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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观目瞅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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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卷自怀中取出,水灵烟缓步向那团贪婪的青光艰难行去。靠近间,缥色扎绳一扯即散,又顷刻随青烟融入巨大光团。
短短一截卷曲的皮面,双手捧在眼底,在辨清皮面之上的内容之后,水灵烟当下嗔目结舌。
“银婆婆可是当真?这,这哪里是什么文字?”
巨大疑问充斥心中,遂将羊皮卷背面翻转来看,却不见任何其他印记。
在原地呆愣半晌,那团青光明显不耐,搅动着周身血液咆哮道:“出字!”
肃杀寒风迎面刀斧般劈来,吹打得人只觉神魂分离。她强定心神,向卷面上复看了一眼,心道:“难不成,这是个甲骨文?”
皮面之上,缥色作墨,正是被画上了一双眼眸,无光无彩,空空洞洞。
水灵烟实在想不通,画面理解,只能将其当作上古文字,凌空而上,凝以指力,于头顶霹雳刻下一笔一划。
剑光“嗖嗖”飞闪,现出一个蓝光正书,“眼”!
蓝光未散,那团波动青光一阵“隆隆”震荡,似是在发笑般不可遏制,直震得人心肝俱颤。
震荡片刻,又“隆隆”道:“可笑!”
水灵烟心想:“难不成是目?要不然是看?观?瞅?瞪?”
遂踏云而起,朗声道:“慢着!我这还有一字!”
见面前青光未像方才般雷霆大作,水灵烟自掌心运出一道真气,正欲扬手刻下一笔,身后发丝却猛然抽在双颊,抽得是脸面隐隐作痛。
身外之物,衣袍飘袖随疾风古荡,身前不由自主向青光迫近,她心中暗道:“不好!”
无铭方从身后祭出,还未召唤入手心,只见一道蓝光瞬间扎进了那茫茫光团之中,不复回头。
纵然是两手空空,水灵烟却丝毫松懈不下,双臂划于身前聚周身之气,汇于掌心,迎着上空蓄力挥去。
充盈蓝光在二者面前凝作屏障,暂隔绝了撕心裂肺的强悍吸引。水灵烟借势稍稍与之分离,脚下随之轻撵挪移,欲飞身跃起。脚跟方抬起,眼前顿时青光大盛,转瞬一跃百丈之遥,将身前蓝光吞没殆尽。
而远处卓谦与简帛已是筋疲力竭,欲上前相助,甫一运气,身前有如触电般击飞百步之外,终是有心而无所适从。
自身拼劲九成功法所凝的屏障,在此刻有如天罗地网的青光面前,简直微若蜉蝣,渺若沧海一栗。双侧几近狂舞的发丝已然被收入青光,再感受不到自身周护的气息。
满目青光萧萧然,身不由己纵入无边深渊。
绝望间,有股温热气息从背后贴近,将她严严实实揽入怀中,盛芒之下,下一刻便没入了无尽黑暗当中。
待有了稍许知觉,有人在轻轻拍打她的肩头。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封阵漆黑星眸。她直起身来,却发现正是坐在了一方桌案面前。
周身不痛不痒,只是施展不出任何法力,虚无压迫之感陌生而又熟悉。
难不成,这便是那测字老道所设下的结界?
正凝思间,不知何处敲响一阵钟鼎之音。随那个声音望去,却是从城中那座千古建筑,麒麟阁所传来。麒麟阁下,迎风一面青幡招展。放眼望去,不下百个人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整整齐齐成数列纵队,稳稳端坐于同种规格桌案面前,场面蔚为壮观。
她与封阵,正是这其中之二。
这场面又委实怪异,便欲起身去四处走动。可双腿有如灌铅,分毫挪动不得。
钟鼎之音悠悠荡于空无边际的四野,而后响起一道沧厚的嗓音,阔声道:“诸位,请示!”
此熟悉的声音仍在头顶飘荡,空旷中四下里传来“沙沙”响动。向右手边一看,一袭水色道袍的男子,手边持一杆竹笔,正在案前奋笔疾书。
脑海中寻觅片刻,水灵烟不禁向旁试探道:“沙城?”
男子滞手回望,在认出她时面上先是一惊,“你,你是,水灵烟!”
封阵却是满面愁容,“此人又是谁?”
未去理会他的不耐,水灵烟与沙城热络聊道:“想当年,我记得,你的个头还未有我高。啧啧,真是男大十八变。”
沙城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而后满面涨红,“你,你也如是······”
水灵烟笑了笑,便想起了正经事,“你们这是在做何事?”
沙城红着脸面叹道:“昨夜,奉泽慧长老之命,我与众师兄弟来此······”
“方才从简帛处我已大概了解了,我是说,我们,我们现下在做何事?”
顺沙城示意,只见面前桌案一方白纸,一展砚台,一杆竹笔。水灵烟疑道:“难不成,还是要测字?”
沙城点头道:“那老道有言,若不见真字,便永困其境。”
内力全无,双腿失觉,若非拔得头筹,当真要永堕于此。便拾笔点墨,翻出银婆婆交与的羊皮卷,试着写下了一个“目”字。
麒麟阁中钟鼎再次敲响,水灵烟颇为满意赏了赏面前黑体,却总觉侧旁不时飘来阵阵阴冷寒意。她微微侧目查看,只见封阵直勾勾望着自己,像是黄山崖上的清冷孤松,幽怨又凄凉。
她稍稍镇定心魂,“你在做什么?为何不下笔?”
封阵不动分毫,艰难启齿,“你到底有多少个师兄?”
水灵烟抽了抽嘴角,正经想了想,“同门,只有五个。至于同宗,舒和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大约九个。河汉峰,一二三四五六······三十七个,不对,一二三四五六······”
“住口!”封阵乌云满面,压抑着就要爆发的怒火,咬着牙根道:“回答我,你最中意哪个?”
“自然是同门师兄。”水灵烟脱口而出。
“同门中哪一个!”
面前桌案被手掌劈成两半,碎裂之声震天动地,众人不禁纷纷侧目张望。数百道惊奇目光犀利扫过,水灵烟默默叹了口气,见封阵仍在幽暗角落中愤如困兽,水灵烟颇有些不解,好奇询道:“难不成,你在因我而吃醋?”
“哈!哈哈!”封阵瞳孔一阵,随后仰天大笑,“笑话,我封阵平生最恨的便是醋!”
“没劲!”看热闹间,众人顿觉寡然无味,又纷纷侧身回正。
水灵烟亦是嗤之以鼻,当下却觉得头皮如针扎般暗暗吃痛。而后,便见一缕发丝悠悠然落于身前桌案,而面前白纸之上,已无任何笔墨的痕迹。她轻轻捻起,“谁,谁薅我头发?”
沙城风轻云淡道:“这算什么,你瞧我这。”
向他所示脚下看去,密密麻麻有如野草缭乱,竟是根根发丝缠作数团,散落满地。
“这个惩罚着实变态。”水灵烟轻轻向桌面一吹,不禁叹道:“说好要彼此共白头,没想到你却偷偷秃了头。啧啧。
放眼人海,她才注意到几个人的后脑有些疏松,甚者有人头上已然露出一寸雪白的肌肤,在这满目荒唐中锃亮发光。
年华尚好,怎能在此处变做光头?
于是将羊皮卷托在在掌心,复看了又看。老道早不封魔晚不封魔,偏偏在即将她来时着错了道。她下意识觉得,这其中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参不透这其中的门道,她只好将皮面上空洞洞的双目,按照自我理解,试了多次。在掉了数缕发丝之后,她又胡乱写了几个字,果不其然皆以失败而告终。
屡败屡挫,一筹莫展。沙城在她旁侧已被折磨得心力交瘁,抓耳挠腮间匆匆瞥了眼她手中的双目,便惊恐得无以复加。复扭过头去,以头撞击桌案,万分崩溃。
中途不时从天边飞入新的来客,方一坐落,便哭得震天动地。百人之中,渐起了嘈杂吵闹之音。当此之时,麒麟阁突然钟鼎之音大作,撞在人心底潇潇肃肃,只觉身处九霄极地。不消片刻,便将所有躁动不安抹消得荡然无存。
世界处于无极,周而复始。
不过这钟鼎却让人静下心来,仔细梳理。
来时,银婆婆只交代凭此来解字,何不原原本本照刻,非要自己依葫芦画瓢呢?
不论结果,总要试试才知究竟。若是成功,百人脱困。若是不成,掉跟头发而已。
如此想来,水灵烟一手对照,一手持笔,于纸面之上书画临摹。
最后一笔方落,远处钟鼎再次敲响。
世界突然归于虚无,钟鼎之下没有任何余外声息。
身前一方白纸倏地飘至了头顶之上,纸面青光微微跳跃,便瞬间幻作一册青光竹简,缓缓展颜。
这册竹简似曾相识。观察片刻才想起,竟与青逸仙人手中所持,同出一辙!
水灵烟双眸微微闪烁,不见周围左右剩留一人在侧。迎面舒展的竹简之上,渐渐浮现一双空洞洞的墨色眼眸,正是自己方才所刻。
那双眼眸乍看之下,徒有几道墨色相连。徒有边框,却无瞳仁。在赫然一方清亮竹简之上,显得格外突兀,有形无神。
“蓝钿!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谁,谁在说话?
平地无端一声咆哮嘶吼,水灵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向四处瞧了瞧,并无任何人的踪迹。毛骨悚然间,又听一人坚决斥道:“燎惧,我纵然百死千回,你也休想再逃出生天!”
心中无端升腾出一股阴森森的彻骨寒意,她缓缓侧目回望,只见竹简之上那空洞洞的眼眸突现白皙之色,当下,竟突然睁开了眼帘,如惊雷射电,犀利饱含腾腾肃杀之意,正与她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