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春》展无

13、☆13.

　　两日后天擦着黑，南下的羊肠小前驶来。
　　驾车的人穿着一身合身的蓝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迎着漫天的水雾小心谨慎地驾驶着马车。
　　身后的车厢上垂着一道月白色的帘子，若是掀开帘子便会发现，这辆并不是特别大的马车内，布置的十分妥当。
　　柔软的毯子、焚烧的香炉、甘甜的茶水、香甜的蜜饯果子，甚至连那打趣的话本儿都不曾少。由此可见添置的人是何等的用心，这里面的东西真可谓是应有尽有。而被这些东西围住的是一个冰雕玉琢的小童。

　　小童瞧着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生得分外讨喜。一张小脸儿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圆润，只是如今这张圆润的脸却是绷得贼紧。一双桃花眼初见其形，但又尚未长开，眸光冰冷，眸中却又似攒着滔天的怒火，让人不敢直视。
　　入了定一般，小童的身子动也不动，一双眸子正透着那帘子看着甚么。
　　下一瞬，帘子蓦地被人撩起，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
　　“看这天色，雨今夜许是停不了了，冒雨赶路实非上策。玉堂，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晚吧。”

　　原来这驾着马车的人正是奉了包拯之命南下去南疆的展昭，而这面色冰冷僵硬的小童自然就是那饮了特殊药酒而变小的白玉堂。
　　展昭这般询问。
　　等了半晌，方才听到一声极淡的“嗯”。
　　“玉堂，你若是觉得饿了，包袱里还有一些吃的。”
　　毕竟孩子总是不经饿的。当然，这样的话展昭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啰嗦！”
　　展昭不以为杵，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才放下帘子又折回了身子去了。

　　白玉堂则是垂下眸子。视线落在自己身边并排放着的两把长剑上。一把属于自己，一把则是展昭的。
　　展昭的那把名为巨阙，自己的这柄名曰画影。二者皆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利刃。
　　只是这两把剑很是特别。
　　一个剑身黝黑如滚了泥炭似的，模样平平；一个又通体雪白，仿似冰雪所铸，精致绝伦。
　　这一黑一白本该是两个极端，可是如今躺在一处，却又仿佛是天生一对。
　　它们合该就是在这里的。
　　这种感觉就像……
　　就像……
　　它们的主人也合该是在一起的……
　　白玉堂出神的想。

　　大半柱香后，听着雨滴敲打着车厢的声音，展昭将马车停在了一间客栈的门前。
　　那是一间并不算大的客栈，有两层。却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方圆几里内唯一的一家客栈。
　　马车一经停下，倚在门口偷闲的小二连忙撑了伞殷勤地迎了上来。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打尖儿兼住店。”展昭应着的同时脱下蓑衣，却不取下头上的斗笠。
　　那小二眼珠子蓦地一转，瞬息间就洋溢着满满地笑容。
　　“好叻！客官快里边儿请。”
　　展昭没应他，而是转身撩开身后的帘子，冲里面喊了句：“下车吧。”
　　须臾，抻长脖子的小二就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展昭连忙撑开一把伞，将白玉堂拢在伞下。

　　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雨似乎下大了。
　　目光自伞上收回，转而落在展昭的身上。眼见着展昭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淋湿痕迹，眉峰忽的蹙起。
　　一直注视着他的展昭又怎能不注意到？
　　他施施然开口道：“进客栈后换身衣服就是。倒是你，我身上湿气大，你千万别沾染了。”
　　惹得白玉堂一声冷哼。

　　后来随着那小二进了客栈里，订下客房。白玉堂如今的处境展昭自然不会放心让他一人一个房间。况且便是往日，白玉堂仍是那位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白五爷，两人一同出去办案时，也不曾开过第二间房。
　　同吃同住已然成了习惯。
　　等到小二送来热水，展昭再请他准备些吃食后，然后隔上一扇屏风让白玉堂进去沐浴。一边又将备好的白玉堂此时能穿的衣物放在一个矮凳上，推到屏风的另一边。

　　“玉堂，衣物都在这儿。”

　　隔着一扇描绘着山水的屏风，水声悄无声息停了刹那。白玉堂盯着那些衣物，不知想到了甚么，垂下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