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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你来我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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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担心三六九可能还被困于旋风之中,水灵烟情绪颇有些激动,脚下不自觉暗暗加重了力道。她二人勉强站立的一寸山岩石壁,出现了一丝松动,其中一角坍塌碎裂,哗哗向深渊坠落。
“不要激动。”风一栚一手支撑峭壁,一手缓缓伸向怀中,亮出白玉笛在她眼前,笛身清晰可见一点绿光在跳动,“你放心,他很安全。”
水灵烟看了一眼,心中巨石落了地。在方才那天旋地转神魂分离的天地中,他竟然不但收回了三六九,还摸清了自己所在方位,佩服得五体投地之余,更多的是心怀感激之情。
她刚想开口道谢忽听得山野飓风再次席卷而来,扭头看去,那携眷泥沙奔腾呼啸的龙挂,这一次几近贴着山体峭壁,正以千军万马之势向二人身前靠近。这一刻再有通天本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山体被奇怪的结界所包围,躲已是无处可躲,无处可避。水灵烟一想到若是在被卷入其中,绝无再有生还可能。
遮天蔽日的风沙刮过,绝望中,她下意识间张开双臂,从风一栚的腰侧揽住他宽阔的后背,将双手紧紧贴住。哪怕仅有一线生机,也要尝试,便合上双眼,默念伴她走过多年的经章。
滚滚浓烟黄沙之中,那狂躁飓风莫名变得温顺,风一栚只察觉到鬓角的发丝微微拂动,有一双手臂紧紧贴在身后,胸膛前出现一股熟悉的温暖与令人作战军前的雷霆战鼓。
他定睛一看,周围一片金光闪烁,不似乾坤策中金符那般凌厉,也不似他曾经授予她的任何诀咒,那束光芒明亮又温暖,安定充满包容万物的祥和。
令他震惊的并非这能抵御龙挂的神秘之术,也并非飓风过后丝毫未伤的暂定,只是紧靠在肩上的那个头顶,那抚慰人心的温暖,那明知万难偏向险中求,两个千中无一,万中不同的迥异灵魂,在那一瞬合而为一,绝处逢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闹哄哄的风声渐渐消退,水灵烟这才试探地睁开双眼。虽然天地还是昏暗,但那夺命飓风眼下是转战别处去了。
松了一口气,定住心神,她才察觉到二人此刻的距离过于亲近,便立即松开双手,将身体重新贴回峭壁之上。可是耳后那窘人的红热再度燃起,她只得紧紧附在石壁之上,试图靠吸取一些冰凉的触感来驱散。
二人各怀心思,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境地,她只好清清喉咙,打破僵局,“那什么,不用谢我,就当是你来我往,一命还一命了!”
“你来我往?”这个形容还真是清奇,风一栚不禁笑出了声。
他竟然笑了?
这个笑容前所未见,不是阴冷嘲笑,不是戏谑玩笑,更不是轻蔑鄙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开怀的笑。
仅仅一个淡淡的微笑,水灵烟只觉心跳越来越急,耳根不但余热未退,而且越烧越红。如此怪异,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她干脆闭上双眼,不再去看惹她心乱如麻的画面,安静之中却又听到了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
反复深深吸气又长长吐出,总算稍有缓和,可下一刻唇间传来一道莫名的触感,似有温热之物在轻轻摩挲着,温柔地,小心翼翼地试探。只是轻轻啄了几下便离开了,惊异之下便重新睁开了双眼。
天空悄然间放亮,似乎睡了一觉又突然间觉醒过来,睁开朦胧睡眼俯瞰大地。
她看不清世外天地如何明亮多彩,在风一栚双臂所圈之下的暗影中,日头在其头顶处露出一道明晃晃的光芒,挡住了夺目刺眼。他眯着眼睛微微在笑,仿若方才奇怪举动与己无关。
“你,你方才······”
“如你所说,你来我往,一天之内你占了我两次便宜,这下子咱们两清了。”
风一栚神色淡定,回头望远,将靠在峭壁的两条手臂缓缓垂下,戟手唤出身后长剑于脚下,轻点双足跃了上去,丢下一句话。
“愣着做甚,疾风已过,接着赶路。”
“两清就两清!”
水灵烟暗暗在心底咒骂其无数次,但念及山上出世的蓝钿之泪,悲愤之下化作一腔热血,唤来深涧之中的无铭,随后向山顶方向奔赴。
前方那个白色身影风中飘逸脱尘,行事却诡谲多变难以琢磨,作出此等令人发指行径,其前世怕不是条千年九尾狐妖,还是个眼波流转绝顶姿色的男妖,专门引诱尘世良家妇女,巧言令色,魅惑人心,在其得手时,再将她们精血吸食殆尽。
若有来世,只盼他投生做头蠢驴,被一方石磨牵绊,日日夜夜原地打转,永不得歇!
如此想来,确实解了心头之恨,但仔细一想,自己何故肝火暴怒,又何故诸多怨念?也着实被这些念头吓了一跳。
她晃了晃头,将杂念从脑海中清除,头上不远处临近顶峰之上,不知何时飘来一道烟雾,恰好好遮住了峰顶,白茫茫一片,让人探不出个究竟。
在看前方那个白色身影,在那白雾之下并未犹豫,也没有对此蹊跷稍作考虑,一个加速便向其深处飞了进去。诧异之下,担心那白雾之中有诈,水灵烟捻了个诀,也随后加速奔了过去。
在进入白雾之中的一瞬,眼前天地让人不由得惊异地呆住,她只愣怔了一瞬,上头一道青光劈头盖脸向其斩来,便急忙侧开身子闪避。那白茫茫的烟雾之中,不知厚究竟有多遥远,只见高空处如下冰雹,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冰棱闪着青碧之光,簌簌朝她二人头顶直射而下。
这一场景让水灵烟不禁想起了离开万宗前的一幕,她化作狼妖与那数十发箭弩而战,躲闪不及,浑身被刺地千疮百孔,遍体鳞伤,遥想犹觉画面在眼前。
而眼下这些冰棱气势更甚于箭弩之威,犹如上头守着一神人,驱策神秘剑阵,引得数百数千道剑光飞射,逼得人毫无还手招架之力。
由于长剑御于脚下,无法借力还击,只得念诀驱使金符,一面护体防御,一面戟手凝聚真气化作金剑,挥臂作斩,杀出一条血路。那从天骤降的青剑与金符凝成的剑气交汇瞬间,有如两柄天然打造的金属兵刃,触击当下发出“叮叮当当”一连串脆响。
那青剑变化多端,轨迹无常,二人疲于奔命,左闪右避的同时,间隙还要往其深处行进。
与这诡异剑雨周旋了多时,水灵烟转头望向白雾缭绕之中,绝壁之上崭露头角的一节歪脖子青松,像极了她刚闯入白雾中时见到的那一棵。
难道说,这半天竟未挪出一寸?
已无闲暇探知究竟,头顶剑雨突然消失不见,其源头倏地迸发出一道圆形青光矩阵,如天柱一般就要从上向下砸来。要说方才,与当下相较,只能称得上是毛毛细雨,眼下矩阵就可称得上是倾盆大雨。
山雨欲来,如此惊天骤雨,那直扑面门的剑风足以震慑心魂!
“快逃!”
风一栚放弃了抵抗,狂啸呼喊,奔向身旁拉过她的一只手,便引她疯狂往山下夺命。
山间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压得脸面也几近变了形,她中途几次险些窒息,以此生最快的御剑术极速落了地。
落到山脚下时,耳朵鸣响不止,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周身血液都在倒流。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两个人影在远处赶来,她清醒了半晌,才辨出是惜人与那白面书生。
风一栚与她同感,脸色惨白,仍强忍晕眩,从白玉笛中唤出了三六九。
三六九方出玉笛,便啧啧叹道:“不容易,不容易,方才那剑阵如此神通,这上古神器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他瞧着虚弱跪在脚下的二人,喃喃道:“不过,那剑阵似乎在何处听说过,叫什么来着?”
“叫什么并不重要,当务之急便是先登顶。”风一栚干脆盘腿坐起,试着调理气息,“御剑这一捷径看来是行不通了,看来,只能徒步上去。”
“徒步登山?”白面书生挥挥手中折扇,似乎心中欢喜,“依我看,风兄这主意不错。此处有山有水,风景雅致,你我五人同伴而行一起征服这座山,再多艰难险阻也不惧!”
三六九回头望了望头顶灰突突的山脊,耸耸肩膀,“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在二人一番调整休憩之后,众人寻了一处山道,便朝着山顶开始攀登。
风一栚作为开路先锋,走在几人前头,一路上挥剑斩棘,遇水搭桥,迈着轻快的脚步似乎永不知疲倦。众人没想到的是,白面书生作为一介学究,看起来干干净净,文文弱弱,却能与之并肩齐行,这倒真是是令人惊奇。
而他二人将后面一人一妖一魔完全抛诸脑后,一路上说说笑笑,经天纬地,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就连一棵枯草都能引经据典,什么蒹葭蒹葭,采薇采薇地聊上半晌。
他二人一般正经,虽隔着一段距离,但还是感受到了一股酸腐之气,在山野上弥漫开来。望着他二人的身影,不禁连连摇头叹息。
三六九作为一只蚱蜢,虽是人形,但山林乡野气息浓厚,便忍不住上蹿下跳,“水姐姐,你可听说一个词语,叫做断袖之癖?”
水灵烟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癖?好好的袖子又为何要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