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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我有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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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灵烟昂首望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那个背影只是在原处稍作停滞,微微侧头,便渐渐隐入了树林深处去。
她呆呆看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了曾经在潜首峰上的一幕,同样只留下简短的几个字,同样捉摸不定的行事作风,心中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与说不出的焦虑。
“主子?主子?”
抬脚踢开脚下一颗小小的碎石,身旁人唤了她好几声之后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惜人眼睛谨慎地扫了扫周围的环境,弱弱道:“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这么待在这里,御使一会儿会不会寻到······”
水灵烟鞋尖不停磨蹭脚下一处草地,“你放心,人间不比第六界天,出了魔界大门,天大地大,量他有三头六臂,这一时半会儿也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
“啊,如此便好······”惜人松了口气。
“你······”水灵烟抬头望她一眼,“此番来人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你不必再跟着我犯险,想去哪就去哪吧。”
惜人快步凑近她身前,急道:“主子是嫌弃奴才么?奴才可以为主子生火做饭,添衣送茶,伺笔研墨,任何事情只要主子吩咐······”
“等等,等等!”她抬左手将惜人的脸面隔开,右手一捋脸上飞溅而来的口水,“并非是我讨厌你,只是我有手有脚,况且你身上也无半分法力,万一遇到危险,我怕我会难以护你周全。”
“看来主子是嫌弃奴才多余碍事······”惜人垂头丧气,沉沉道过一句便转身走开,渐行渐远。
水灵烟看着那个背影甚是暗淡萧瑟,忍不住挥手道:“你去哪儿?”
惜人停住脚步,侧头道:“人间虽好,却始终不是奴才可以容身之所,奴才只能重回第六界天去了。”
脚下一处青草已被她踏平,露出一寸光秃秃的黄土地,水灵烟无奈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算我服了你了!”
惜人闻声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来,欢快道:“奴才保证绝不会给主子添麻烦,定会照顾好主子与恩公!”
看她喜笑颜开,水灵烟也没法驳斥,便严肃道:“不过我可要事先与你约法三章。”
“嗯嗯。”
“首先,咱们眼下已出魔界,不许你再奴才主子这般称呼。”
“奴才不敢······”
水灵烟朝她瞪圆眼,摆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你看你看!”
惜人偷偷瞄了她一眼,立即缩回脖颈。
“诶!”水灵烟摇了摇头,“你芳龄几何?”
惜人端正回道:“奴才岁一百零一。”
怎么,可能!
水灵烟忘了,魔界中人岁以千计,原本看她模样稚嫩以为会比自己小几岁,没想到随口问这一句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荒野无人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干干笑了一声,竭力控制住尴尬的表情,却还是觉得面目僵硬,遂佯装镇定道:“你,你就叫我水姐姐吧!”
“脸皮真够厚的。”
平地冒出一声冷言冷语,正要扭头去辩论一番,只听惜人抢在前面柔柔道了一句:“恩公你回来了。”
风一栚路过水灵烟时还冲他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惹得她愤愤道:“你这是?”
只见他手中举起细长剑刃,锃亮剑身之上刺着一串银鳞长尾鱼,最高处一条还不住挣扎摇头摆尾。
见这许多鲜亮河鱼,惜人眼神突然放亮,“恩公,我来生火吧。”
“不必,火堆烟尘过重,放如此大的目标等于自投罗网。”
风一栚摆了摆手,说罢便盘腿坐在水灵烟脚边一侧,“愣着作甚,教你的火符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水灵烟默默叹了口气,看着剑上一尾尾散发鲜气的美味,随即耐住性子盘腿坐在他左侧。
剑刃横在她二人身前,两团火焰从掌中瞬间迸发,红光映着脸庞,不过多时,河鱼炙烤的鲜香气味喷薄而出,环绕在鼻息前,令人闻之垂涎。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水灵烟腔内早已敲锣打鼓,不禁咽了咽口水,“好了没有?”
“嘶!”她眼睛死死盯着剑身,倒抽一口凉气。
“再等等。”
鱼身已然透出道道黑痕,水灵烟耐不住心烦道:“你到底会不会,这都快焦了······”
四周昏暗之中,红光映得她脸上红霞一片,烟波流转,两团火焰藏在其中不停闪烁跳动,风一栚几次抬眼,勾了勾嘴角,话中却依旧是波澜不惊。
“饿死鬼转世,可以了。”
也不理会他话中讥讽,水灵烟甩开膀子,揪下几条鱼递与惜人,自己便大快朵颐起来。
经过一番耐心的炙烤,鱼肉鲜美滋味无以言表,香气醉人,比那魔界的奇奇怪怪的吃食是甩出十万八千里。
她嚼着嚼着不禁感叹道:“这就是食材天然的鲜美滋味,虽然不及二师······”
囫囵之语说到一半,水灵烟自觉不妥,他已没有资格再去提及过去一切有关事物,于是立即打住,禁声沉默。
风一栚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反反复复擦拭着手中长剑。
他默了半晌才道:“说说吧,接下来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
被突然这么一问,她确实是一时无法回答,仅凭封屠裂曾经的几句言语,竟也推测不出许多有用的线索,千头万绪,真的是一筹莫展。
想了片刻,她悠悠道:“金炉派,对,金炉派!”
“然后呢?”风一栚歪着头看他。
“先去金炉派一探究竟,说不好从那里会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风一栚还是静静看他,却连连摇头叹气,“您老怕不是健忘,金炉派的老巢早就被那魔头给一锅端了,就连那掌门真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是死是活都未可知,难不成你以为他还会留在金炉,守株待兔?”
水灵烟低头缴手指,“说不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嗯,说得倒也不错,有前途,有前途!”风一栚点了点头,向她伸出大拇指。
水灵烟起初对他此番评述不以为意,转头一想,便觉得话中滋味不太对劲,顿时起身怒道:“喂!我说你······”
风一栚听闻便猛地抬起头来,将手帕收回怀中,长剑“噌”地一声插回身后,眼神瞬时变得颇为凌厉。
“你,刚刚叫我什么?”
水灵烟见他眼中寒光闪烁,又觉得透着一丝异常,对此只是愣了愣,便不惧道:“喂!”
“我有名字,你······”
他分明还想说些什么,却就此噎住,胸膛深深起伏,长长吐出一口气。
水灵烟见他也不再抬眼,垂头改换摆弄手中一只白玉笛,想了片刻,心平气和道:“此番逃出魔界,多亏你相助,我再一次表示感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言语冷淡至极,她早已习惯他这种语气,“路是我选,是崎岖是坎坷我都得走下去,不像你来去如风一身轻松,想留便留,想走即走。”
“我倒是想走······”风一栚鼻腔发出一阵冷哼,低沉道。
他还是专注摆弄着那只白玉笛,水灵烟淡淡看了一眼,便向一旁道:“惜人,我们走吧。”
惜人从始至终观她二人,不明白气氛怎么会变得如此僵持,一旁是恩人,一旁是主人,她都想陪在身边。左右来来回回看了多次,终于还是站起了身。
“主子,我们这是要去哪?”
“跟我走便是。”
水灵烟牵着惜人刚一抬脚,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震声呼叫。
“你这是想谋财害命!”
“你人财两全。”风一栚将白玉笛收回长袖中,看着眼前少年笑了笑,“我看你少小可怜,纵然是善心作祟,也只是想照着你而已。怎地你不来感谢我,反倒打一耙是为哪般?”
“我谢谢你啊······”
少年咬牙切齿,急忙取下头顶斗笠,伸手在檐中掏了掏,然后长抒一口气。
将斗笠重新扣在头顶,这才平心静气观对面之人神色,目不斜视,冷冷发笑,他忆起之前的情境,便瞬时低垂了眉眼。
“小哥哥此番唤我出世,可是有事相询?”
风一栚颇为满意他这识时务的姿态,眼光瞥见不远处突然折返的一道身影,垂下眼帘勾起嘴角。
水灵烟闻声忍不住张望,见那一身蓑衣斗笠甚是眼熟,便回身凑到跟前。
“你是蚱蜢精?”
少年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惊得牙碎了一地,皱着眉挤出一丝笑容,“水姐姐,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唤我三六九。”
水灵烟眨眨眼,奇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姓什么?难不成,你认得那个老蚱蜢精?”
“老蚱蜢?”
三六九脸上的肌肉不禁抽了抽,觉得她的用词真是出奇的清奇,讪讪笑道:“水姐姐真是有趣,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老蚱蜢,但想必他也是隶属我们长腿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