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今向暖

4、春分

　　阿美，你知道什么是原罪吗？
　　午后的阳光打在课桌上，绑着蝴蝶结发带的少女一脸神秘地问她。
　　阿美当时不知道答案，如今，当又要陷入黑暗时，她忽然明白了。
　　从见到周淮安的那一刻起，我想独占他，不想让给任何一个人。
　　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欧式极简风的装修，落地窗的设计，她站起身来，走进阳光里。
　　又回到这个梦里了。
　　她的身躯是完整的，只是同样的，浑身发冷。
　　8点一刻，男人走出卧室，洗漱，吃早饭。
　　唯一的区别就是，男人打开了手机，点开语音播放。
　　“淮安，早上好，今天出太阳了，很温暖。”
　　男人闻言，伸出双手，捕捉餐桌上的残留的光影。
　　阿美摸了摸脸颊，这一次，没有泪水。
　　然后是跟着他去公司。
　　茶水间显示的日期是2016年3月25日。
　　她盯着相框看，忍不住伸手去摸女生的脸。
　　圆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美的样子。
　　饼干快递到了，和昨天一样，放在了圆桌上。
　　然后是吃午饭。
　　再过几个小时，等着吴君君催他回家吃饭。
　　期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刘裕兴。作为周淮安的死党兼十几年的同学，他和刘裕兴的情谊也比其他兄弟朋友深。
　　不过阿美不喜欢他，不喜欢他变着法子地损她。
　　两人闲聊几句生意上的事情后，刘裕兴就指着盒子说，“啧啧啧，你可是找了一个贤妻，每天都送点心，还不带重样的。”
　　周淮安看着那盒子，皱着眉头，“她不应该只弄这些。”
　　刘裕兴翻个白眼，“她没找工作，弄这些很正常。”
　　阿美侧头看向刘裕兴，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替她说话。
　　“我是说，她的生活里不应该只有我。”
　　空气突然沉默。
　　阿美朝着自己的胸口看过去，嘿，又变成空荡荡的一片了。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刘裕兴嗤笑。
　　“等到你也有这一天，你会发现，很累。”周淮安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带着疲惫，看起来很累。
　　阿美使劲掐了大腿一吧，为什么，这个梦境如此真实，就连掐大腿的痛感都如此真实。
　　刘裕兴拿起车钥匙，离开前对他说，“12年了，周淮安，我不想和你吵架，但是我今天替那个臭丫头不值。”
　　12年，从2004年到2016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12年了。
　　人生有几个12年？
　　8点一刻，张若溪敲门，把她从噩梦中救了出来。
　　可是没有机器做鸡蛋饼。阿美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发信息。
　　张若溪满脸郁闷。阿美连忙写道，我去给你买吧。
　　“给你10分钟，洗漱。”
　　阿美只好简单洗漱，没有化妆，看起来有些憔悴。
　　只是她没想到，张若溪陪她一起出的门。
　　张若溪很能吃，喝了豆浆，吃了鸡蛋饼和一个肉包后，又买了豆浆和煎饼。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吃饼……
　　等吃完早餐，张若溪直接去学校，阿美则是去买菜。
　　土豆，番茄，鸡蛋，豆角都是按照张若溪吩咐买的。
　　没想到回去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了出门的吴君君。
　　阿美低着头，假装是看手里的菜，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双手也抖得厉害。
　　“等一下。”吴君君掉头走了过来。
　　“我们认识吗？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冒昧，但是经常在天台看到你……”
　　阿美抬起头看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果然，很像。
　　她早该想到的，在他心里的那个人，从来没有变过。
　　阿美用手比划着自己说不了话，然后就看到了吴君君诧异的表情。
　　然后她取出手机，用备忘录打字：经常在天台看到你，觉得你很漂亮，如果让你误会或是不舒服，我很抱歉。
　　吴君君脸一红，想到自己误会人家有什么企图，觉得有些惭愧。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阿美摇摇头。
　　直到回到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大口呼吸，胸腔里传来压不住的疼。
　　客厅很干净，厨房也很干净，楼梯也很干净。
　　Miki上午没课，她抱着电脑来到楼下，缠着阿美和她一起看剧——《我的危险的妻子》。
　　“听朋友一直在安利，看老婆是如何斗老公斗小三斗姐夫斗邻居，收获幸福！”
　　出轨丈夫决定杀妻，妻子策划假绑架。阿美看着真理亚拔下自己的指甲时，忍不住闭上眼，等着这一幕过去时，她发现Miki在一旁看着她笑。
　　“阿美，你很少看恐怖片吧，这个都怕。”
　　阿美点点头，又听到Miki感叹，“真理亚太聪明了，我都快被掰弯了。”
　　等看完两集后，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张若溪发的信息，提醒她做午饭。
　　切着土豆时，阿美忍不住摸着自己的指甲，没有人知道，她曾经试着拔出自己的指甲。
　　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她发了疯一般自虐，其中就有拔指甲。
　　可惜还没来得及实践，就被周淮安发现了。
　　“阿美，我也想中午一起吃饭。”Miki合上电脑，蹲在她旁边。
　　阿美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目光，只得掏出手机，对她发信息：放心吧，我煮了两人份。
　　“阿美，你有想结婚的对象吗？”Miki拨弄着水里的土豆，“我以前只听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却没想到为了利益，可以反目成仇。”
　　阿美削着土豆，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事实上，她的脑海里也在回想剧情里的女主，那个窃听到丈夫与小三合谋杀自己时，悲痛到呕吐的真理亚；一直都躲在暗处观察着丈夫反应的真理亚。发现了“报警就撕票”的字条，丈夫开心地报了警，真理亚是什么心情？
　　真理亚，这个男人当真值得你爱吗？
　　她忽然意识到，在她的爱情里，她或许不够聪明，周淮安也不够狠心，但是两人之间没有牵扯到利益，没有其他与爱情无关的杂质，从来都是爱与不爱的问题。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做好饭后，阿美回到房间，从床底拿出了盒子。
　　应该没关系了，她想，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同样是照片，只是主角不再是周淮安和吴君君。
　　照片上是两个少女，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
　　“圆圆，你看，淮安又拿第一啦！”
　　“重色轻友，刚才我跳远你都不在。”
　　“啊？我不知道，刚才淮安在跳高……”
　　“开口闭口都是淮安淮安的，受不了你了。”
　　“哪有，人家明明开口闭口都是圆圆圆圆！”
　　“前面两个美女停下脚步！”高大的男生举起相机，“马上就要评选最美微笑了，我们班就靠你们了，来，123,茄子~”
　　“班长，好了没？”
　　“不行，阿美刚才眨眼了，我们重新来一张，123,茄子~”
　　年少不知愁，多年以后，阿美才知道，定格的画面，也是她终将逝去的青春。
　　照片下面是一个旧旧的笔记本。
　　可是她不敢打开，那些尘封的记忆本来已经埋藏地很深很深，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遗忘时，却忘了总有一些东西记录了下来，等着有一天给她致命一击。
　　2005年6月20日，小雨。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我不喜欢放假，放假就意味着我要和他们分开。
　　今天他们吵架了，阿美趴在课桌上哭得厉害，她对我说，她再也不想恋爱了，好疼。
　　她不知道，我多想恋爱，想得心都发疼。
　　我在图书馆找到了他。他永远是那么夺目，我忽然明白了我以前为什么讨厌他。
　　因为我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他是阿美的男朋友。
　　他的表情很臭，一个劲地跟我抱怨阿美有多任性，早上不肯喝牛奶，吃饭时只吃肉，不吃蔬菜，饭后又不运动……
　　我不想听到这些，我不想看到他脸上宠溺的表情。
　　哪怕是吵架，他们的表情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他们彼此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