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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阿依娜送走好友后就在帐篷里窃笑,还在想明日何时去“慰问”一下苏娆才合适,太早了可不行。不不不,还是要早一点,防止别人去“打扰”他们才是。

      然而实际的情况并没有半分阿依娜所想象的香艳旖旎。

      江三郎同苏娆对坐长谈,茶水续了一盏又一盏,内容正经又严肃。

      前面的内容告一段落后,江三郎另起话题道:“我欲调查左大都尉阿斯兰,阿娆若是听到什么,也帮我留一些吧。”

      他又将两人的茶续上,复言:“阿信托我做的。”他浅笑着看着苏娆,眼中有未尽的言语。

      苏娆同李信的不合,江三郎心知肚明。他欲苏娆帮他,后面这一句大可不必说出来。但他毫不隐瞒,一切交给苏娆自己判断。

      他其实是相信她的。

      苏娆的心里也是有些复杂的。江三郎同她讲了长安的情况,同时也说了会稽的情况。去游说定王帮李信说情之前,江三郎同李郡守见了一面,李怀安没有明说,但江三郎推测会稽的危机恐是李郡守故意为之的。而现在这个时间,李信应该已经在会稽那边展开了驱逐郑山王一伙的动作了。

      苏娆一直把李信与郑宏那些人当做同类而厌恶他,尤其在听说李信昔日许多“兄弟”都投靠了郑宏之后,这种厌恶几乎到了盲目的程度。可李信现在正在与郑山王对垒,正在守卫她未能守护的故乡。

      其实她是知道的,从很早的时候,她偷听到李信和江三郎在竹屋的对谈开始,直至他为会稽收容流民而奔走……她是知道的,李信不是普通的混混,更不会是个池中物。

      她只是害怕,害怕她在心理上接受了一个原是混混的人之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那会让她无法原谅自己。

      但是李信啊,他做到这个程度,她可能真的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将他厌恶下去了吧。

      她低着头,似乎在看茶碗里的茶叶,声音寂寂:“嗯,我记得了,先生。”

      江三郎没再说什么,起身给火盆里添了新炭,又在帐中拉开一架花鸟山水的屏风后,才又说道:“不早了,休息吧。”

      苏娆的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结结巴巴地,也不知要说什么:“那那那……先先先生……我回回回回回回去了……”

      江三郎抄着手堵在门口,笑得意味深长:“阿娆不是答应要保护我?”

      啊啊啊,她就知道那句“保护”话里有话!

      “阿娆过来得时候有没有记得招摇一点?”

      ……并没有。

      有人看见了是真的,但她能怎么招摇,难道一路敲锣打鼓、撒花摇旗地过来吗?那先生就太高估她的脸皮厚度了。

      苏娆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江三郎不再逗她,语气也温和下来:“这几日还要委屈阿娆帮我挡一挡。我睡在屏风外的榻上,阿娆不必紧张。”

      苏娆当时的目的虽然是惹他生气,但出的法子其实是个好法子,他要采用,自然也只好委屈苏娆了。

      苏娆左右为难,从小到大,就连她阿兄她都没与他同室而居过。何况与郎君居于一室这样的事,在苏娆眼中还是太过离经叛道了。

      如此说来,苏娆倒是比好些贵族男郎女郎们还要矜持的多了。世家贵族们看着光鲜,内里其实不堪。许多郎君娘子婚前都有些放浪形骸的行为,只是圈子里面,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会说出来罢了。江三郎虽然洁身自好,然在这样的风气中熏染,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比及苏娆自然是高多了。

      江三郎靠近她,苏娆缩着头后退,他便继续向前,直到她退无可退。江三郎俯下头,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可闻。郎君放轻了声音,浅浅沙哑:“阿娆,帮帮我?”

      平日清清冷冷的郎君,忽然做出这种近似出卖色相的事来,就异常惑人。苏娆根本不敢看他,心脏跳得快要飞出胸膛。她不知道是不是晚间这样微妙的时间的关系,又或许是之前阿依娜的话作祟,她脑子里都是一些羞人的念头。她当初同她大姊承认喜欢江三郎时那样顺畅平淡,她觉得那样再自然不过。但若现下再要她说一遍,她根本羞于出口半个字。

      这种感觉陌生又奇怪。心里热热的,痒痒的,像有只猫爪在挠一样。

      “阿娆?”

      苏娆的反应,江三郎看在眼里。他是经历过一段感情的,虽然不成熟,但女郎的这个萌动的模样他还是不陌生的。这个发现令他喜悦,苏娆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他自嘲想,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多少年没有过了,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一般。

      苏娆最终在云雾中点了头。躺在胡床上,盖着厚厚的绒被时,她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江三郎同她只有一屏风之隔,她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帐篷里还残留着他常用的熏香的香气……这一切都让她有一种江三郎近在咫尺的感觉。

      实在太羞耻了。

      于是在告别了宿醉半个月后,苏娆又失眠了。

      到了半夜,苏娆才终于进入似梦半醒的恍惚状态。还没真正睡着,她便感觉而有人接近的气息。她猛地醒过来,见到一片白影笼罩过来,鬼魅一般,她没忍住,惊叫了一声。

      “嘘——阿娆,是我。本欲悄悄地过来做个样子,还是把你吵醒了吗?”

      苏娆平复了一下,听出是江三郎的声音,稍微镇定了下来,不解道:“先生,出什么事儿了?”

      江三郎只在里衣外披了件长衫,柔顺的长发铺在肩上,轮廓美好如水墨画中的剪影。他微微倾身,有几缕发从他肩头滑落,在空中轻轻荡着,仿佛也柔软了人心。

      他放轻了声音,似诱哄般道:“阿娆略向里面躺些,然后不要做声便好。”

      苏娆不明就里,仍是依从地往胡床里面挪了挪,外侧就有了约一人的空余。江三郎撩着长衫在床边坐了下来,白色的衣摆在床上铺开,带起一股清冷香气。

      苏娆才要发问,察觉又有人接近的气息,拥着绒被坐起来,便见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郎腰肢款摆地走进来。女郎轻纱覆面,露出一双多情美目,紧身的衣裙勾勒着身体的线条,手臂、腰肢、小腿,大面积的肌肤裸露在外,性感诱人。

      到此时苏娆若还不明白状况的话那就太蠢了。她想到江三郎那些动作的目的,脸一红,又躺下缩回被中不说话了。

      那女郎虽然听说今晚有个女郎留宿在江三郎帐中,但总还有些侥幸,况且大家一起玩她也是不介意的。草原上各种类型的汉子她几乎都试过了,还从没见过江三郎这样子的,不得手就令她心痒难耐。

      苏娆缩在被子中,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江三郎语气冷淡,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然那女郎似乎很激动,对江三郎纠缠不休,当苏娆不存在一般。苏娆就觉得很不舒服,这女郎这样张狂,是觉得她比不上她,还是觉得她配不上先生?

      苏娆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江三郎正在严词拒绝那女郎荒诞的提议,忽然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衣角。他低头去看,就见到苏娆小猫儿似的缩在被中,只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拽着他的衣角。她一张小脸委委屈屈的,撅着嘴用不太连贯的蛮族话说得像撒娇似的:“三郎,冷,让她走嘛。”

      这样一句话,已经是她现在能说出来的极限了。江三郎知道苏娆这个模样是故意做出来的,但着实令人怜爱,她第一次不叫先生叫他三郎,这样酥媚,让他忘了什么真真假假,无条件地顺着她:“好,让她走,阿娆再等我一等。”语气宠溺如真正情浓中的男郎女郎,叫旁人毫无插足的余地。

      那蛮族女郎却十分坚韧,又来游说苏娆,苏娆娇娇地缩在江三郎身后,根本不理她。女郎被苏娆高冷的态度气得跳脚,可苏娆真冤枉,她又听不懂她说什么。

      两边都说不进,女郎终于不甘心的走了。帐帘掀开钻进来的风让苏娆打了个喷嚏,江三郎敛了笑:“真的冷?”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苏娆就想起她方才的作为,她说的时候还没有太深刻地想那句话暗示什么……现下他一问,苏娆羞得不行,几乎要把整个脸都缩进被子里了。

      她红着脸移开视线,声音从被底传来,嗡嗡的赶人:“我不冷,先生不必理会我。很晚了,先生快去休息吧。”

      “三郎。”他把她的头从被子里扒拉出来,笑言,“方才不是叫的挺好。”

      苏娆装死不理他,脸上的热度把被子里狭小的空间烘得热热的。

      江三郎欣赏够了苏娆窘迫的样子,终于放过了她。女郎主意大得很,还是不要逼她太近。

      翌晨,苏娆从浅眠中被吵醒,声音来自帐外,苏娆听了一会,觉得其中有个声音似乎是阿依娜?

      她清醒过来,迅速起身整理好自己。越过屏风,见到江三郎也刚刚穿戴整齐的样子。苏娆脸微微一红,同他打招呼:“先生,早。”

      “阿娆,早。”

      外面还有人在争吵,江三郎没有趁机调侃苏娆,“似乎你的朋友也在,阿娆同我一起出去看看?”

      苏娆正有此意,点头跟着江三郎出了帐篷。外面的情况出人意料,阿依娜争吵的对象居然是郝连离石。连自己族的王子都敢怼,女郎你真是英勇。

      苏娆听不懂他们在怼什么,总之先劝住阿依娜。但她还没开口,看到两人一起出来的阿依娜已经闭了嘴,很是得意地看着郝连离石。郝连离石眼光在江三郎身后的苏娆身上闪过,神色有些尴尬。

      阿依娜笑着上前抱住苏娆的手臂,邀功道:“阿娆快谢谢我,要不是我拦着,我们这个不解风情的王子就要大大咧咧地进帐篷里了。”一边说还一边揶揄地同苏娆眨眼睛。

      苏娆:“……”我是很感谢你,但是可以不要说的这么暧昧吗?

      “殿下来找我?请进来罢。”江三郎对阿依娜的话不做任何表示,招呼过郝连离石又转头对苏娆道,“阿娆不如先同你这位朋友去用早饭吧,晚些时候再过来。”

      郝连离石不耐烦他那几个兄弟之间的你争我夺,一早就来找江三郎。被阿依娜拦在外面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个女郎真是在说笑,江三郎看着那么清冷的一个人,怎么会留女郎过夜。然而苏娆同江三郎一同出来,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在他的眼中,江三郎对阿依娜的那些话的态度是不置可否,现下对苏娆的样子又是这般亲密,他越发觉得尴尬。郝连离石根本就没认出来苏娆就是昨日险些被他发落的那个女郎。阿依娜与江三郎同苏娆说的都是大楚话,他一边惊讶于他们族中还有一个大楚话这样流利的女郎,一边有好奇苏娆的身份。

      苏娆在阿依娜这里煮羊奶,阿依娜觉得新鲜,就在一旁托腮看着。她见苏娆讲究的往里面添这添那,啧啧赞叹:“大楚人吃东西都这样讲究吗?”

      苏娆腹诽,是你们太不讲究了行不?也不知阿依娜她阿妈在草原上是如何熬过来的。

      苏娆按照江三郎教给她的方法煮好羊奶,塞了一碗给阿依娜,成功堵住了她的嘴。味道好的东西没人会不喜欢。阿依娜马上就倒戈成了“讲究”的人。

      苏娆想,江三郎欲在蛮族传播大楚文化,只靠他们两个甚至再加上郝连离石的支持都是不够的。阿依娜就是很好的帮手。她本身精通两种语言,她的父亲还曾是蛮族二十四骑长之一。这也是为什么她一个孤身的女郎在这片弱肉强食的草原上还能过得风生水起。

      苏娆想把江三郎欲带给蛮族的东西先让阿依娜接受。若是有阿依娜这样的人帮忙,这条路多少会减少些困难吧。

      阿依娜被美味的羊奶收买了,认真地陪苏娆练习了一阵蛮族话就撇下她去做自己的事了。苏娆想郝连离石总不至于还要留下同江三郎一起用午饭吧。她可是打算过去找先生蹭饭的呢。

      苏娆过去江三郎那里的时候,郝连离石确实已经离开了。江三郎坐在案前写字,但气质已与之前大不相同。他见到苏绕进来,停下手中的笔站起来,摊开双臂问她:“阿娆觉得如何,可还入得乡,随得俗?”

      儒雅的郎君已经脱去飘逸的长衫,换上精练的蛮族衣装,柔顺的皮毛,贴身的剪裁,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身形,显出几分先前不曾有的英武同侵略性。

      同其他蛮族人没甚分别的衣装,穿在江三郎身上依然有着全然不同的气质。苏娆看得一时恍惚,没有作声。

      江照白看她这样模样失笑:“怎么,不好看?”

      他对她的态度实在亲昵,她收起来没两天的爪子就不由得露出来,顶他道:“先生穿这个是为了好看吗?”

      她态度这样放肆,江三郎却开怀的笑起来,她藏起来的本性总算又露出来了。他就想纵着她这样,让她活的更恣意一点。

      江三郎难得这样嬉闹般同人斗嘴,显出心情很好的样子:“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是阿娆希望我丑一点?那我可以,尝试一下。”

      苏娆看着他那张精雕细琢过般的脸,很想说“你试试啊,能丑到我算我输”,他这张脸,就算想扮丑也是不容易的。不过她到底还没放肆到这种地步,生硬地转换话题:“先生何时摆午饭?”

      ……

      在蛮族的生活渐渐安定下来。午前江三郎会同郝连离石长谈,午后则会在草原上设讲席。期间的空隙时间会教苏娆学习蛮族话。晚间依旧是苏娆宿在屏风内侧,江三郎宿在外面的榻上。

      苏娆与江三郎同帐的事,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夜间来“袭击”江三郎的女郎也几乎绝迹了。然苏娆反倒有些骑虎难下地回不去了。

      郝连离石心中烦躁于同几个兄弟的勾心斗角,更愿意同江三郎在一起谈谈话。同这位郎君交谈,总可以让他有所得。大楚人有句话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以往还觉得夸张,如今方知,此言甚为有理。

      他们谈话时,苏娆有时会在场,做一些侍女会做的事情,这时候江三郎会用大楚话,只有一些艰深的部分,郝连离石不能很好理解的时候,他才会改用蛮族话同他解释。但每次结束后,江三郎都会单独问苏娆是否有不解之处。

      苏娆不知道江三郎是如何同郝连离石解释她的身份的,只从郝连离石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暂时只把她当做一个同江三郎有亲密关系的普通侍女。

      这日蛮族王子从江三郎这里受教完毕,兴致勃勃地邀请江三郎去跑马,便叫苏娆将江三郎写给他的竹简送到他的帐中。

      苏娆腹诽他自己不带侍卫,还不客气地使唤别人的侍女,依旧顺从地接下了。她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郝连离石并不完全信她,也许这是他的一种试探。

      苏娆从不畏惧迎接挑战,何况她问心无愧。于是她捧着江三郎手书的竹简,从容地朝着郝连离石的帐篷而去。

      江三郎的帐外,日间总有个蛮族勇士在守着,郝连离石身为蛮族的王子,他的帐外竟连个守卫都没有。苏娆心中提起警惕,也许郝连离石支使她的这一趟真的来者不善。

      苏娆收敛气息,悄声进入帐中,不像江三郎总是燃着熏香,郝连离石的帐中是风和草的味道,清新而原始。不愧是王子的帐篷,虽然是他在此处临时搭建的,内里依旧大而丰富,一眼望不到全部。郝连离石向往大楚文化,帐中的摆设也有许多大楚的物件,比如也有一架屏风,绘着器宇轩昂的猛虎下山,也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

      但苏娆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她一进来便觉着里面有人,更觉蹊跷。她在掌中蓄力,悄声越过屏风,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桌上翻出了什么塞进了怀里。这是他们蛮族内部的事,苏娆当然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但要是在她来过之后,郝连离石发现丢了东西,那她可就说不清了。纵然她可以说出实情,那么作为重要证人的她势必要卷入事情的中心。这可是她与先生都不乐见的。最好他把东西回归原位,当做这事没发生过。至于以后他要不要再犯,与她何干?

      乃颜的内心是崩溃的。他观察了好些天,确认王子的帐篷午前除了守卫都是空的,终于决定在今日动手。他好不容易骗走了守卫,马上就要完成目的了,竟然就碰到有人来了,真是功败垂成!来人看着一个娇滴滴的女郎,却不由分说就动起手来。草原上虽然没有什么君子风度一说,但面对一个娇俏的女郎,他也下不去狠手啊!没几回合竟被她夺去了藏在怀中之物。

      苏娆看着夺来的东西,是一张绢画,绢布的质地十分细腻,很像长安的东西,绢面上的画功精湛,不像蛮族人的手笔。然最让苏娆惊讶的,是画中人,眉眼精致的豆蔻娘子,纯真又高贵。

      竟然是闻蝉。

      她惊讶之下,一时也忘了面对的是语言不通的人,厉声问:“你拿这画做什么?对翁主有什么企图?”

      乃颜也被苏娆惊到了,没想到把他抓包的是个大楚人,还认得舞阳翁主。两个人一时也不打了,乃颜兴冲冲地凑过来问:“怎么样,你觉得这画上的人跟你们翁主有几成像?”

      苏娆:“……”这人脑子莫不是有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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