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允许》寻找安生

4、世事无常

　　生老病死，旦夕祸福，人生百态，交织成杂乱的生活篇章。
　　有乐音就有嘈杂声，有高唱就有低吟，起起伏伏，跌跌荡荡，像极了这人生百年从出生到死亡。
　　世事无常，是最让人担惊受怕的一个词语。

　　夏允这时候是害怕的，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十年前，最疼爱她的爷爷一声不响离开了，她清楚地记得亲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时的夏允还不懂，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爷爷了，她只能看着别人在爷爷的怀里撒娇。从小优秀的允儿就是爷爷最大的骄傲，而爷爷更是允儿崇拜的英雄。他的乐善好施，他的宽厚仁慈，在夏允的心里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她以后的路。
　　而如今，叶子叶好也跟她一样失去了一位至亲的人，夏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们，因为，她跟他们一样难过。夏允也清楚地知道，同行的其他人也和她一样压抑着心里的情感，他们都怕，一不小心眼泪就落下来。
　　“叶子叶好，你们在家吗？”路远在门口轻轻喊道。“嗯嗯，我们这就来了。”夏允知道，这是她熟悉的男生的声音。是和在允儿哭着的时候轻轻说着“我在”，在允儿想家的时候说着“我陪你”一样的声音。她知道，他比她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那个小时候经常欺负她的小男孩，变成了现在处处保护她的男子汉。十年前的夏允一定想不到，那个调皮捣蛋的叶好成了最理解她的人，成了她脆弱时候最大的依靠。
　　他给她讲过的每一个笑话，说过的每一句歌词，她都悉数记在心里。
　　“亲爱的”，叶子一边说着一边跑着冲过来给了允儿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是两个姑娘心照不宣的见面方式。夏允喜欢这样温厚的拥抱，因为这个拥抱能给彼此力量。
　　无论过去有过多少的心酸难过，只要叶子在，夏允永远都比平常勇敢。
　　男生也跟在姐姐身后出现，路远看了看神态如常的叶好，嘴角不自觉上扬，在他的记忆里，他路远的兄弟即使面对天塌下来，也是一副倔强不服输的模样。
　　他的难过，他们都懂。
　　“对，这才是叶好”。夏允和路远不约而同地想着。而在前一刻，允儿用了所有力气给了叶子这个拥抱。
　　死亡是人不可避免的一程，活着的人好好活着，离开的人才能安息。叶家姐弟深深明白，只有他们挑起这份责任，父母才不会那么难过。所以，他们灿烂地笑着。他们让自己相信，这笑容，能抵挡一切伤痛。
　　在一旁的季凯看着眼前沉默的人群，说道，“叶子叶好，我们来找你们是想去看看赵老师。”叶好开口说，“嗯嗯，好，不过我姐有事不能去了，我跟大家一起去就好了”，叶子附和着点头。并跟小水、柳蝶、允儿一一解释着，她们便不再强求。
　　“黎心不在家，要不你们去吧，回来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出来玩”。叶子说道。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叶子和黎心已经离开校园融入社会好几年了，她们不愿去了，或者说是不敢面对。
　　很多时候，我们会畏惧这样的自己，没有缘由的，想逃离那个于我们而言不太一样的世界。我们都是这样的人。
　　正当大家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一首不那么悦耳的铃声，季凯拿出手机接过电话，随后尴尬地说“对不起，我临时有急事，不能随你们前往了。”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大家都上前问道“没事吧，要不，你先回去”，季凯点头，“我姐在等我接她，她一个人，还下着雪，我不放心。”“那你快去吧，没事的”，大家齐声说道。季凯心里一阵歉疚，没有人责怪他突然离开。
　　就这样，六个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像是要去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又像是去找回一份遗失的美好。
　　或者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寻找一下曾经的自己，和年少时丢失的梦。
　　它们还好吗？还会安然无恙吗？他们期待这份答案。

　　而此时的赵国旗正在家里哄着哭闹的孙子，一晃十年过去，昔日的严师已然成为一个慈祥的爷爷。彼时，他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前一刻的通话内容，他在心里反复揣摩着，“喂，是赵老师吗？我是路远”“噢，路远…路远？”赵成江心里有点模糊的印象。“是的老师，不知道您在不在家，几个同学打算去看看您”，“我在家在家，你们…来吧！”此时的赵国旗竟有些哽咽。
　　“我们去给老师买点礼物吧”，沉默的马睿终于开口说话了，其他五个人应声走进一家超市。左挑右选终于买好了礼物，每个人手上提一份，心里美滋滋的。他们朝着老师家的方向去了。
　　六个人里，只有夏允去过老师家，那还是十年前去老师家还书，现在站在这个有点破落的房屋门前，夏允也犹豫了好久。有点像又有点不像。踌躇了好久，路远终于下定决心硬着头皮又给赵老师打了一个电话。
　　赵国旗在家里等得有些着急了，这些孩子在一个小时前打电话要来，怎么现在还没有出现呢？正纳闷，电话叮铃铃响起来了，“老师，我们在您家门口呢，怎么锁着门呢”，路远一字一句地说。赵国旗恍然大悟，原来孩子们去他的老屋那边了。“那是老师原来的房子，现在不住了，你们先等一下，我马上过去。”接完这个电话，赵国旗就急匆匆地赶往原来的房子了。
　　他是有些激动的，这些孩子都有了什么变化呢？都去了哪儿上大学呢？是不是又都长高许多呢？心中各种疑问，脚下更是匆忙，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自己摔倒，幸亏及时扶住了路边的一颗大树。
　　“老师、老师、老师……”听着这一声声老师，赵国旗心里一阵温热，这个饱经沧桑已为人爷爷的人竟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哎”，赵国旗热情地招呼着他的学生们。是他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当他们的班主任，一直到小学毕业。三年的相处中，他看到了这些孩子善良的秉性，也喜欢他们的纯真与无邪。今天，他们都长大成人，又回来看看自己，这已经是他作为老师最大的欣慰。
　　在赵国旗破旧的老屋里，师生们又一次集体留影，像八年前小学毕业的时候一样，镜头这边留下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摄影师叶好同学认真的样子，真像一个专业摄影师呢？
　　看了看自己破旧的院子，赵国旗执意邀请同学们去新家坐坐。拗不过老师的盛情，六个人便跟着老师去了新家。沥青的瓦顶，两层洋气的小楼，黛墨色的大理石柱伫立在大门两侧。果然很气派。老师也是可以安享晚年的人了。
　　走进屋里，排列整齐的真皮沙发，让人看了直觉着太舒服。老师和师母的热情倒使这六个人变得拘谨起来。“别愣着，快坐啊”，六个人这才反应过来。“谢谢老师”，齐刷刷的一声，把赵国旗逗乐了。这老师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拿出了儿子刚从新疆带回的特产，和以前教学时的严厉劲一点都不一样了呢？
　　他，还是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
　　听着同学们讨论自己的大学生活，赵国旗衷心为他们的美好未来而祝福，又听着他们回忆那段童年的时光，他更觉满足，同学们单纯无忧的日子至少他参与其中。
　　不知不觉外面的雪停了，天幕也逐渐黯淡下来。一晃一下午就在和老师的聊天中过去了。六个人彼此挤挤眼，决定起身离开。“老师，我们该走了”，这时的赵国旗怎么舍得放孩子们走呢？硬是想要留他们吃一顿饭。六个人多机灵啊，趁着老师和师母说话的空当，一溜烟地跑出来了。“老师，我们走了。再见”。赵成江追出来看着远去的同学们的背影，感叹道“都长大了”。
　　回家的路上六个人依旧是天南地北地聊着，聊梦想，聊人生，聊每个人的小八卦。
　　不知不觉，走到了十字路口。“小伙伴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再见咯”。“再见”，六个人挥挥手。马睿向北走，叶好到家，剩下的四个人一起向西走。
　　大概走了太长的路，说了太多的话，大家都累了。路远也到家了，对着三个姑娘说“回家好好休息，有时间出来玩”，“好的”，三个女生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夏允到家。小水到家。最后一个，柳蝶也到家了。
　　他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走了很久的路，夏允想了很多。生活总是在不经意处给人苦难和恩赐，而夏允笃定，这些朋友一定是生活给予自己的最大恩赐。而苦难呢，她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叶子对她说过“不快乐，是对生命最大的辜负”。夏允一直记着这句话，她不允许自己不快乐。
　　记忆的潮水汹涌而至，允儿来不及闪躲，就被猛烈的海水裹夹着激流沉入海底。就算眼泪在此刻喷涌而出，也没有人会怀疑这眼角的热泪不是苦涩的海水。
　　叶好眼睁睁看着女孩被狂妄的肆虐的海浪吞噬，却只有无力的呐喊。心口处一阵钻心的剧痛，似乎，那个沉在海底的人是自己。他说过，要陪她抵挡一切。他还说，他会永远在她身边。梦醒了，叶好看着窗外皎洁明亮的月光，却再也睡不着了。幸好，这只是一场梦。
　　明天见到的夏允又是一脸灿烂的笑容。走过那些挣扎抵抗的日子，允儿再也不是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叶好在心里笃定。他愿意陪着她，就像她也会陪伴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