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龙初长成——杀龙》拜拜灶王爷

6、第 6 章

　　（六）
　　某天训练结束，陈玘没有等马龙一起回宿舍，而是一反常态的消失了两个小时。
　　快熄灯的时候，马龙的手机亮起陈玘的号码，接通却是邱贻可的声音。
　　他从床上坐起来“好的，我马上到。”

　　见到陈玘的时候，他挂在邱贻可的脖子上，喝的半梦半醒的，嘴里还在低声的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邱贻可将他交给马龙，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没关系。”马龙将陈玘的手勾在自己肩上，将他整个人扶住后，看向邱贻可，他似乎还有什么想说。
　　“这个……是他的手机。”邱贻可将一直握在手里的诺基亚，小心的塞进陈玘的上衣口袋“本来想给他留条短信，我不会弄这些玩意。给他录了首歌，放里面了。”
　　“等玘哥醒了，我会告诉他的。”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
　　“邱哥，你什么时候的火车。”马龙面前的邱贻可，很难和4年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联系起来。
　　中国乒乓球队的新陈代谢太快，4年足够让主力的位置更替几遍。这就是竞技体育的残酷。
　　“明早6点。”掏出根烟放进嘴里，看了看耷拉着脑袋的人“这个就不用告诉他了。”

　　回宿舍的路不长，前提是肩上没有一个烂醉如泥的人。
　　终于听清楚陈玘一路嘟囔的话，马龙将他安置在长椅上。从他口袋里摸索出烟盒，抽出一根塞进他嘴里，叼着烟，陈玘终于安静了。
　　“啪”地点燃打火机，火苗一蹿，闭着眼的陈玘凑头过来，身子晃了下，一头栽倒在马龙怀里，烟掉在衣服上。
　　“邱贻可，你个笨蛋”梦中的陈玘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拧着眉，瘪着嘴。
　　马龙叹口气，把他挪开点，然后坐在边上，好让他把头搭在自己肩上。
　　就着月光，他打量着手里的烟。不明白这根小小的东西有什么魅力，让运动员宁愿放弃健康，也不愿放弃它。
　　邱贻可因为违规，要离开国家队的事，对他并不是没有触动。而他天性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不像陈玘、马琳那样感性。他的感情有定额，对一个人多了，对另一个人就少些。对邱贻可的离开，他有遗憾，有惋惜，再深入的感情，他还未尝过，也不敢去尝试。

　　烟芯漾出一圈橘火，冉冉白烟穿过指缝。他轻吐一口，并没感到有什么异样。
　　而原本睡着的陈玘，却耸耸鼻子，拿脸颊轻轻摩擦他的肩膀，像闻到鱼腥的猫跑来示好。
　　鬼使神差的，他侧过脸，将下一口烟度进他嘴里。

　　天空泛着鱼肚的白光，邱贻可拎着不多的行囊，站在列车台上。相比身边有亲朋好友关照着细琐的幸运乘客，他显得更加形单影只。
　　因为他喜欢迎接，不喜欢分别，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离开的确切时间，自然不会有人来送他。
　　他登上通往成都的列车，在靠窗的位置坐好，眼睛没由来的望着入口的方向。自己也不知道希望看到什么。
　　他看了眼手表，6:15分，再过15分钟，他们该起床早训了。原来该是最折腾的时间，因为他得在5分钟内解决刷牙洗脸，还要想办法把睡的一团乱的头发按下去，然后赶紧去训练场集合，整个过程如同行军打仗。
　　然后他会看到早就等在原地，仪表整齐的马龙，还有，跟在边上睡眼惺忪，翘着头毛的陈玘。
　　从宣布处罚结果到现在，他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即将离开这个待了6年的地方。
　　他发现，他宁愿将这份到手的自由，换回曾经近乎将他逼疯的国家队生活。
　　因为，他还有很多梦想没有达成，很多话没有对他的兄弟说。

　　当火车缓缓离开站台，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一句很老土的话。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

　　那人长得挺像陈玘啊，他不自觉的盯着一个冒冒失失从入口冲进来的男人。然后眼睛越睁越大，身子也不自觉的前倾。
　　“陈玘！”
　　那人果然停止了左顾右盼，直直的向他望来。下一秒，腰一俯，跟着列车向他跑来。
　　“先生，请不要把身体伸出窗外，列车已经在启动。”乘列员的劝阻声，他已经完全听不进，眼里只剩那个拼命追赶，却被甩的越来越远的人影。
　　陈玘似乎在喊着什么，然而全被火车的隆隆声响盖过。
　　他把手拱做一圈，向陈玘回喊，声音一从嘴里出来，立马被风吹散。
　　最后，他眼见陈玘跑至站台的边缘，再无路可追。
　　就这样，渐渐的变成一个小黑点。

　　很多年后，他还能清晰的回忆起，陈玘站在列台上，手上抓着诺基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远去。
　　眼里泛着泪光，无辜的像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邱贻可欠他，而他也欠邱贻可，一个好好的道别。。

　　从陈玘捏着的诺基亚里，传出邱贻可沙哑的歌声，

　　我的好兄弟，
　　人生难得起起落落，
　　还是要坚强的生活，
　　哭过笑过至少你还有我。

　　那些岁月我们一定会记得，
　　朋友的情谊，是我们今生最大的难得。

　　马龙站在列队里，余光能看到陈玘耷拉着脑袋，正因为迟到被肖指导训。
　　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以为不能更倒霉的时候，总能再遇到点事，告诉自己太天真。当陈玘哼哧哼哧的在操场上跑着逃不掉的一万米，一直阴霾的天空竟然下起了暴雨。
　　等他哆哆嗦嗦的回到寝室的时候，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落在回来的计程车上了。

　　马龙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身落汤鸡的陈玘，正心急火燎的又要往外跑。
　　“玘哥，你先换身衣服，这样会感冒的。”马龙皱着眉挡在他面前，他的状况实在说不上好。
　　“龙仔，让我过去。”陈玘咬着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唇，语气却十分坚定。
　　看着他脸颊上已经有了不正常的红色，马龙的脚就像在地上生根了一样，寸步难移。
　　“让开。”
　　马龙给他侧开身，就不再看他。
　　跑到门口的陈玘顿了顿，留下一句“对不起”，又一头扎进雨里。

　　在窗边看着雨中奔跑的陈玘，马龙的心情很复杂。羡慕他情绪外露的同时，也为情绪招致的后果，感到害怕。他犹豫了很久，有一刹那，想和他一起冲进雨里，递上一把伞。最后，他将漏雨的窗户关紧。

　　他做不到像陈玘这样不管不顾，只为活在当下。

　　毕竟，总有人要保持清醒，开车送喝醉的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