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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苏娆以前是读过些书的,一对一的方式效率又高,故而她比白日来听讲的那些人进度反而更快。外面还在讲千字文,她这里,江照白已经在同她讲诗了。

      江照白发现她很聪慧,很多地方几乎一点就通,又能举一反三,资质比许多世家弟子都不知好上多少。不过他也发现,她虽读的用功,但对诗的内容反倒兴趣不高。

      其实他也是有少许的尴尬的,他一个二十多岁尚未娶妻的郎君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讲爱情诗,说的再正经都显得有些照本宣科。

      这一日,留在长安老宅的旧仆有消息送来,江三郎便中途离开了一会。长安那边已经鲜有好消息传来,归来时,江三郎的脸色并不好看,进了屋,却发现苏娆在笑,笑得那么自然,让她整个面容都鲜亮了起来,莫名地令人感到温暖。

      江三郎自己长得好看,但对容貌实则不大在意,今日仿佛才第一次看清这个“苏尧”的容貌。

      自从意识到江三郎从没看出自己是女郎以后,苏娆索性连名字都稍作了改动。她害怕江三郎知道她是女郎以后会不愿意教她,毕竟男女之防如今虽不那么严格,但却仍是有的。

      现下,在看清了苏娆容貌的江三郎眼中,这个小郎君的样子着实阴柔了些。时下世人虽然本来也以郎君阴柔为美,江三郎自己也是这个款的,但江三郎想,他小小年纪已经如此,将来恐怕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没有身份地位,容貌太好也不知是好是坏。

      长得好看容易受到优待,这自然好,可他又担心他受不住俗世诱惑,走上歧途。

      想了一会,却又在心中哂笑,这才相识多久,他竟想了那么远,他又不会长留会稽,以后的路总归是他自己的,他只在此时尽心教导他,尽人事罢了。

      想通这些,他也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早先那些沉重的心情也缓和了一些。他边撩袍坐下,边问:“在笑什么?”

      苏娆面前摊着竹简,江照白偏头去看,发现是一首《卫风·淇奥》。

      这一首,他还没有讲过,她看得发笑,是看懂了?

      可《淇奥》有什么好笑?

      对上江三郎询问的眼神,苏娆轻轻将竹简合上,却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地吟出:“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她一边吟诵,一边站了起来,声如清流涧泉,一步一句:“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她吟诵完,似是回味了一番,才回过头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江三郎问:“先生,我念的可好?”

      江三郎笑:“很好。”

      得了夸奖,她又笑起来,面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娓娓说道:“这一首《淇奥》,少时同阿兄一起念过,那时我还同阿兄说,世上哪有这样的郎君……阿兄便同我争说,定然有的,还说自己便要成为这样的郎君叫我看看,还要同我打赌……后来……”

      说到伤心处,她说不下去了,笑容渐隐的面上落下两行清泪来。

      “后来……又如何让你发笑了?”江三郎并不去劝她,反问起最初的问题。

      苏娆听了,渐渐收了泪,又在心底开始笑。这位郎君,劝慰人的方式都这样含蓄。

      她的眼圈还红着,看向江三郎时已是染了笑的:“后来我知道了阿兄说的没错,这样的郎君确是有的。这首诗,写的不就是先生吗!我想,最后还是阿兄赢了呀,我为此而笑。”

      江三郎闻言先是讶异,随后抬手摸了摸苏娆的头,温声道:“阿尧过誉了,白去之远矣。”心中到底还是有些熨帖的,之前心中的阴霾都似被一扫而空。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罢。你既然不喜欢诗,明日我们读屈大夫可好?”

      苏娆却摇了摇头:“既是读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没有不喜欢,只是不懂罢了。诗三百,言情者十之七八,于我而言,却是遥远之事。”

      江三郎想,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又不像贵族郎君议亲那样早,情之一字,确实远些。而他自己业早已放弃了儿女私情,恐自己的淡漠影响了她,遂耐着性子同她讲诗……恐怕自己那些不怎么真挚的讲释,并不能勾起她的情肠吧。其实不讲了倒也好,不过她既然不愿半途而废,便依她。

      然,隔日的屈大夫也好,诗也好,并没有读成。江三郎出城办事,留了一个小仆在竹屋,这一日讲学与苏娆这里都停了一日。

      而之后,苏娆却再没来过竹屋。

      起初,江三郎只当她有事,虽然微恼她无故失约,也没有告知一声,但转念想她并非贵族,又无仆从,也许真的分身乏术,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之后一连数日她依旧没有出现也没递来任何消息。

      纵然再冷情,相识一场,江三郎终是有些担心的。到了此时,他才发现他对这位小郎当真知之甚少,连她家在何处都不知。最后只好托李信帮忙查一查,好歹两人也是见过几次的。

      江三郎原本担心李信会拒绝,毕竟苏娆待李信的态度算不得好,故而事先想了许多说辞。谁知李信听了便一口应了下来,倒叫江三郎那些腹稿无用武之地。

      却也越发欣赏李信这个豁达的性子。

      其实这真是江三郎的误解。李信意图交好江三郎,对这种小忙自是无有不应,而且他也不是豁达,他是自负,他根本不把苏娆看在眼里。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只是当江三郎恍然回神想明白的时候,他既没有等来李信,也没有等到苏娆,只在李信等人的落脚处找到了浑身是血,惊慌失措的阿南。

      他说,他杀了阿江,阿信当着官寺人的面放走了他,求江三郎救救阿信。

      他还说,阿信叫他转告江三郎,三郎要找的那个人就住在城西某某某处。

      江三郎藏起了阿南,却没有去救李信。

      他想,李信这个自负的性子,实在应该好好磨一磨,这倒是个好机会。只是听阿南的意思,那个被杀死的叫李江的小郎君,却是近来搞的满城风雨的李家二郎。

      李二郎丢了十几年,却在终于得以归家之前被杀了,江三郎怕李郡守怒急之下失了分寸。他想磨磨李信的性子,却断然不想他失了性命。

      思虑再三,江三郎委婉地同舞阳翁主提了提李信的事,希望她能意识到李信出事了,进而保得李信的性命。只是这个漂亮的小翁主,真的是太小了,他甚至很疑虑他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

      是啊,真的是太小了。心思都写在脸上。他们,真的太不适合了。他只作不知吧,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而当崔先生因为郡守夫人投毒自尽未遂而再次登了李府的门时,李家三郎李晔也没有看到老医工身后那道瘦小的身影。

      苏父不好了。这才是苏娆消失的原因。

      苏父已经长时间的陷入昏迷,偶尔才会转醒一会,但很快又会失去意识,饭食、水和药也几乎喂不进去。苏娆心急如焚,除了去请崔先生,就是寸步不离地守着阿父。

      崔先生声音颤抖着叫苏娆准备后事。

      大限将至。

      阿父是真的撑不过这个年了。

      苏娆曾想过这个时刻,觉得自己会哭的断气吧。

      然此刻她并没有哭。她才知道,原来悲伤到了极致,就连哭都是一种奢侈。

      待她亲手料理了阿父的后事,会稽城中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

      她连李信进过狱中都不曾知道,知道的时候,李信已经成了李郡守家的二郎,那个走失十几年的李二郎。

      南方的雪患终于是没能避过,会稽还好,但流民已经挤在了城外。

      江三郎出现在苏家的时候,苏娆正在收拾行李。

      “你要走?”

      简陋整洁的室内还是一片缟素,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并不为过,江三郎进来一眼便见到了忙碌中的苏娆。

      没想到江三郎会找过来,苏娆吃了一惊。

      “先生,你怎么来了?”

      江三郎低头看她,本就瘦小的人又憔悴了许多,不禁生出怜惜。纵然他舌灿莲花,文采斐然,此时也只说了一句:“节哀。”

      却是再真挚没有了。

      他也以为她会哭,但她没有。

      她很平静,苍白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宁静的笑容。

      “阿父去的时候是笑着的。自阿兄去后,阿父的神智便有些恍惚,总以为阿兄还活着,还将我当做阿兄……想来那时阿父也是将我当做阿兄了吧。这也……没什么不好。”

      可她也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庆幸多谢还是失落多些。这些话,她也是头一次同别人说。可说出来之后,他也就释然了。

      她看向江三郎,非常诚恳地说:“先生,我早有心理准备,多谢先生来看我。倒是我,还未同先生道歉,缺席数日却连个消息都未递,最后还劳动先生来看我。”

      江三郎也看着她的眼睛,忽的就想起她撞到自己那日望过来的眼神,也是这样纯粹,一点卑微都没有。这样的眼睛实在很容易看到人的心里去。江照白心里泛起轻浅的涟漪,更没心思与她拉扯客套话,便看向她身后的行李,问:“你要离开会稽?”

      苏娆点点头,“去长安投奔大姊。”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安排好了。他忽然就很想问问她,那读书呢,不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半途而废吗?

      但江三郎毕竟是江三郎,这小小的失控终是掩在了心底。他点点头,淡声道:“也好。”

      两人一时无语。江三郎本是有些担心苏娆,但一来见到她不仅自己打理了父亲的后事,连日后的去向都打算好了,他却一丝一毫都不知道,便有些自嘲自己多管闲事,略坐了一会,便起身要走。

      苏娆却忽然叫住了他,“先生,留步,且等我一等。”

      说完却不等江照白的回应便跑出屋去,江三郎当真又坐回去等她。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苏娆便回来了,手中抱着一个褪了色的红布封口的坛子,上面还粘着些许泥土。

      苏娆恭恭敬敬地双手将坛子捧到江三郎面前,道:“上次不慎打翻了先生的酒,便以此作赔吧,还望先生不弃。”

      酒香透过坛口隐隐地逸出来,芬芳馥郁,江照白日常饮酒,嗅得出这确实是一坛好酒。酒坛上还有泥渍,但显然苏娆已经清理过了,可见埋藏的年头已久。怕是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他怎么能要?

      看出江三郎要拒绝,苏娆抢先说道:“先生不要,我也无处处置这坛酒,我识得的人中,恐怕也只得先生饮酒了。再好的酒,无人赏味,同白水又有什么区别。”

      是啊,她既然没有嫁人的打算,这坛女儿红,又有什么用呢。她原是想祭在阿父坟前,但阿父看到这坛酒没有发挥它原本的作用,恐怕也不会高兴。

      送给江三郎,倒是最好的去处了。至于这酒的意义,还是不要告诉先生了罢。万一叫先生误会自己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江三郎这样的人,如高山之雪,峭壁之松,苏娆很难想象他动情的样子。她又想到李府上那个漂亮的小翁主,那样单纯的女郎,对江三郎的心思只一眼就能看透。

      容貌也好,家世也好,这两人怕都是再般配不过了。她都不见江三郎有半点动容。

      这可真是一个绝情的郎君啊。苏娆想,喜欢他的女郎也不知要经过多少磨难,怕也要足够坚强才行吧。

      ……

      会稽开始开城收容流民。

      李信只在开始商量对策时来找过江照白,后来此事由李家和官寺接手,江三郎一介白身,便不再参与此事。而他关心的,是宁王要进京了。

      长安城中,皇帝一心求仙问道,几个皇子资质参差不齐,斗做一团,世家官场乌烟瘴气,好不热闹。宁王自幼体弱,自封王成亲后去了封地平陵已经多年不回长安了,也不参与储位之事。这时进京,着实耐人寻味。

      宁王去封地前,江照白同宁王夫妇谈不上有交情,但多少是有些接触的。平心而论,几个皇子中,他觉得最像一个合格的帝王的,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属意的听话的定王,而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宁王。

      如果宁王有意的话,他是愿意在宁王身上赌一把的。

      他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想着是时候回长安一趟了。会稽真的太小了,他当真再多也做不了什么了。

      转头看见屋角那坛酒,红色的封布早就有些褪色,还被泥土糊住那么久,此时却莫名鲜艳。江照白心念一动,扬声叫来一个小仆。

      不知她怎么样了,至今没有来同他道别,应是还没走吧。

      小仆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同过来的苏娆。

      她说:“承蒙先生不弃,路上便叨扰先生了。只是恕我冒昧,先生为何忽然要去长安?”

      她并不是真的要打听江照白的行踪,虽然也不敢太过自作多情,但她还是怕自己的决定影响了他。

      江三郎何等敏锐,她的话一问出,他就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只微笑着回答她:“我确实是有要事要回京,阿尧不必介怀。”

      苏娆这才放下心来。

      江三郎又问:“你此去可想过家中如何安置?”

      其实她家也只剩那间屋子了。

      苏娆笑笑,说得坦荡:“阿父生病多年,家中早已是家徒四壁,我此行之前,打算将屋子献给官寺用以安置流民。”

      江照白心中明了,她竟是不打算回来了。

      江家是放弃了长安去岭南开荒的,背井离乡的决定要经过多少心中的艰难抉择,江三郎是经历过的。正如此,对眼前的人,江照白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惜与欣赏。

      离开会稽那日倒是没有下雪,来送行的只有李信一个。

      他已经是李家嫡出的二郎,穿的光鲜齐整,与过去大不一样。

      李信说知知被她二姊拘着,不日也要随宁王夫妇回长安去了,这会稽倒剩下他孤家寡人了。

      苏娆在一旁静静地听,也不知李信说的知知是谁。

      那些听江三郎讲学的人并不是不想来送行,只是江三郎并没有特地告知离开的日期,他不想弄的场面太大。

      江三郎当初是随着江家迁徙的队伍,顺势留在的会稽,身边留下的仆从并不多,这番回长安,加上苏娆,也不过一驾马车足以。

      两人离开会稽的第二日,便又下起雪来。江照白恐她无聊,便递了一卷竹简给她。

      苏娆摊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江三郎俊秀挺拔的字,同他的人一般,风骨卓然。

      她看了一眼标题,写着《告府君书》,一时疑惑,扫到了卷尾,落款却是李信。

      所以是李信写的,江三郎抄的?

      她细细地看了内容,才知道会稽开城收容流民这件事,竟然是李信促成的。

      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也有些明白江三郎与她看这卷竹简的意思。他恐怕早就看出她对李信的厌憎,给她看这个,是希望能扭转她对李信的看法吧。

      可她的情绪原本也不是针对李信这个人的。她知道这是迁怒,李信是无辜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所幸江照白给她看了这个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她便也假装不知,干脆掀开帘子一角去看风景。她还是第一次离开会稽这么远。

      可是看着看着,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晚间在客驿落脚后,苏娆敲开了江照白的房门。

      江照白看她进来后还一脸警惕地关门的模样,略感诧异。

      “阿尧,可是有什么不妥?”

      苏娆闻言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先生,我们怕是被人盯上了。”

      江照白先是一惊,很快也严肃起来,沉声问:“你可确定?”

      江照白少时遇到过苍云先生,得了他几句指点,后来又做了廷尉,也是有些武功的,但苏娆说的事他却丝毫没有发觉。若是真的,恐怕都是些不好相与的狠角色。

      苏娆见他沉了脸,以为他不信,忙说道:“我阿父曾是个侠客,我幼时起就同阿兄一起随阿父习武,这件事,没有九成的把握,我也不会这时来打扰先生休息!”

      江照白自然不是不信她,见她误会,解释道:“我没有说不信你,只是此事……你却是受我连累了。”

      次日上路,江三郎留心感知,再加上苏娆从旁提示,发现的确有一伙人暗中跟着他们,恐怕来者不善。

      对以这些人的来头,江三郎心中略有猜测,若是真的,他不担心自己,却忧心苏娆的安危。就算他们的目的本不是害命,但情急之下,他们会不会顾及苏娆的性命,江照白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想,他的多管闲事还是连累了她。

      次日,江照白一行人因为苏娆水土不服而滞留在码头旁的一个小村庄上,一留便是三日。

      这一日,守在码头的小仆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一进门就如释重负般地说:“三郎,宁王的船到了。”

      床上的苏娆闻言掀开被子坐起来,与旁边的江三郎对视一眼,哪有半分的病容。

      很快江照白一行人便上了宁王的船。

      江照白想,希望那些人能够因为宁王的存在而投鼠忌器罢。程漪就算不怕得罪江家,但多少还是会顾忌着宁王同曲周侯及大长公主夫妇吧。

      为避免生事端,苏娆也扮作了江三郎的仆从。

      苏娆上一次坐船还是小时候全家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时隔这么多年,她竟晕起船来。虽不严重,但毕竟给人添麻烦,又是同这样尊贵的一群人同船,她便尽量在自己的船舱里不出来。

      其实她这样一个小人物如何,她觉得宁王夫妇以及那个小翁主都丝毫不在意的。

      宁王妃冷冷淡淡的,端着世家贵女的架子,显然是看不见她这种小民的。而宁王看着柔弱温和,但那眼神中的倨傲比他的王妃实则只多不少。至于舞阳翁主,似是心事重重,这种单纯的小娘子,心里只装的下一件事,哪里还会关注别的。

      苏娆对宁王夫妇到说不上讨厌,这些上位者自由从小养成的根深蒂固的意识,他们没有特别针对她,只是看见了也不会放进心里罢了。

      只江三郎是不一样的。这般不一样的郎君,整个大楚的贵族中,恐怕也只他一个。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苏娆想,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他,也不可能再遇到一个这样的郎君了。

      直到有人通知苏娆要换船的时候,她才知道,李信和李三郎也上了宁王的大船。

      这人可真是……阴魂不散啊。说好的他在会稽孤家寡人呢?

      她对李三郎的印象很好,但她不想见李信,尽管晕船已经好多了,她却越发深居简出起来。

      她已经有好几日,连江三郎都没有见过了。李信的到来,江三郎绝对是很高兴的。苏娆甚至觉得,她还听到了舞阳翁主愉快的声音。

      也是因为李信吗?

      这一日晚饭过后,苏娆就觉得心里特别不踏实,坐立不安地在船舱里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就怎么也待不住了。他出了船舱找了江三郎的小仆问了他的去向,的只江三郎就在他自己的船舱里时微微放下了心。但没见到他的人,她安心不下,也不顾那个小仆说李信也在江三郎那里,脚下步子迈得飞快。

      到了江三郎的舱外,却见几个侍女守在外面,其中有个年长些的,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记起这是舞阳翁主的侍女,上次在李府上就是她给崔先生带的路。

      所以翁主也在里面?

      青竹看到走来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想想这里是江三郎的船舱却叫她家翁主和李二郎鸠占了鹊巢,便迎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来找江三郎?”见苏娆点头,青竹接着说道,“江三郎方才到前面那艘船上去了。”

      前面那艘船能有什么,想来是去找宁王了。

      宁王的船,她当然上不去,便也不深居简出了,干脆站在甲板上,远远地望着。

      不远处李晔正持着一卷竹简念念有词,苏娆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少年郎还是窜个子的年纪,苏娆微微仰着头,日头垂垂西落,光影将李三郎打成一道深色的剪影,苏娆忽然就想起那日江三郎在竹庐外叫住她的情景。

      她那时也是这样仰望着他。

      她问他,“先生,大楚还有救吗?”

      他告诉他,“有的,一定有的。”

      那声音并不多么坚定铿锵,可是她就信了。她相信他,毫无条件的相信他。

      她想,如果大楚还有救,那么没有江三郎也定然是不行的。

      为了这个郎君,她愿意倾尽自己那点微薄之力。

      暮色降临,江水泛起清光。李三郎早已离开,苏娆却仍旧守在甲板上。她听到一阵响动,警惕地朝四周查看,却见到李信勾着小翁住上了船舱上的屋顶。

      她听到闻蝉害怕地叫了李信一声,之后便是李信痞里痞气的回应……

      她的位置隐蔽,夜色又黑,那两人都没发现她。但她虽然讨厌李信,道德却还是有的,便不动声色地离两人远了一些,直到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其实她是有些吃惊李信同舞阳翁主关系这样熟稔。

      也是,世族李家的二郎啊,同翁主自然是匹配的。

      李信是李信,再也不是那个小混混了。

      苏娆一时间好似想通了什么,又仿佛还有些不甘心。她不过一个不是到十七岁的女郎,有些主见罢了,很多事还不能想得透彻。

      她还想再多想一些,只是目下,并没有这个余暇了。

      苏娆在甲板上感觉到强烈的杀意从四面八方涌上船来,一瞬间变换了表情,电光火石间只有一个念头……先生!

      此夜大雨倾盆而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并不晓得那个时代读书人读书的顺序,我只是想让他们读诗经罢了。想一想江三郎一本正经地给不打算嫁人的苏娆一首首的讲爱情诗,我就觉得想笑。但这种笑点只能脑补,我并写不出来,╮( ̄▽ ̄")╭
      另外,男扮女装者事,一来呢江三郎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接触过的女子估计除了他家的女眷正经的也就程漪了。二来苏娆家境贫寒,肯定发育也不好,魏晋时男子本来就以阴柔为美,还有男子搽脂抹粉的,再加上江三郎的不上心,发现不了苏娆是女的也算不上多奇怪,不过不会很久,性别不暴露,怎么谈恋爱!o( ̄ヘ ̄o* )[握拳!]
      再有关于性别暴露之前的代称,说道苏娆的时候统一使用“她”,哪怕是江三郎的内心独白。但是大家知道这时候江三郎的认知里我们的阿娆还是阿尧就行了。
      原作中似乎没有很明确地提过江三郎对李二郎身份真假的质疑(也或许是写了但是我忘记了……)。只是按照常理推断,江三郎找到阿南的时候,还没有李怀安叫李信顶替李二郎的事情发生,李信与江三郎交好阿南又是知道的,阿南又是一个藏不住事儿的火爆性子,在那个情况下,我认为阿南会将一切同江照白和盘托出的。也就是说江照白是明确的知道真正的李二郎已经死了的。对于李信假的身份江三郎心知肚明,却也乐见其成,后面这一点,原文也是明确写出来的。
      然后解释一下苏娆眼里的宁王夫妇。首先要说的是,我很喜欢这一对,绝对没有要黑他们的意思。但事实便是那样,他们从小便尊贵,受到的教育也是尊卑有别,闻姝当初就看不起李信,而张染的人情味儿,也全是为了闻姝才有的,说他倨傲,却是一点错都没有的。这事是他们的习惯罢了。
      嗷,接下来就是阿娆英雄救美了,其实我对打斗场面非常苦手,可能是空间感不好吧?
      头痛。
      那么,下章见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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