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董大

3、熟悉的陌生人

　　“上节课我们讨论了人格信息这门课的形成历史，今天我们主要来讨论一下人格信息的原理及其分解。上节课布置的阅读作业大家都完成了吧，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10个人左右一组，自由组合，讨论半个小时，然后每组派两三位同学来跟所有同学分享一下各个小组的观点和见解。”老师一边布置着他的教学用具，一边说，“好，现在大家自由组合一下，开始讨论吧。”

　　林夕蝶简直无语了，这跟她想象中的课堂完全不一样，老师怎么这么上课的？！说好的传道授业解惑呢？同学们自己讨论一下就算上课了？这个世界的老师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最主要的是，这么一来，自己就要露馅了啊，这该死的人格信息到底是个什么东东？！她看到周边的同学们都戴上了眼镜，眼镜的一只脚上拖出来一根细细的麦，开始试音：“2184年9月12日上午，人格信息概论课，小组讨论……”

　　可能是看到林夕蝶在发呆（其实是有点目瞪口呆），刘蒙转头问她：“不然这节课你就和我们一组吧，就近讨论起来比较方便。”

　　林夕蝶很想答应他，但是她知道这样下去非露/馅不可，她得想办法从这进/退不得的处境中脱离出来，至少得等她对这个社会的常识有所了解之后，她才能再来上课。就在此时，她突然觉得头针扎似的疼，不由捧着头呻/吟起来。

　　“林夕蝶你怎么了？”她的反常立刻引起了刘蒙的注意。

　　“我，我头好疼……”林夕蝶疼得都出汗了，这种疼就像有人在扯她脑子里的一根筋一样，疼得她完全没有余力去思考了。

　　“老师！老师，林夕蝶好像生病了 。”这是刘蒙的声音，然后教室里一阵嘈杂的讨论声。

　　林夕蝶疼得有点懵了，恍惚还看到有闪光灯的亮光，然后是老师的斥责：“不许拍照！刘蒙，检查所有人的摄录装备，本课堂所有的记录全部删掉！”然后一只冰凉的手在她额头试了试体温，老师的声音低低道：“好像没发烧呀，难道是我手太热了？刘咪，你扶林夕蝶去校医那里做一个全身检查。”又冷静地大声说：“其他同学继续讨论，半小时后我们开始做小组汇报。”

　　林夕蝶已经疼得站不起来了，她能感觉到刘咪在努力地扶她，但是她一站起来脑子里就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她一样，她试了几次以后不敢动了，只呻/吟道：“好疼，我没力气……”

　　“赵鹏程，你过来。”老师的声音，片刻后，继续说：“你和刘咪一起把林夕蝶送到校医那里，然后你再回来。刘咪，这节课你不用上了，你留在校医那里照顾一下林夕蝶。这节课的讨论分我会给你的。课后让刘蒙给你补上这节课的内容。”

　　林夕蝶迷迷糊糊地听到老师的说话声，然后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了。林夕蝶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是赵鹏程，他直接抱起了她，然后走出了教室。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如果是她认识的那个赵鹏程，那么他应该是有点生气了。

　　然而让林夕蝶更加尴尬的是，随着他们往校医办公室的方向行进，她的头疼好像越来越轻了，等他们到校医那里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然而她有点舍不得这个怀抱，便装作还头疼的样子，赖在赵鹏程怀里。

　　校医让赵鹏程把林夕蝶放在一张诊疗仪器的平板上，然后盖上了盖子。林夕蝶感觉自己又被扫描了一次，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感觉到头疼了，除了浑身的冷汗，没有其他症状表明她刚刚是真的头疼欲裂。莫非原身有某种奇怪的毛病，而赵鹏程则是解药般的存在？林夕蝶不由脑洞大开，为这奇怪的现象下注释。刚刚确实是赵鹏程一靠近她，她的头疼就越来越轻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这一番诊疗花了十几分钟，校医仔细地看过了所有的数据，大惑不解道：“好像各项数据都是正常的，不然要读取一下你的随身设备的数据了。林夕蝶同学，你看呢？”

　　林夕蝶又被问懵了，不知道校医是什么意思，她求助地看了一眼赵鹏程和刘咪，赵鹏程没说话，刘咪却说：“虽然涉及隐私，但是看你刚刚那么疼的样子，还是让校医读取一下吧，以防万一。”

　　林夕蝶点了点头，却不知该怎么办。刘咪见她点头，便上前撸起她的袖子，却问道：“咦，你的手环呢？”

　　手环？手环！林夕蝶想起前几天刚到的时候好像手上确实有个薄薄的乳胶圈，当时她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又嫌妨碍洗澡，便随手扯下来了，后来便忘了戴上了。

　　“我……我忘戴了。”林夕蝶低下头，声若蚊蝇，“我，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然我先回去吧。”

　　“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上课了。”熟悉的声音，赵鹏程的声音。林夕蝶蓦地抬头，看向他。

　　赵鹏程正看着她，目光平静，看不出心情。

　　“哼！”一声冷哼传来，林夕蝶回过神来，看向刘咪。她不由懊恼，刘咪一定以为她是为了引起赵鹏程的注意才假装头疼的了，但是她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因为现在她确实是不头疼了。究竟这个身体是什么毛病？

　　“好的，刘咪，我现在真的没事了，你也跟赵鹏程同学一起回去上课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林夕蝶朝赵鹏程点了点头，又跟刘咪说。

　　校医摇了摇头说：“我已经通知你的紧急联系人了，你暂时先别回去，留在这里观察一下。另外两位同学可以去上课了。”

　　然而刘咪却说：“夏老师让我陪着你的，我还是等你家人来了再走吧，赵鹏程同学先去上课好了。”

　　林夕蝶无奈地接受了刘咪的陪伴，两人便进入了尴尬的相顾无言。林夕蝶看着刘咪不知在手环哪里操作了一下，手环立即拉长成了一个小屏幕，然后见刘咪在屏幕上操作着什么。林夕蝶仔细地观察着，学习着。

　　仿佛是被这么看着有点不自在，刘咪抬头看了眼林夕蝶，叹了一口气，说：“你如果不喜欢我哥，就不要去招惹他吧，离他远点，他早晚会明白你们之间的距离，回到现实中来的。”

　　听到这话，林夕蝶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在原来世界的旁人眼中，她跟赵鹏程也是有云泥之别的，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更何况那不过是她的单恋。但是她没有放弃，做了种种努力，然后……来到了这里。

　　“你笑什么？”刘咪有点生气。

　　林夕蝶才回过神来，说：“好的。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刘咪一愣：“找我干嘛？”

　　“我觉得你很可爱，很适合做朋友，我可以去找你玩吗？”林夕蝶追问。

　　刘咪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微红了脸，倒是不好意思继续冷冰冰地对着林夕蝶了，但是突然改变态度又有点不适应，别别扭扭地说：“随便你！”

　　林夕蝶呵呵的笑了。她抓紧时间表白自己：“刚刚真的很奇怪，突然之间头疼得好像要死了一样，但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又完全不疼了。我都要怀疑我是被人下了降头了。”

　　“降头是什么？”刘咪顺着她的话追问。

　　林夕蝶没想到在她看来是常识的东西这个小学霸竟然不知道，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之前她也不敢瞎说，就随便编道：“是之前在一本小说里面看到的一种巫术，可以控制人的身体。”

　　刘咪仿佛才认识她一般说：“你还有时间看小说？我算是明白你的成绩怎么老是不上不下的了。”

　　呃，好像不小心给原身惹了点麻烦。林夕蝶心想，她嘿嘿笑了一声，说：“其实就像你说的，我觉着自己的资质并不高，不知道为什么测出来魂商那么高，有没有可能机器出错了呢？”

　　刘咪白了她一眼，说：“就算偶尔有一台出错了，也不会台台机器都错吧？也不会年年都错吧？话说你是怎么提高魂商的？基数这么高已经够夸张了，竟然每年提高的速度也这么快，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人了！”

　　林夕蝶哂笑，心想：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我现在到底算不算个人了？

　　也许是林夕蝶的态度感染了刘咪，两个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气氛慢慢融洽起来。林夕蝶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话题来了解这个世界，好在刘咪是个直爽的性子，倒是没发现她在套话。不过想想也是，这些都是常识性的东西，一般人又怎么会认为这是在搜集信息呢？

　　原来这种叫做魂商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自6岁正式上学以来是每年都要测试的，成绩将作为孩子们每学年评价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一般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的魂商都在大幅提升，尤其是6岁到16岁这十年中，每年的提高度很高，16岁之后，一般人的魂商将会缓慢提升并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范围内。当然，世事无绝对，也有一些人在二三十岁之后发现自己的魂商突然有了大幅的提升的。然而一般人自学校毕业以后就不会特意去测试自己的魂商值，所以这样的例子并不多见。

　　那么这种叫魂商的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呢？为何大家都要这么在意这个值，还要每年测试？林夕蝶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但是却不好直白地问出来。看上去这是一个太过常识性的知识点，她要真问了，估计刘咪该怀疑她了。她决定一回家就把这些疑问搞搞清楚，想来这么先进的科技，网络应该很发达，去网上查一下就行了。

　　两个人正愉快地聊着天，突然门口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看到林夕蝶后快步朝她走过来，道：“夕夕，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一接到通讯就来了，刚刚医生跟我说你没事了？”

　　林夕蝶打量了一下他，长得跟她颇有几分相似，估计是原身的什么亲戚，但是她却不敢随便称呼，于是只含糊道：“嗯，我现在好像没事了，刚刚在课堂上头疼得厉害。”

　　年轻人有几分焦急，道：“校医这边的设备都是常规的，而且不全。刚刚爸妈让我接你直接去首都中心医院做个全身深度检查。我们走吧！”

　　林夕蝶被他的效率惊了一下，看了一眼刘咪，有点不好意思。年轻人这才发现刘咪的存在，忙说：“哦，这位是夕夕的同学吧，我是夕夕的哥哥林旭君。真是麻烦你送她来校医这里了，这会儿我赶着送她去做检查。加个通讯号吧，回头我再感谢你。”说着，点了点展开的手环。

　　然而刘咪却摇了摇头说：“不用了，都是同学，这是我应该做的。”转头对林夕蝶说：“那我回去上课了，你好好检查。”

　　林夕蝶点点头说：“回头我去找你玩。”

　　刘咪笑着应了，便离开了。

　　林旭君看着这一幕，突然颇有感慨地说：“看来一段时间没见，夕夕长大了。”

　　林夕蝶被他这一句感叹激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原身的哥哥看上去是挺阳光开朗的一大男生，然而到底于她而言是陌生人，要让她马上就接受跟他这么亲密的关系，她心里还是有点不习惯。更何况她和原身肯定有很多不同，旁人也就罢了，哥哥可是亲密的家人，只怕会看出很多问题来，她得更加谨慎地处理。想到这里，林夕蝶不由更拘谨了。

　　林旭君却仿佛习惯了她这么沉默的样子，一边帮她收拾，一边说：“你在宿舍里的东西我没动，反正家里什么都有，检查完以后还是住家里吧，宿舍实在有太多的不方便，而且条件也不是很好。再说你不在家的时候，爸妈每天都念叨你，我都被念叨得烦了。”

　　林夕蝶嗯了一声。她倒是想拒绝，然而一想到那天书般的课堂，就失去了继续住在宿舍的勇气了。虽然回家也会面对一系列的未知事件，但是这些常识是早晚都要知道的，越早越好。

　　林旭君收拾了东西，出门去安排，留林夕蝶一人去洗手间。才进洗手间，林夕蝶就觉得一阵头晕，她扶住墙，想稳一下身体，就听到一个女声说：“夕夕，等会要上大型检查设备，我该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