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难及》洒扫庭除

16、清源篇·十六

　　游乐场的事就那样平淡下去，假期结束后，依旧井然有序。

　　宇槿依旧很好奇弋涟原从哪儿听来的那么多的消息，毕竟她现在天天和她在一处，实在没道理听到这么多。

　　现在弋涟原时不时地会和她说上几句游乐场那天相关的事。

　　“槿，我听说，这次游乐场里布了噬魂阵。”

　　说到这里，宇槿承认弋涟原平日里说的有一定的可信度了。

　　宇槿说：“那天我听人这么说过，因为醒过来没多久，所以没有多大感觉。”

　　弋涟原惊讶：“你还睡过去了？”

　　“嗯，那个阵太厉害，撑不过就睡过去了。”

　　弋涟原听到说现场很多人都昏睡了过去，没想到宇槿也在其中。

　　弋涟原又说：“如果那天你和我一起就好了。”她那天送她妹妹没用多久，余下时间足够和宇槿去别的地方玩玩看看。

　　说到这里，宇槿又想起夏澈。

　　夏澈再过不久应该就走了。

　　她们在学校里又是不熟的样子，宇槿想了想也就任它去了。毕竟有时候不认识，总会安全得多，虽然她不知道夏澈现在是具体什么状况。

　　学校的日子依旧那么过着，宇槿并没有留心太多。所以她一直觉得身边一直是无波无澜，平静如水。

　　樱花谢了，自又有别的花开了，因此现在来学校里赏花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听说今天一整天都有人在红樱那边取景拍戏，因此现在午休时间很多人都过去看了。

　　自然，这个听说，宇槿是从她前桌的女生那里听来的。听说这次拍的剧是讲穿秋月之战的，路苒最爱关注这些娱乐八卦的消息，从她那里听来的是不会错的。

　　教室空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宇槿支着脑袋在座位上犯困。

　　刚才她吃完饭回来，又碰见商珙桐了，她穿的是这里的校服，显然有在这里长待的打算。

　　对于她来这里做什么，宇槿并不打算去想。他们世家的人有一点就是好，去哪里都相对轻松自由。他们要是想去宫山阁的话，其实也不必经过辰溪院那里。

　　她无意间想起了前几天又碰见了钟爻和杜明明。她对两人之间的事不甚赞同，不过感情这东西不好评说，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学生呢。这段时间以来，她觉得钟爻是真心喜欢杜明明的。

　　那天她无聊又到湖边散心的时候碰见他俩，总之她现在只觉得这两个人只是互相利用的感觉，不过宇槿笃定钟爻是强势的一方。

　　听说那边来的人多是会使些灵法的，杜明明显然在这一类。

　　如此，现在看下来，他们两个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宇槿这时实在困得厉害，埋头睡了过去。

　　走廊上时而传来脚步声，又或者是几个学生的欢声笑语。不过宇槿已经沉入梦境，听不真切了。

　　窗外枝叶沙沙作响，一片明净。

　　宇槿走出了教室，一路上都没有碰见什么人，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想，要么是一阵清风拂过，凉嗖嗖的。

　　看着冷清清的林荫道，宇槿一时觉得有说不出的古怪。她记得自己刚才困得很，还想着要不要出来走走，但现在出来了，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

　　眼前之景有些陌生，她不由心里嘀咕:这是刚才困糊涂了么？

　　耳畔又是沙沙的树叶声，空无一人的路上萧索无比。宇槿心中生起了惊惧感，散漫的思绪渐渐回笼。

　　眼前所见不该是校内之景。

　　想到这里，她猛地回过身去，身后的教学楼早已化为虚像。

　　现在天空阴云笼罩，有要下雨的势头，一直闷着，叫人喘不过气来。

　　宇槿心里烦躁了几分。

　　这时，便听见有人远远地叫了她一声:“槿——”接着便见徐素空小跑过来，面上是一副惊喜的模样。

　　她心里奇怪，便问:“阿空，你怎么也在这里？”

　　“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我刚刚是要回教室的，看到你在这里就过来了……”

　　徐素空正兀自说着，宇槿却见她身后窜出了个黑色影子。她也来不及提醒，当下就把徐素空拉到了一边。也不知道她具体使了什么法术，那影子当即消失了。

　　但紧接着，她们身边便发生了变化，几乎就在瞬间，她们已经身处湖边上。

　　这湖看着眼生，虽然不是溺樱湖，却也难得没有鱼腥味，也是一湖活水。夕阳斜照，湖面纹生，波光粼粼。

　　宇槿还想再叫一声“阿空”，眼前这人已经变换了模样。

　　眼前这人又着红衣，不过宇槿这次算是看清了她的面容。

　　她朝宇槿伸出手，说：“随我一同去清源观吧。”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而宇槿也没有时间来答她。水里激起了几股巨大的水柱，状如水龙，似要将她们吞没一般。

　　宇槿立刻设下了一堵墙，便拉着她往回跑了。一时间，路上的花草都活了起来，仿佛要将她们吃拆入腹。藤蔓在张牙舞爪，花叶在大开大合，全然一幅疯魔的景象。

　　身后的景象又已经变换，身边的一切都平静下来。宇槿停下脚步，手边拉着的女子的胳膊已经变做一根草。她转过身去，四下茫茫，一片寂静。

　　突然间，一把剑朝她飞来，她立时便抓住了剑柄。还没反应过来，前边已经出现了一个人，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发如泼墨，目如星辰，好不俊俏——好一个美人。

　　宇槿一时就愣在了那里。

　　他走上前来牵住宇槿的手，宇槿也没有反应。

　　她似乎看见了一片棣棠花海，顷刻间却又只有黑洞洞的一片。

　　此时面前的这个人张口说了些什么，她似乎听了进去，又似乎没有听进去，只看见他的嘴唇在翕合着。

　　心绪一下子便沉了下去，叫她喘不过气来。

　　宇槿仿佛看见了一个密室，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很痛，密密麻麻的，如针毡，如刀割。

　　就在这时，这个人拥住了自己。

　　宇槿并不觉得奇怪。尽管她觉得自己现在脑子有点木，但是她和眼前的这个人早已认识。

　　这时的宇槿脑袋确实是糊的。她只能肯定自己和这个人认识，却忘了问自己她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不是当今时代装扮的人——他毕竟是个古人。

　　手中的剑渐渐变成了水花，在宇槿反应过来时，她也已经被淹在水里。

　　自然，刚才所见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仿佛一切再自然不过。

　　路边上的草木也被淹了个齐腰深。这水也不流动，似乎就凝固在了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涉足这里。水层褪去，草木也一洗如新。野花上还缀着几滴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鲜艳，偶而折出太阳的光晕。

　　宇槿被人背起，却已经一身干燥。

　　即使还在睡梦中，宇槿依旧觉得这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得令她惊恐，却又叫她依恋和心安。

　　宇槿觉得是刚才那个人回来了。

　　半睡半醒间，她似乎睁眼看了面前的人，但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记得她的脸挨着他的肩膀。她似乎问了他是谁又似乎没问。

　　路上的景色她也有一段没一段地看着，却什么也没记得。

　　背着她的人似乎一路不语，又似乎和她说了很多很多。她也似乎和他说了很多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待她终于清醒过来时，她正躺在草地里，鼻间一片独属于青草的清香。

　　皓月高挂天上，天地广阔无垠。

　　宇槿看向坐在不远处石块上的人，银霜一般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只觉得说不出的落寞。

　　宇槿觉得这一刻她绝对是被蛊惑了心神，竟然对此心动不已。

　　她刚想喊出“夏澈”这两个字来，却见他早已回过头来，伸出手指做出了噤声的动作。朝她道：“该醒来了。”

　　闻言，宇槿一愣，眼前景象尽数褪去。

　　宇槿猛地直起身，看到她桌前正围着弋涟原和关夏，一时有些发懵，接着才感觉到她的手被压麻了。

　　弋涟原在这里还好，关夏怎么也跑过来了？

　　不待宇槿发问，关夏已经抢先道：“槿，你刚刚被浴梦了。”

　　浴梦，即是进入一个人的梦里，去窥探想知道的答案。不过浴梦太过麻烦，如果只是窥探秘密的话往往得不偿失，因此更多的时候还会利用浴梦将梦境化作杀场，引外人进去厮杀。

　　而宇槿这次显然没有多少杀机，似乎就是纯粹地窥探秘密。

　　依稀记得自己被淹了很久，最后就是夏澈叫醒了自己。宇槿回想起来，只觉得怎么想怎么怪。

　　她往边上看了看夏澈的位置，那边空空如也。

　　宇槿迟疑道：“我被浴梦了？”她倒不是怀疑关夏说的，而是她何德何能被人施了浴梦。

　　弋涟原说：“对呀，刚才一进来，就发现你不对劲。我和夏澈正打算进去看看呢，你就醒过来了。”

　　弋涟原果然问她梦到了什么，宇槿如是说了，不过模糊了夏澈叫她醒来的这一部分。因为他们如果知道自己和夏澈的关系的话，恐怕她又要头疼好一阵。

　　弋涟原接着问：“槿，你对那个湖水还有别的印象么？”

　　宇槿仔细想了想，才有些迟疑地说：“好像和引月湖有点像。”说到这里她自己也疑惑，她又不是关夏，和那里的关系还很密切么？

　　引月湖就在穿秋月那里，引月湖旁就是穿秋月之战后留下的墓群。

　　回去后，宇槿才想起自己还梦见了有人叫自己去清源观。因此对弋涟原说：“清源观上有什么东西么？我总遇见有人叫我去清源观……”宇槿还提到了自己在樱祭那天晚上遇到的红衣鬼。

　　弋涟原听来的东西千奇百怪，宇槿想自己应该可以在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弋涟原说：“你说是不是红衣鬼看上你了？”

　　这话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答案。

　　看到宇槿果然如意料中一样无语的表情，弋涟原开怀地笑了几声。

　　不过弋涟原倒是觉得自己有点猜到了宇槿被浴梦的原因。毕竟红衣鬼之所以有传说是清源仆从，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可说的缘由。

　　因为，神，也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