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是最远和最近的那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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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炎渐渐成为念白心理咨询室的常客，在受伤之后的两个月时间里，白墨对他进行了三个疗程的精神调节，对谢炎的说辞是为了用理疗帮助他修复和更进一步观察脑部神经，而谢家的人都知道这只是高级催眠而已，让谢炎在大脑受到创伤未治愈的时候借助催眠来篡改他以前的一部分记忆。
进一步说，是抹掉他脑海里对舒念的所有记忆，让两个人的人生在谢炎的记忆里，以一种新的轨迹铺展。
享负盛名的心理医生白墨对那个叫舒念的男子有着深刻的记忆。近些年来，他名声在外，不乏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念白求他开解或用催眠忘掉不同的心结，大多数为了情欲物欲想要拥有更多或者选择遗忘来逃避痛苦，所求甚多或者忘记全部。可只有舒念是最特别的，他带着一身悲伤和孤寂来到念白，所求不过是让他此生挚爱的人忘记自己，开启新的生活。
白墨记得那个下午舒念带来的有些略悲伤和压抑的故事。对面那个安静寡言的男子，介绍说已有三十几岁的年纪，可或许因为有些偏瘦，加上眉目过于干净，又有着一双忧伤而清澈的眼睛，白墨从他身上并看不出岁月的影子，听完舒念的故事，白墨觉得也许是因为对方的世界简单而感情又执着纯粹，所以舒念给人的感觉依然像个孩子一样干净纯澈，甚至于，让他这个见多了听多了各种故事的人，也起了不忍的心。
他也曾问过他。
“患者的委托人虽是直系亲属，但你作为最核心的参与者，也是有权利拒绝的。”明明谢白两家是有往来的，本来遵照家里长辈的意思，白墨是必须要接受谢氏夫妇的委托的。可听完舒念的故事，他生了劝解的心。
“我自己也是愿意的。”舒念吃力地从回忆里走出来，默默回复着。
可那因为克制而通红的眼泪呢？明明泪水早已打湿了睫毛，可他却再也没有说其他，直到以后每次都带谢炎前来诊疗。
谢氏夫妇态度也足够坚决，抱着谢炎此次脑部意外受伤的希望，再次燃起了让唯一的儿子回归正常的心思，成家立业，让谢家香火再续已然是二人最大的期盼，但也是记住了以往强烈手段带来的反效应，于是这次再次从舒念这里打开入口，只是换了另外一种柔和的方式。
但对舒念来说，近乎是最残忍的惩罚。他可以出现在谢炎的身边，可以在他周围存在着，以一个仅有些交往的陌生人。他甚至要感谢谢炎在受伤之际那短暂的清醒期，要不是他在病床上第一眼看到和记住的是自己，那现在老爷和夫人让自己做的，应该是彻底的消失在谢炎的记忆力吧。
所以对于现状来说舒念甚至是充满感激的，最起码不用像以前一样躲起来，想念也无法相见，两个人都要承受痛苦。谢老爷的话每时每刻都在刺激着他，他和谢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他要为谢炎以后的生活考虑啊，他要继承家业，要延续谢家的血脉，甚至仅仅是，年暮之时有人在侧陪伴和照顾啊。
于是他把所有回忆和深爱都亲手交付出去，然后用有些可笑的事故负责人的身份亲自送谢炎去一个抹去记忆的地方，然后安慰自己，没关系呢，你忘记的我替你记得，时岁不长，用余生也应该足够了吧。
那个叫白墨的人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神奇，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去清除和安装怎样的记忆给谢炎，仅仅是几个疗程下来，谢炎似乎就真的有些变化，比方说从一开始自己撒谎说因为在书店遭受意外的不相信到现在越来越自然地和自己相处，自在潇洒地投入到工作中，直到越来越少地联系自己。
就像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菜已上齐，服务生也倒好红酒离开，谢炎似乎还是没有聊天的打算，只是一直在盯着平板看着东西，应该是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吧。
舒念看了看埋头工作的谢炎，仔细看着对方，偶尔皱起的眉毛，习惯性地托腮，舒念心里不觉泛出一种带着酸意的幸福，还好，只要你还是你，过得无拘束肆意就好了，不会为了自己曾经的取向挣扎茫然，也不会受到各方阻力。舒念想着，便切开面前的牛排，细细地吃了起来。
等到意识到对面的目光抬头，却不知何时谢炎已端着红酒杯边把玩着边带着笑意地望着自己，当下心跳就漏了半拍，“少谢总，你望着我做什么？”
“好啊舒念，既然今天这顿饭是庆祝本少爷大病痊愈的，可你也不用这么开心吧，自己先开吃起来，是觉得再也不用为我承担医药费了然后吃完快点走么？”
“啊？不是的谢总，我”怎么这记忆抹掉了一部分画风也变得清奇起来，白墨到底安插了什么人设在他脑子里？刚刚明明是谁一个劲低头看平板不搭理人的，舒念腹诽着，“我只是有些饿了，而谢总似乎一直在处理工作。”
“不要一直谢总谢总的叫我，叫我谢炎就好了，我们也算是机缘巧合认识的朋友吧，我还是叫你小念怎么样？”谢炎看着对面刚开一点玩笑就紧张的人，明明就像小兔子一样啊，小念更适合吧。
“可是我比你大五岁啊。”舒念无奈，看来无论变怎么样，关于年龄这坎是过不去了，谢大少爷永远还是喜欢居主导地位。
“对了，小念，咱们有多久没见啦？”果然无视对方关于年龄的抗议，谢炎滋滋地切着牛排，一边问了起来。
“嗯，应该有十天左右了吧？谢总”
“叫谢炎！”话没说完就看到谢炎挥舞着牛排刀严肃地修改自己的措辞。
“谢炎怎么了？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还没搞清楚对方的意思，但光是从对方那里得到叫谢炎的特权，舒念心里已经很开心了。
“赫！你居然还能这么惨无人道地笑啊小念同志！十天都不主动联系一下我这个病人，你这个事故负责人怎么当的？就算我的心理诊疗也已经结束了本少爷身体康健没呆没傻的你也应该主动随访一次吧！”一边恶狠狠地把切好的牛排在嘴里用力咀嚼着，谢炎一边也不忘记挥舞着手里的餐刀。
嗯？舒念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得回谢炎名字的呼叫权有这么开心地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但看着对方挥舞着餐刀义愤填膺的模样，还真是惹人发笑呢。可是少爷，你知道么？现在的小念是不能够主动去找你，随时都能见到你了呢。因为再没有以往那些不分开的理由了呢。
“我们现在不是在见面了么？你这次喊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么？”舒念接过谢炎的话，倒是认真问了起来，这次谢炎主动叫自己出来，自己高兴之余还是担心有什么事情。
谢炎把刚才一直看的平板解锁朝舒念面前一推，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自己看吧。”
“硬脑膜外血肿的后遗症？休克？昏迷？谢炎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你不是早就出院了家庭医生也一直监护着不是说早就没事了？你哪里不舒服？”
看着舒念先是迟疑地接过来然后明白自己看什么后，紧张到站起来跑到自己身边晃着自己肩膀上下查看的样子，谢炎觉得这样的效果很满意。
不过因为舒念站在身边半倾着身子看着自己，谢炎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家伙的睫毛是那么长，加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上下扑闪着，甚至比女孩子的都好看呢。谢炎估计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咽了咽口水。对，女孩子，谢炎想到这个头痛的问题。
于是他将着急检查自己的舒念控制住，将对方按在自己身旁坐下，“我当然没事，你看我生龙活虎的。可是我现在很需要自己再得点后遗症并发症什么的！”
“嗯？为什么？”舒念扑闪着睫毛，看着双手按着自己肩膀的尽在咫尺的谢炎，这曾是以前多么亲密自然的举动啊，许久未曾有过这样的距离，舒念又开始不自觉紧张起来，可对方的频道，显然此刻并没有和自己在一个频率上，不过也是，抹去了一段记忆的人，自己还奢求什么呢？
谢炎扶额长叹，瘫倒在座位一角。“我天！你都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我爸妈给我介绍了多少女孩儿相亲，每天早上我睁开眼下楼就看到一姑娘出现在我家餐桌上，后来发展到午餐晚餐，哪怕我多到公司加班每天都有很多女孩出现在我办公室，你说我爸妈是有多着急抱孙子，家大业大还中年有为的，现在国家二胎都开放了他们怎么不再自己造个孩子玩呢！”
舒念刚从谢炎放开的手里解脱出来，下一秒那双手又靠了上来，“小念！你就不能再负责本少爷一段时间么，带我去看病吃药啊，我这病没好的话应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快帮我想个后遗症啥的江湖救急一下啊？”
可能是真的感受到那种如菜市选菜一样的相亲痛苦，谢炎晃动着事故负责人舒念，迫切希望对方再来承担自己一段时间。“我不是脑子受伤了么？不如再失忆一次？哦也不行，上次已经忘了一次爸妈这次再说忘记肯定不好使，医生也检查的出来！”
舒念听到失忆二字猛然一惊，从谢炎的碎语中回过神来，以为他想起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谢炎那英俊的五官朝自己越靠越近，原本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也放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一时间舒念也不知道怎么反应，那种越靠越近的距离让他产生紧张和触动的感觉。
“谢炎你干什么？”感觉到对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舒念本能地头偏向一侧躲避着。
可却被谢炎霸道地用手掰了回来，尽在咫尺的距离里，舒念能感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可谢炎似乎没有停止的动作。
“小念你脸怎么那么红？痛不痛？”
终于谢炎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停了下来，一脸认真地望向舒念，“也没有流血疤痕之类的，你感觉痛么？”
“没啊。”舒念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自己刚刚离那么近鬼才不会心跳加速呢，“不过，好像有点痒痒的。”舒念渐渐感觉出不舒服，脸烫烫的，有些发痒，又有些火辣辣的，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向谢炎，“你今天点的什么？”
“牛排啊。”谢炎反应过来，“你不会对牛排过敏吧，唉你怎么不提前说呢！”
舒念也是此刻才意识过来，以前两人一起吃饭谢炎一直记得自己的饮食禁忌，吃西餐也会将牛排换成猪排之类，所以舒念也一直不用操心，今天也是许久未见面，舒念也一心想着其它的事情一时间没有注意，好在他吃的并不多，加上刚才一直处于脸红心跳的状态又被谢炎的并发症什么的吓了一吓，倒加速了过敏反应。舒念此刻只觉得有些胸闷气促，坐在那里喘着。
谢炎着实吓一跳，自己没找到并发症倒把舒念给弄过敏了，急的他慌忙要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舒念拦住了他，“没事的谢炎这不怪你，我吃的并不多，休息一会回家吃些抗敏药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都喘成这样了你就不要说话了！”谢炎又急又生自己的气，听到家里有药当下二话不说抱起舒念就往外走，惊呆了餐厅里用餐的人，舒念原本挣扎着要自己起身走，结果还没推开手就已经被谢炎借力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抱了出去，塞进了车内。
两人回到不可抗力的书店里。舒念吃完药喝些水休息了一段时间，也渐渐平复下来，脸上的潮红已经退下，可当他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再次吃了一惊，因为此刻映在自己眼帘里的，是自己最熟悉的，喜欢了近三十年的那张脸。
谢炎面对着自己安睡着。谢氏夫妇回国，加上催眠事件舒念已再不能回谢家，于是便在店里二楼住了下来，本就是一个人，便也只弄了一个单人床，虽说不上小，但两个大男人一起睡还是有些拥挤，所以此刻谢炎的脸离舒念很近，加上因为枕着手臂熟睡的缘故，谢炎的头几乎是倾靠在舒念肩旁。
那一刻的舒念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只想此刻能静止，然后长长久久地看着面前那个此生挚爱的人。
可是终究是没有办法忍住呢，舒念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那朝暮思念的脸是否真实，可却在即将靠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只是隔着空气一点点勾勒描绘着对方的轮廓。
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
最怕此生已经决定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少爷，你这样，小念又怎么能得下你，放得下我们的过去呢？小念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不希望你不再找我，但又不能让你对我这么好了，不然，小念担心自己会坚持不下去的。
舒念想起谢炎在餐厅抱自己离开的情形，想起两个人在暮色下的不可抗力书店门前勇敢又无悔的亲吻，可他也无法忘记两人重逢之时谢炎被柯洛殴打，被黑衣保镖拦截，在花市为保护自己受伤的画面，甚至还有谢夫人苦苦哀求自己放手给谢炎一个正常完整的生活哪怕最后朝自己跪下的画面，最后那一幕是他无法承受的，谢家养育了他，纵容了他，现在对自己要求的不过是为人父母最简单的心愿罢了。
舒念一时间很多画面涌入脑海，早已不能平复下来，可也不敢吵醒熟睡中的谢炎，只能用手捂住嘴巴，压抑住自己的情感。
少爷，你说小念为什么就不能够和你在一起呢？
你是小念心里最近但又不不得不要离得最远的那个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你是最远和最近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