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春》展无

11、☆11.

　　后来，展昭赶去了南疆。
　　期间的曲折已经没必要回忆起，展昭只记得那时正是南疆花开的时候。展昭拉着马闯入一片不知名的花海中时，满身狼狈。但，恰恰是在这儿，这一望无际的繁花中——
　　白玉堂踏花而来。
　　见到展昭的那一刻，没有分别已久的淡漠疏离。
　　白玉堂的眸中独有他一人。
　　他道：“猫儿，你来啦。”
　　语调略显平淡，似乎展昭的到来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微微上挑的眼尾，镌着悦色。

　　回府衙的脚步异常沉重，展昭每迈开一步，都仿佛是走在刀尖儿上似的，虽不疼不痒，但，总难过的紧。
　　当年为了解自己的蛊毒，白玉堂只身一人前往南疆，甚至为了拿到解药，生性自由洒脱，不愿受拘束的人在那儿足足待了半年之久。
　　直到展昭伤好追去南疆，将白玉堂带了回来。
　　白玉堂清瘦了许多，风姿却更甚当年。

　　没人知道白玉堂这半年是如何过来的，他遇到了甚么事，甚么人。即使展昭私下里询问，白玉堂皆是一副无所谓的轻笑调侃打发了他。
　　久而久之，展昭便不会再问。
　　只是这“半年”终究成了展昭心里的一根刺。自从认识白玉堂后，这是唯一一次，白玉堂敷衍他。
　　这便有人要问上一句，人生在世，总有些不愿向别人诉说的心事，敷衍你一两句，有甚么大不了。
　　然——
　　若是那个敷衍你的人偏偏是你心口的朱砂痣，心头的白月光的话——
　　须知，“小心眼儿”本就是人的通病。

　　展昭，亦是凡人。

　　再没了来时火急火燎的脚力，展昭乌龟似的挪动着步子，耳边隐约还能听到公孙策与众衙役的声音。不用回头去看也能想到是何等的混乱。
　　展昭叹了口气：“哎——回去该如何同玉堂说？”
　　恰在此时，只觉一道凌厉的风扑面而来，展昭下意识地运气，伸手一接，满手温凉。
　　他怔怔抬头望去，顿时被见到的惊在原处。
　　“玉、玉堂？！”

　　不远处的矮丘上站着的一身白衣猎猎，冷眉轻蹙，眼眸含着冷笑的稚子不是白玉堂还能是谁？
　　只是往日里轮廓分明的棱角变成如今这般圆润，如今站在这儿，整个人像是小了几圈，却又不显得突兀。
　　风骨天成。
　　白玉堂单手抱臂，右手正上下拈着一枚黝黑的玉石，漫不经心抛着玩。
　　展昭见状张开自己方才握起的手，只见掌心里躺着的赫然就是与白玉堂手中把玩的黑色玉石一模一样。

　　墨玉飞蝗石，白玉堂专用的暗器。展昭闭着眼眸摸都能摸得出来。
　　复又将玉石攥紧在手中，心中顿时也仿佛也攥住了甚么似的。而白玉堂的出现，也令他心里空空荡荡的地方填满了一样，忧心也散了许多。展昭迈开脚三两步便到了白玉堂的面前，低头，开口道：“玉堂，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展昭面色却是陡然一变，只见他一把抓住白玉堂的双臂，关切地问道：“玉堂，你如今不同往日，怎可贸然出府衙，若是路中出了甚么岔子，展某该如何是好？不过，玉堂。你……究竟是怎么出府的？”
　　还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唠叨，白玉堂翻了个白眼。
　　“爷岂是那般无能之辈？区区一方矮墙，怎能难倒你白爷爷？”白玉堂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白玉堂说的轻松，然而却不知展昭的脑中立时闪过一幕：白玉堂使着自己的短胳膊短腿，手脚并用且狼狈地爬过自己院墙……

　　察觉到展昭盯着，兀自变得恍惚，一言难尽模样，聪明如白玉堂，了解他跟了解自己一样的白玉堂，哪能不晓得他心里所想，登时垮下脸，对着眼前那张百看生厌的脸飞出了第二颗玉石。
　　直到接下第二枚墨玉飞蝗石，展昭这才后知后觉，“咦——？玉堂，你的武功还在？！”
　　白玉堂冷哼一声，眉峰一挑，“哼！你以为？”
　　“……”
　　“臭猫，你那是甚么眼神？莫不是不信？若是不信，现在就来比过就是！”
　　展昭活生生吓出一个激灵，看着面前撸着袖子就要开干的某人，连忙劝道：“玉堂，要不，今日就不比了吧？”
　　“废话少说！是男人就别认怂！”白玉堂怎能依他，正满肚子火没处出，怎能放过面前这个间接将自己害成这样的人！
　　“……玉堂，你莫冲动！”
　　“迟了。”打定主意，展昭却是千推万阻，而且满脸犹豫的模样，白玉堂决定激他一激。眼珠子转了转，白玉堂唇角含着冷笑，凌厉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展昭，蓦地顿在某处，意有所指地挑衅道：“臭猫，你不会不行吧？”
　　一个正常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说“你不行”吧，这是搁在哪个男人身上都忍不了的。
　　但——
　　展昭偏偏就忍下来了。
　　他瞥了眼白玉堂，依然犹豫不决：“可是……”
　　“你到底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白玉堂彻底毛了。不过就是打一场，眼前这人推三阻四，究竟甚么意思？

　　展昭这时终于开了口了。
　　“若是允了你，别人会说展某……”展昭再瞥他一眼，如实答道：“欺负稚子。”
　　白玉堂：“……”

　　他、娘、的！
　　简直能气哭！
　　还能不能好好的打架了？！

　　“展昭！爷今天不打死你跟你姓！！”
　　良久，紫竹林中响起这道咬牙切齿的暴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