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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举步维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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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韵陷入回忆出了神,直到手上一阵刺痛才回过神,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十字绣的针钝,不至于扎出血来,但她恍神之下力气不小,手上被结结实实扎了个凹陷。
她按住手心,下意识地去看时来的反应——
那人正不为所动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合着眼,看样子居然是睡着了。
宁韵摸了摸手机,有了种拍一张他上班时候的睡相,并以此为要挟延缓交钱的想法。
然后她就真的这么做了。
随着相机咔嚓一声,时来也随之惊醒,揉着眼睛,茫然又不解地望向她,直到看清那镜头对着自己,才顿悟似地问:“你在偷拍我?”
宁韵执着手机不免尴尬,她本想先发制人,哪想到对方快人一步来了个后发先至,她删也不是留也不是,差点闹了个大红脸。
时来反而笑了,突然换了个坐姿,以手肘搭在沙发背上,又以手背撑住下颚,半侧过脸,眯起眼望过来,那慵懒十足的模样,再配上他棱角分明的长相,还真有点潇洒公子哥的味道。
宁韵莫名其妙,问:“你做什么?”
时来扬了扬下巴,落落大方:“从这个角度拍我比较好看,可以拿去做壁纸。”
宁韵差点失手砸了手机。
“好了,不开玩笑。”时来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说看,你的租金到底怎么办?其他人要么就给了确切的交款时间,要么就交得差不多了。”
“我……”对上男人的眼神宁韵不知怎的有些难以启齿,“我先把这个月的补齐,再把水电提前交了。房租过……过几天再交,行不行?”
“行,”出乎她意料,没有同情没有为难更没有讨价还价,时来答复得异常爽快:“刷卡还是付现?”
交了钱和时来一起从财务部出来,宁韵听见他心满意足自言自语道:“终于催到了一家。”
宁韵:“……”
她来到这里第一次后悔自己不问世事人脉太窄,没和别人互相聊聊情况。
“你先回去吧,”下了电梯时来说:“我要去一趟王姐那。”
宁韵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王姐可没有我这么好催。”
她在心里又加了好骗两个字。
时来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是只要能搞定王姐,剩下的人就没理由再拖了是不是?”
宁韵想了想:“祝你好运。”
时来笑而不语,好像自信满满。
回到店里之后,宁韵便站在门口,怀着一种小人之心,等着幸灾乐祸地听与昨天相似的争吵声。
可出乎她的意料,一切都在有序安静地运行,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半小时后她终于忍不住,装作上厕所从怡昕服装的门口过了一趟。
那两扇玻璃门紧紧关着,里头只有王姐一人,正在打电话,看那样子义愤填膺。
她听不清,也不好意思去听人家的隐私,便径直绕了过去,估摸着时来只是嘴上说说,人却没去。
谁料到第二天,一个消息震惊了整楼层,纵然宁韵这种交往圈子极小的人,都知道了这情况——
楼层有名的老大难兼刺头王姐,上午主动去财务交了款,不但结清了之前欠下的所有房租,还一口气多交了半年。
果然王姐这么一松动,其它尚有欠款的商户便陆续开始沉不住气。仅仅一天的时间,已经有大半商户交清了所欠债务,剩下的不少有偿款能力的,也在准备信用卡或者等待资金到账。
然后各家开始议论纷纷,说新来的时主管一定是极有背景,只怕王姐那天和他顶撞,以后的日子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把这消息告诉宁韵的,是斜对面开化妆品店的南姐。
南姐在这一层是出了名的美人,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人比她还要懒散个许多,秉承着爱买买不买滚的格言,对待不熟的人都习惯地端着架子。但纵然如此,依然有人前仆后继地飞蛾扑火。
宁韵分不清她那底气到底来源于哪里,总觉得她那生意整体算来应该比自己的还要惨淡,但从不见她愁上半分,似乎并不以此为生。
南姐正对着镜子专心致志地补妆:“那个时主管……叫什么来着?”
宁韵:“时来。”
“对,时来,我看他跟你挺熟。怎么?连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来头?”
宁韵忙道:“我和他不熟。”
“那天他不是来了你店里?”南姐抬头瞟她一眼,美女就是美女,连嗔怪的表情,都显得明艳动人:“你看之前那章主管,就特喜欢在老潘那坐着,还不就是因为私交好。”
宁韵估摸着应该是是前两天时来进她店里催款,被南姐看了个正着,幸好南姐不太爱到处拨弄是非,否则只怕整层楼都要传开她与时主管私下相熟这样的八卦,她就难做得很了。
这定义让她觉得颇为受用不起,又无从解释,便说:“我和时主管没怎么聊过。”
“他啊,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南姐嫣然一笑:“第一次看到他我就知道,他来这里当主管,一定是先来熟悉一下环境锻炼一把,将来啊,还指不定有什么大用。”
宁韵没说话。
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那天为他解围的举动有点多余。
难怪那日在水房里,那人虽然满脸水珠,但眼睛鼻子都看不出一点发红的痕迹,原来真的只是去洗了把脸,她却想象力太过丰富。
南姐和宁韵又闲聊了几句,看了眼墙上的钟,说:“呀,怎么都快六点了?我八点还约了人,这指甲还没来及做。”
宁韵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来就要有往,信息的交换往往来源于双方的互惠互利。鉴于南姐告诉了她这么一大新闻,而她却无以为报,想当然尔,南姐成功获得美甲一次,不需工钱。
七点半南姐起身,看着自己涂了蔻丹的纤纤玉手心满意足,“谢谢你啊小宁,以后我那要是多出什么小样,就都送给你。量虽然小,但你攒一攒,就不用特意去买霜了。”
宁韵道了谢,目送南姐窈窕的身影远去,手脚利落地收拾了小桌,然后望着一旁挂着的甲油色卡出了神。
银行卡里的余额已经一分不留全部交到了商场,就这样她还欠着下个月的房租。这两天的收益,去除吃穿用度也没剩下几分,按这个进度,想攒足那不菲房租,只怕还得过上两个月。
可是两个月后,她的欠款数字也远不止这么些了。
想到此,宁韵头疼地按按额角。
实体生意这两年确实越来越不好做,早两年,虽然她这店的位置地段不佳,也好歹能赚到些钱,她也就知足常乐。
可随着相似的店越来越多,竞争大,生意难,她的收入就逐年降低,从开始的尚能勉强糊口,到收支平衡,特别是今年尤其差,几乎入不敷出,一直在啃老本。
现在可好,被那男人一催,连老本都交没了。
她自认自个儿美甲技术也不算太差,服务也还尚可。但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或者没什么特色,她的店怎么都打不响牌子,回头客也不多。
印象里能称得上回头客的屈指可数,其中能最准时来报到的,居然还是个姓时名来的男人。
宁韵坐了会,看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来,取了色卡,准备去外头的步行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拉来几个顾客。
她的性子一向做不来这样的事,有时她自己走过步行街,有人热情万分地迎上来问她要不要美甲化妆,她都不免替对方觉得尴尬,埋着头往前拼命走。
但脸皮不能当饭吃,温饱都难以为继时,面子也就不值一提。更何况相比于低三下四地回家通过母亲找那男人要钱还有可能面对拒绝,还是被陌生人无视的脸丢得小一些。
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宁韵抱着色卡,匆匆沿电梯上了楼。
地下商场一上去,外头就是步行街,此时正是热闹时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宁韵已经看到几张熟面孔,在那里见到年轻女孩就冲上前大声招呼:“美女,美甲要不要做?化妆修眉也可以……”
宁韵远远看着,还是咬了咬牙,一步步走到那几人中间,尽量让自己无视她们奇异的眼神。
她自认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看到两个女生路过,鼓足了勇气想上前询问时,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倒不是因为被嫌弃而难堪,而是她根本连上前的机会都没有,身边已经闪过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窜上了前,速度让人叹为观止:“美女,美甲做不……”
宁韵在外头站了二十分钟,眼睁睁看着其它店家陆续带进去一个又一个顾客,而她别说接到单了,连问都没机会问上几个。
一阵寒风刮过,她不由打了个寒噤,时值深秋,晚上的天气还真有点冷,更何况她又穿得单薄。宁韵缩了缩脖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吃晚饭。
步行街上飘着各种小吃的味道,面包的甜,烤串的咸,炸鸡的香,她咽了咽口水,又摸了摸口袋,决定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好好减一减肥。
好巧不巧,宁韵这边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偏偏某个人,恰到好处地提了份外卖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