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途》哑鹊

4、狼山君主

　　狼山以北，狼都高高在上俯视着万里山河。不同于其他四国都城，狼山之祖以武立国，此地曾是异族领土。那时异族铁蹄强大，曾经肆虐了大半昊元大陆。百年前统治昊元大陆的昊国国主软弱无能，欲和亲异族，割地称臣。教令一出，天下哗然。
　　昊元大陆遂群雄并起，先有中州夜天宣布叛出昊天国，驱逐异人。随后又有东洲白鹭，西岭皇图，南域狼山，极北冰原等七大势力叛出，奋起抗击异族。
　　狼山之祖面对的，是当时异族里实力雄厚的一支，名为多罗部。狼山之祖以大魄力定都多罗的眼皮底下，随后经过几代经营，将异族彻底驱逐了出去，以此建立不世功勋。百年后宗庙里仍然刻着祖训，第一条便是后世子孙不得迁都。
　　因为当时战况太过惨烈，无数狼山豪杰用英灵祭奠起狼都的不可撼动，是以狼都又称为白骨之城。军事巨著《战国策论》言，若论浩然正气，当属白鹭皇都，若论绮丽繁华，当属夜天城，若论广袤无垠，当属皇图秦域，若论不可撼动，当属狼山狼都！狼都之艰难险阻，更是让无数文人士子嗟叹。
　　而此刻，狼都皇宫内，镇天碑之前。一袭明皇身影隐约可见。即便以狼都气韵，也不掩其绝世风姿，此人便是瑞皇萧奇，半年前以铁血手段杀太子哲，逼狼山先皇退位，而后迅速坐稳江山的狼山国主。北川先皇三子，魏王周珑站在他的身后五步开外，叹道“本以为北川已足够奇险，今日一见狼都，才知道以前的想法多么可笑，若论易守难攻，北川御府及不上狼都万一。”
　　萧奇转过身来，气势略微收敛，笑道“非也，北川历代人杰辈出，狼山不及。”周珑微眯双眼，打量着这年轻的狼山君主，暗自赞叹，若是北川太子殿能得这位的一半气势，又何惧皇图烽火？“本王已传密旨至赵军，令主将赵破岚听从君上之令，不知君上下一步打算如何？”
　　萧奇勾唇一笑“魏王如此信任本皇，本皇怎会不投桃报李？本皇已将狼山西域可用兵马悉数交由赵将军指挥，只留下贺谦的睦州守备军，不知魏王满意否？”“这。。”即便以周珑的沉稳，也是一怔，没料到狼山君主如此信任赵军，如此做法等同于将狼山西域全数交给了赵破岚，倘若北川有不轨之心，岂不是人地两失？随即一凛，易地而处，他未必有如此魄力。“承蒙君主厚爱，我相信澈儿必定不会让君主失望的，驱逐皇图，指日可待。”
　　周珑知道此刻必须给予眼前君主以信心，只是这位君主虽眼前一亮，说出的话却是离题万里。“原来赵将军小名叫澈儿么，不知是哪个澈字？”周珑有些郁闷，骤然听到这么大的消息，一时失言，此时狼山君主揪住不放，澈儿向来不喜别人谈论自己的过去，若是知道自己泄了底，肯定又不满自己这个皇舅舅了。
　　当下谨慎回答“子澈，予子琼觞，饮澈西凉，因赵将军外祖母是西凉公主，便为他取字于西凉民谣。”
　　“原来如此，传说中的瑶光公主竟然是赵将军外祖母么，无怪乎赵将军如此神勇”
　　“君上！”周珑不悦道“上辈人的恩怨早已消失于漫漫风沙之中，澈儿有如今的一切，全是他努力得来，与外人无关。想他在铁卫营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住嘴，瞪了萧奇一眼。心道差点又中计了，这狼山君主忒狡猾。
　　萧奇并不动怒“魏王莫气，本皇只是感叹罢了，并无轻视澈儿之意。方才魏王问本皇有何打算，移步军机营，容本皇详细告知如何？”
　　一声澈儿叫得如此亲昵，当自己不存在么？周珑气得脸色铁青，转身便走，这狼山君主不仅狡猾，还格外厚脸皮，再这么谈下去，来日澈儿该弑舅了。
　　周珑走后，萧奇脸上浮现奇异之色，唤道“暗营何在？”
　　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属下在，陛下有何吩咐？”
　　萧奇道“睦州情势如何？”
　　“禀陛下，赵将军已率领大军围住睦州，令赵军展开帅旗在阵前威慑，同时令涉江城两万常备军由贺谦副帅统领直攻廊河城，但这些都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赵将军舍弃自己的嫡系兵马，仅率领云泽守备军孤军深入，不日将抵达青州毫关。此事进行地极为隐秘，若不是陛下令云泽郡守在赵将军的饮食中下了寒迭香，连暗营也不明赵将军动向。”
　　“好！”即便心中早有准备，萧奇仍然感叹赵破岚的用兵如神，仅仅三日，便已转战百里之遥“好一个虚虚实实，怕是赤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粮道快要被抄了吧。”挥退暗营斥候，萧奇西望青州“澈儿，你仍是不肯用全力么，不过没关系，终有一天我会令你相信我的诚意，当初。。”
　　“陛下，太后到——”一个内侍唱喏，打断了萧奇的思绪。一位宫装妇人缓缓走近，正是狼山太后。半年前还她只是先帝后宫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妃嫔，随着儿子篡权夺位，她也登上了至高之位，无人知道她曾暗中参与了太子哲被杀一案。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更久以前，元皇后与长宁公主的暴毙是其暗中操纵。如今，随着新皇登基，她仍然默默无闻，却无人敢于轻视她。
　　萧奇蹙眉道“母后，此处风大，您身子不好，应当好好休养。”
　　“皇儿”太后不为所动，“大敌当前，我又有什么心思休养，最近家国风云突变，你作何决策，从不告诉我，如此让我怎能安心？”
　　“母后！”萧奇盯着太后稍有风霜却仍然风韵犹存的脸，肃然道“战场之上，最忌猜疑，所谓用人不疑，即便母后听到了什么风声也不必在意，更不要干涉什么。”
　　太后不再坚持，叹道“我从未想过干涉你什么，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萧奇似有感动，却道“如今形势已然不同，多谢母亲理解。”
　　“只要你不以身犯险，我便只当旁人的话是耳边风。”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情势的确已经不同，但身居高位反而更加危险，皇儿当初登位本就为人不容，在此关键时刻，更加不能行差踏错一步”。萧奇眸光一暗，道“怎么会，如今儿臣乃是狼山君王，自然不会如以前那般。”
　　太后没有纠缠下去，话锋一转，道“睿儿的老师人选皇儿可决定了？”
　　萧奇道“还未，如若要选，同时也要选定伴读，这是太子的第一支势力，自然要好好把握。”
　　太后惋然道“皇儿这么多年独身一人，子息单薄，如今又执意立睿儿为太子，到底是忘不掉瑞王妃么。你应该明白，睿儿年幼，何必急于一时？”
　　“母后，睿儿早慧聪颖，未来必可担大任，儿臣无意于再要其他的孩子，何况若子息众，未来夺嫡内耗必会加剧。若非儿臣以铁血手腕登基，此刻皇图大军已经打到狼都下方了，我不希望重蹈覆辙，有睿儿就够了。也希望母后不要再提出异议，真心教导狼山储君。”
　　太后一震，良久才道“我知皇儿的决心，以后不会再提此事。我看陆相之嫡长孙陆飞有颇资质，可当太子伴读。”
　　“此事容后再议。目前收复青州才是最要紧的事。”“唉！如此也罢。”随着一声悠悠叹息消逝，太后与帝王陆续走远，只有镇天碑依然在风中傲然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