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门之外》陶五妹

4、 形影相吊

　　当乐玉洁看到颓废不堪的简亦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只是大步上前紧紧地抱着她，任她低咽。其实，早晨简亦风离家出走，凌涛一直联系不上她，那时候他就打电话问过她了。
　　“局花儿，头埋在我的胸前，不停地蹭我，干嘛呢？揩我油啊？姐义正言辞地告诉你，我不是百合！拉着个脸，哭丧呢？一年365天，哪天不死人啊？老实说，你吃饭了没？”许久，乐玉洁故作大大咧咧地竹筒倒豆般地扫过。
　　简亦风默认了，没有回答。
　　“那就别傻站了！沙发上待去！我给你下碗面条，你呢，吃完洗个热水澡，睡个安稳觉。相信我，天塌不下来，明天的太阳照样会升起！”乐玉洁说完，用力拍了拍简亦风的肩膀，然后含着泪进了厨房。
　　简亦风没有抬头，也没有拒绝，直接去了卫生间，趴在水池上哭得天昏地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泪。白灵霄去世的时候，简亦风还小，还不能体会什么叫做痛彻心扉，不能感受什么才是泪如雨下。
　　乐玉洁捧着碗出了厨房，四下张望，未见简亦风，惊慌失措，大声叫着：“局花儿，局花儿，吃饭啦！”
　　从幼儿园开始，乐玉洁就很少正儿八经地喊过简亦风的名字，从“园花儿”、“班花儿”、“校花儿”、“系花儿”，到现在的“局花儿”，她喊得顺口，简亦风也不高兴纠正她，因为再怎么纠正也改变不了。
　　简亦风怕乐玉洁担心，打开自来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打开门。
　　乐玉洁看着简亦风红肿的眼睛，瞪了她一眼：“局花儿，拜托，别哭了，好不好？有必要这样吗？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这根本就不是忧伤，是秀！秀，你懂吗？姐我今年24岁，还没有尝过爱与被爱的滋味呢！暗恋了人家N年，至今不敢让别人知晓！你倒好，小小年纪，天昏地暗爱了十几年了！比起我，你已经赚大了呀！要寻死觅活，或者天打五雷轰，我应该是首当其冲！所以啊，你擦干眼泪，给我好好吃面去。待会儿，我回房间哭一会儿，你别安慰我！”
　　乐玉洁貌似没心没肺，实则巧言安慰。
　　简亦风的眼圈再次红了，“好好好，我赚了还不行？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乌鸦嘴！”说完，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面条有点长，简亦风小心翼翼地把筷子提高了一点，筷子头在碗上旋转了两圈，等将面条全部缠上筷子，才轻轻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呦呵，局花儿发明的面条新吃大法？”乐玉洁玩世不恭地瞥了一眼。
　　“嗯！”简亦风老老实实地承认，“我不喜欢面条的一头在喉咙里，另一头还在碗里的感觉。看起来不文雅，想起来超恶心。面条如麻，既然吃了，还是一口吃干净的好，我不喜欢拖泥带水！”
　　乐玉洁知道简亦风的面条理论有所指，也就不再左顾而言他，直截了当地说：“想开了？那我也就不用绕来绕去的了，绕得我头晕。说说看，有什么打算，姐帮你参考参考。”
　　“没有打算！我虽无力面对太多，但也没有逃离地球暂避火星的计划。不过，今晚得辛苦你一下，帮我准备一张新的手机卡，顺便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和鞋。另外，拜托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我想出去走走。”说着从包里拿出卡，“给你卡，密码你知道的。”
　　“好！不愧是我的局花儿！两个小时，姐帮你办得妥妥滴。卡呢，就不需要了，等我结婚给我一个大红包！”说完，乐玉洁捏了捏简亦风的小脸蛋，一阵风似得离去。
　　乐玉洁的公寓地处金鹏花园1608，两室一厅，面积不大，地段不错，坐拥泰州市老城区中心商圈！金鹰商厦、百货大楼近在咫尺。吃、喝、玩、乐、穿无一或缺。
　　乐玉洁走后，简亦风长久地凝视着墙角的那盆“绿萝树”，心情平缓了很多。
　　以前，白灵霄就是一个花痴，简亦风多多少少耳濡目染了一些皮毛。绿萝，草本植物，它从来都不会开花，但它却拥有自己的花语：坚韧善良、守望幸福。它的生命力很强，遇水即活，被称为“生命之花”。故简亦风偏爱绿萝，并非一朝一夕。
　　两年前，乐玉洁搬家的时候，她送来八盆绿植，平安树、发财树、吊篮，绿萝各两盆。在乐玉洁的“精心”照看之下，三个月不到，就只剩下具有顽强生命力的绿萝。
　　为了杜绝“只见花盆不见树”的现象再次发生，简亦风分棵移栽和剪枝扦插并举，将原有的两大盆绿萝硬生生的变成了八盆。
　　乐玉洁除了偶尔松土，并把沉淀的淘米水倒进去以外，后期倒是没怎么特别料理，却也长势喜人。更让人开心的是藤蔓缠绕着枯死的平安树，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出一丝平安树的痕迹，不经意间，这棵“绿萝树”成了客厅里最靓丽的风景。
　　摸摸绿萝叶片，脉络清晰，光滑油亮，生命力旺盛。想想自己，倾心呵护的爱情之花，说枯就枯，不禁悲从心起。
　　信步走到阳台，美丽的凤城河夜景一览无余。想着凌涛的那个短信“每一处美丽的夜景，于我而言都是一种绝杀，每一盏明亮的灯光，于我而言都是一次凌迟”，眼泪夺眶而出，潮湿地划过脸颊，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两道曲折的线。
　　阳台上的风不是太大，简亦风还是感觉眼睛有点不适，木然地抬起手揉了揉，进入卫生间，清洗浴缸，放满水，躺进去。水溢出浴缸，缓缓流进地漏，发出“哗哗”的声响……
　　昏昏沉沉一整夜，哭了，累了，梦了，醒了……
　　早晨起床，头疼欲裂。走出卧室，客厅里静悄悄的，餐厅的桌面上有一张留言条：
　　“局花儿，我上班去了！早饭在电饭锅里！衣服和鞋一定要喜欢！换一种形象，换一个心情！出去散散心，想我了就早点儿回来，我等你！”
　　吃完早饭，换上乐玉洁买的连衣裙，不得不说，乐玉洁太懂自己。这件连衣裙简亦风已经看上很久了，几次逛街只是摸摸而已，因为工作需要，天天穿制服，难得穿便装，买回来性价比太低。而今穿在身上，立刻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拿出化妆包，给自己化了一点妆，巧妙地遮住那对熊猫眼。看一看镜子里的自己，神情转瞬黯然。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的新衣又为谁穿？
　　户外，金鹰国际楼上的超大显示屏一遍又一遍播着“泰州太美，顺风顺水”的城市宣传片，24年来简亦风第一次发现，出游过很多城市，而自己最熟悉的城市竟然那么陌生。年初，经不住广告“120元畅游全市17景”的诱惑，办了一张旅游年卡，至今一个景点儿也没游过。
　　翻出卡包，找到年卡，上网浏览了一下望海楼、桃园、乔园、中国建筑风水文化博物馆、梅园、学政试院、光孝寺、麒麟湾生态园、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诞生地旧址、雕花楼、溱潼古镇、溱湖生态湿地公园、田园牧歌、千垛菜花、李中水上森林、板桥纪念馆等17个景区的简介，首站倒也一目了然。
　　生在姜城、长在姜城、又回姜城工作三年，却没有好好游过姜城！每年“溱潼会船节”，自己都去执勤，看着锣鼓喧天、游客如潮的热闹景象，每每那个时候，都暗暗发誓，一定抽空来游一次溱湖。可是忙着忙着，事情就忘了，想着想着，欲望就淡了。此次这个说走就走的旅行，也算是兑现三年来自己给自己的一个承诺。
　　想订溱湖宾馆的房间，因为周末客满被婉拒。站在华侨城奥斯廷酒店总台，又一次因客满被婉拒。就在简亦风万分失望之际，台通集团美女秘书许小茹来到前台，说台通集团高层周年庆原本预定的20个房间，现在只需要19个，退一个行政套房。
　　天无绝人之路，简亦风不假思索拿下套房，心疼呢！半个月的薪水啊！特地关照总台，如果第二天有单间，麻烦调换一下。拿了房卡，丢下行李，一刻不停地向溱湖生态湿地公园出发。
　　周末的溱湖，游客很多，但都井然有序地在候船大厅排队。幸好，早晨的画舫全部都停靠在溱湖西岸，不分班点，上满即发往对岸的景区。
　　跟随着人潮，简亦风走进画舫。前排一帅哥见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立刻面红耳赤地起身，彬彬有礼地说：“美女，请坐！”
　　看着帅哥一脸的真诚，简亦风微微一笑，礼貌地拒绝，穿过船舱，直接走到船尾的甲板上。
　　感觉微凉，简亦风拿出披巾披上。夏天随身带披巾，这个习惯从参加工作就养成了，处警一身汗，回办公室很容易着凉。昨天早晨心里满满的悲伤，压根儿就忘了这随身带着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