好起来。”
“后来，你的幻觉和幻听减少了，不再认为自己看见了怪物，但偶尔，你却会出现片刻的木僵，你经常坐着发呆，思维也有些跳脱节，比如我们正在聊一个话题，你却突然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思维中断。”
“你畏惧阳光，惧怕看到光亮，总喜欢待在密闭幽暗的空间里，我让你开灯，你虽不会拒绝我，却也很不情愿。你还是会不时出现幻觉，虽然不是什么不好的画面，但你会把我穿着的白大褂看成是雪白的长裙，你经常会把我想象成你心目中的爱人，你会把我对你的关心当做是爱人对待爱人的温柔细语。”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但那一天，你对我表白的那一天，那个时候我和我的同事看你病情好转了许多，本来想要告诉你真相，让你更加积极地配合我们治疗，本打算让你在一份档案上签名，不曾想你对我表白了……我们吵了一架，你还责怪我偷看了你的日记，当时我心里很乱，就把那份档案遗忘在你的病房里了，我不知道你看过了没有……”
“但后来，你表现得很异常，你若无其事地和你的母亲、妹妹和好，甚至陪你的妹妹去了游乐园，你还若无其事地揭过了我们的那段争吵，你知道自己的病情，却在极力否认。我把情况汇报给了上级，他们调了那天的监控，你果然看过那份档案！”
“但我还是答应了和你交往不是吗，你承认吧，任冰！快点恢复正常吧！”
任冰低着头并没有看沈怡，她只是沉默，片刻后，她开口了：“你说你们没有监视我，那句‘他们调了那天的监控’何解？”
“这是必要程序，但，还是抱歉了。”
“Ok，那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沈怡姐姐，你的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需要休息。”
“《梦的解析》第五章-前言，第三个主张，梦完全受……”沈怡盯着任冰的眼睛，突然有些紧张。
“是我送你的那本书，你想问什么？”任冰疑惑地看着她。
“纸条，材料与来源那一章，夹着一张纸条。”
“我可不知道什么纸条啊。”
“别装傻，我儿时的那件事，那段空白的记忆，连我自己都忘记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第二天你就送我《梦的解析》，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怡姐姐，医生姐姐，你小时候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任冰无辜地笑了，一脸纯良。
“任冰，病人，你真的是个病人吗？”沈怡的目光很锐利，像是可以看穿一切。
“你问我？你进门说的第一句话，就逼迫我承认自己的疾病，好吧，我承认行了吧。”反正也无所谓。
“任冰，别再装了，你一定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我真相！”
“我不知道。”
“你说不说！”沈怡怒了，她猛然抬起双手抓住任冰的肩膀，把她用力推到了墙角。
——嘭，是后背撞击墙壁的巨大声响。
“你想要我当着监控探头的面告诉你真相？”任冰的后背有些痛，整个人突然变得有些阴郁。
“这个房间的电闸我已经关了。”
“那好吧，沈怡，你听好了，我这是在帮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被遗忘的档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