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成功的哑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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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成功的哑剧
第一只怪兽跃出地面，族人们暂时幸免，一片雪白中怪物向祭祀所在的方向游，黑压压的一片像终日找不到阳光的黑暗谷底，然而他们不敢停下。
沧默一剑刺穿面前怪物的头，从萎缩的眼睛里一间捅穿，浆液四溅，腐臭的味道熏天。背后一只巨嘴大张扑下来，沧默踏在另一头上，借力起跳转身，堪堪从侧面躲过去，趁着它未入地时一剑突入，从腹侧划开纤长的破口。那只怪物撑不了多久只会垂死挣扎，沧默不打算理会，然而，老祭司的尸体从其中掉落出来，虽然已经不完整，但是那张老脸依旧可以清楚辨认。
这一群怪物，真的是天意。曾经在资料贴片中，老祭司由此唤醒山神不小心招惹过这一系怪物，而这次任务真枪实弹关乎生死，沧默竟然一不小心忽略了他，让老祭司在迁徙途中跑了，而后也没有时间把他抓回来，怪说不得，这些怪物醒的那么快，那么快就追上了迁徙的部族。
沧默绝不会站在尸堆里犯低级的错误，为了避免垂死的怪物攻击自己，他每杀死一只就会挪到空旷的地方，然而这一次他已经惊呆了。沧默震惊了一霎，行动慢了一点，脚下蹿起的一只怪物咬住了他的腿。腿上的血腥味确实非常诱惑，怪物口气吐出处韧性十足的腔管，紧紧裹上流血的伤口。
族长远远回头，没想到才一会儿工夫回头沧默就陷入了困境，他立即跑了回来。
沧默的大剑被一只怪物咬断，继被缠住的腿之后，他的手和背上也覆盖满了吸血的腔管，四肢不能动弹。看着族长跑过来，他惊慌地不行：“快跑，你马上就到了！”
族长沿着一路血迹回来，拾起地上死者留下的武器，杀死了一直想吃掉他的小怪物。
“部落需要你！不要过来，危险！”沧默已经顾不得语言障碍，他摇头怒吼。族长这件事情真的是触碰他的底线了，踏平了名曲保护的人，怎么能不听话，轻易地回头送死？
沧默不是没有感觉到痛，只要他能撑到，哪怕一个山谷族走出峡口，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虽然他还想要保护更多的人，然而没有那么多机会他竭尽全力去做。和原始人类在一起，抛开他们太开放，抛开每天要担心怪物的困扰，没有手机和电脑的日子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这里的小孩子给人送贝壳让人大开眼界，他们忠诚于欲望，也忠诚于一切感情，一旦效忠就是终生不悔。和单纯的人在一起真好，没有勾心斗角。老祭司除外。
而族长走到中途，那些怪物瞬间放开了沧默，它们齐齐地向没有战斗力的山谷族人去了！即使普通人已经离峡口不过百米，而它们在雪中的速度依旧艰难，最后的百米冲刺就像赛跑，而队伍的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只怪物，吓得族人们不敢前进，四下逃窜。一旦走散开，这些无助的人会更加无助。
沧默警铃大作，这些东西一开始就是商量好了？通过引开他，让部落的前锋缺少战斗力，再用雪中速度的优势超过他直接袭击不能抵抗的普通人。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那么聪明，但是世界的规则，能有多残酷，就会多残酷。
族长也意识到了怪物的阴谋，他必须要保护整个部族的安全，然而他犹豫了，看向浑身鲜血淋漓的那人。
沧默这是在做什么？
沧默在想，如果有一把枪就好了，但无论他自己如何想他也知道不可能突然掉落一把枪，因为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创的构建假设必须建筑在任务世界之内，合理而公平，如果单方面只对自己有利就会被规则报复。
他用短剑从地上挖出巴掌大一块坚冰，在阳光下，族长竟看到了冰中折射出的五光十色，沧默向他笑了，然后把那块冰像他抛掷过来。这一丢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刚才的混战里他受伤太严重，族长看着沧默倒下的身体不见，一闪而逝，就像闪烁的星光。
族长捂住那块冰，透明的冰块在手心的冰凉，渗进他心里。
他看着沧默倒下的方向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再回头，回到他自己的部落里保护山谷族的女人。虽然这是他最后留下的东西，很想把这个藏起来，祭祀不应该受这么多苦难，然而这是他的愿望他应该支持沧默。
抛出手中的冰，直接杂碎在峡口旁的峭壁上，那块冰碎了，一个完好无损的沧默站在峡口前。族长张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这样，还好成功了，刚才那一块冰看起来就是透明的，他甚至怀疑祭祀有没有把自己冷冻进去。
沧默睁眼已经站在峡口，很好，族长和他足够默契。通过倒影他不仅复原自己，冰块掷出去比认了自己在雪地中前进快得多，他几乎和第二只怪物同时到达峡口之前。
只要有他们的祭祀和族长在那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族人们听到沧默的呼喊，纷纷回头，四处分散的幸存者们重新回到迁徙路途上。沧默已经在峡口边缘，然而他回到雪地中保护处在危险中的山谷族，随手捡起一把武器，在峡口一侧清扫出一篇安宁之地，随后而来的族长清扫出另一侧，一左一右影视支撑出了逃通道。雪地中的人数少了很多，幸存的人已经聚拢到峡口附近，积雪下的地面也裸|露出来。
山谷族已经一半踏入冻土层之上，所以，怪物们的最后一次疯狂暴|动爆发了。
一直接待这些嗜血狂暴的怪物，沧默手中的利刃卷边开裂。钝刀伤痕在撞击下，应声断裂，沧默的一剑没劈开冲来的怪物，眼看要被吞进怪物那张绞肉机一样的奇怪口器中。
族人一声惊呼，他们的族长推开了祭祀大人。
沧默倒在地上是一脸懵逼，他没看到推开了他的是谁，让他幸免于难。而那个救了他导致自己重伤的人是族长，鲜血染了一地。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不该死的。”
如果族长死了，没有庇佑的族人们也不能活下去吧？
不是沧默完成任务不积极，而是，这个结果太意外了，眼看成功就在十几米开外，已经有族人接近了雪原冻土，他们很快就会成功了，来年春天他们还可以回到山谷里过丰衣足食的生活。但是一切都快成功时，意外来得太突然，他没想到年轻的族长会因为他失去生命，明明一切都是他们的，沧默不需要这么多……
情绪瞬间就管不住了：“我不需要你为我付出性命，你只要活下去就好。”
沧默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沧默的第一次面效忠，被族长冷漠的拒绝了。
当时他主动捂着一团白雪交给族长，让他按压在自己心口上，用山谷族最高的仪式宣誓效忠。那时的沧默没有效忠的觉悟，然而除非灭族否则他不可能背叛，他是为了尽快得到族人的信任让更多的人活下去。那个时候族长还不是族长，只是老族长的长子，他和兄弟的争夺战还在进行中，他明明是在最渴望力量和权利的时刻，却非常警惕地拒绝从天上来的陌生人。
被拒绝的沧默没有心灰意冷，甚至说连失望都没有。换成他自己，也不会轻信一个没有兄弟感情基础的人。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从没有期待得到回应。
但是这一次，他得到了回应，尽管他把部落存活作为任务，从来没想过会得到回报。之所以会如此挂心族长的安慰，是因为没有族长这个部落会覆灭，他不需要，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只想要他活下去。
族长的血留下一大片，即使低温暂时能充当止血带，但是大量失血的症状明显透露出来。
沧默紧紧抱着这个人，他想过的没想过的这个人，不停地在他脑中浮现出来。沧默不是没有感情，他只是懒得回忆，一旦回忆得多了就会眷恋而爱情友情会使人变脆弱，这是独行组最难跨过去的关，他自认为能把自己的感情管控得很好。
这里是最寒冷的山谷的冬天，不能流眼泪。
仅仅在半天前，他们还在同一个帐篷里差点擦枪走火。
沧默守住自己不会乱来，现在他也没有后悔，因为他知道现实世界有他在乎的一个人。再来一次，擦枪走火没有被打断，他也会即使地拒绝族长的邀约，族长值得一个更好的人，有一个妻子，有一群孩子，这才是原始部落的繁衍生息正道。但再理智他也不能否认，族长是真的喜欢他，夜里的缭乱是山谷族用最原始的行动表达热爱的方式。
族长哪一次吃东西不是他亲手喂的，喂得健健康康。每次年轻的族长不好好吃饭，总是东跑西跑，那时候惹得沧默不高兴却还是弄好美味的熟食，任劳任怨地追着他到处跑，一点点地喂饱。现在回想起来，沧默突然发现，平时自己真的很傻，只有吃饭的时候他才是主动地追着族长，是因为这样，才不认真吃饭吗？
沧默现在才懂，族长的爱强不只是原始的冲动。但他怀里的人嘴唇发青，缺氧的身体变得无力，最后的一点点力气似乎也没有了。
族长颤抖地抬手。
那只手放在沧默的心口。
沧默不敢说什么，他几乎要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不要死。如果，我们再多相处几天……”沧默不是不能接受族长，他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
沧默没有后悔拒绝发|情的族长，而是后悔为什么要那么照顾他，如果没有他不求回报的施恩的话，族长也不会对他产生不该有的幻想。沧默没有接受过这种感情，如果有时间的话他会学着好好接受。
可惜他从头开始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切都只是一瞬间，族人们看着族长推开沧默，而沧默抱住了倒下的族长。他的眼泪几乎瞬间就流了出来。
族长已经失血太多，没有人有办法救回来。沧默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他感觉到四周太寒冷了，甚至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存不存在，明明手里还抱着一个人，为什么感觉不到温度？
族人们有的已经到了峡口外面，族长的妹妹还在雪地中，盲眼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族人的声音都变了，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沧默保护不了族长，但是他唯一的亲人沧默必须要保住。
沧默背上有一个活人，略微心安了一点，就像刚才族长还背着沧默一样，沧默背着一个族长仅存的亲人，这是在赎罪，他没有办法回报死去的人。他背着盲眼的妹妹，妹妹被人拉过来时一声惊呼，但是会随机反应过来有人想救她，那人却一直不说自己是谁。
*
在这个躯壳里，活着意味着经历艰辛磨难，为了完成人生的旅途而不得不经受风吹雨打。承受了几多伤痛的心，最终才能寻找到旅途前的平静。
若只是凶险的航线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
为什么阴司地府如此多的鬼魂希望往生？
因为有爱。就像是一朵红色罂粟，潜意识里的荷尔蒙让人不顾身体的威胁，站到阳光下，身体收到摧残地，去追逐令人疯狂的快乐。痛苦以爱为诱饵，引人前往深渊，给人幸福的短暂回报而让人度过一世的苦难。
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们活下去，可是他为之活下去的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因为有光。那人是在隧道尽头，悬挂了一盏灯，让其间的人有方向，看不见路时人就如飞蛾扑火总向光亮蜂拥。就算路上磕磕绊绊，膝盖摔坏脚掌磨出泡，就算没有路，就算光明出没有出口，人总是向往着光明寻找温暖和慰藉，果真没有出路的选择，只能向前。
因为有光，人才能在时间的逆流中膝行，为了活下去而搜索光明，为了找到光明而活下去。
可是，他的光在哪里？
每个人既然出生被给予生命，那么灵魂是否一定有归宿？是为了结果而活还是为了活着寻找结果？他迫切地需要一个潘多拉盒子，里面什么都会有能解答他吗。
如果没有救赎，隧道里即使有光却没有出口又有什么用，灯只是一个玩笑吗？一种人，像玻璃杯里的苍蝇，只看得见却出不去的困境中，以性命为代价不知能得到谁的同情，谁的嘲笑讥讽。没有出路，任务里为了活下来的拼搏汗水对自己只是一种讥讽，不是吗意义何在？
一世精明地为了活下去而盘算，辛苦走完全程只换来找到不同于期待中结局所带来的失望，而他又为了这个经常期盼的结局付出了什么？他的爱慕者，以后可能还会有他的家人，朋友，甚至几代人的努力，如果他有家人和朋友的话。
百年独自追寻，却只有一个孤独的灵魂，独自面临下一轮生死往复。直到无数次循环，才发现一世精明实则一世糊涂，给最无所谓的东西套上最高的价值，他为之奋斗，何不悲？
光是假象吗？
要相信光的指引，还是谨防光的诱惑？这是一个问题。
可是他不该奢求，他只要有光就好，无论冷暖无论时间，它至少能告诉他勇敢活下去。可是光在哪里，他做的一切意义在哪里？
所有的感情都千疮百孔[1]。可是有饵他们上钩免不了伤痛，曾经经历过有过的快乐，越是伤痕累累越是前进。但是他只是一个迈不开步的胆小鬼，害怕伤害、害怕磨炼、意志消沉地继续活下去，他是为了光还是为了他没有拥有的爱？
掉入泥潭，拼命挣扎陷得更快还是慢慢沉入黑暗，哪一种永不复生更好。因为担忧失败而放弃挣扎，至少不懂的时候，生活也不会糟糕到更糟，慢慢浸泡着就习惯了。
黑暗中，希望有人能打破这个一定会输的结局。
等待，在黎明前，他将一直睁开眼睛。
若最后是黑暗，他无悔，因为后悔无益，只等下一次转世。
若最后有弯残月，他报之以微笑，在最后一刻不忘记他，他定永不负他。
若最后，能看到满天繁星，他就没有遗憾。
若终于等来霞光，他发誓他一定努力像个人一样过完这一辈子，对的起救他的人，对得起自己。
也许他并不是厌烦活着这件事，只是想换种方式去完成生命的旅程，换一只眼睛，下一世寻找光明。
他每一步都斤斤计较努力做的最好，但是不去思考每一步的价值，才会不去后悔每一步的感情。不要逃避，因为你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最后的结局[2]。思考每一步何时何地如何下脚，是最好的逃避。
所以，沧默不应该全心全意地对人好，所以，他不该靠陈军熠那么近。下脚其实不用思考，他已经看到了满天的繁星，脚下是夜，也不是。那么多人无眠，不缺他一个。
他的歌不会有人听。
暗恋是一场成功的哑剧，说出来就会成为悲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成功的哑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