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clover怡

18、京城七

　　“易大哥……”王硕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把易云一惊，慌忙道：“怎么了？”
　　“易大哥，”他又唤了声，“我随身带着的阿震的手书可在你那儿？”
　　易云一惊，有些心虚道：“你说什么呢，怎么会在我这儿？”
　　“这几日我理包袱的时候就没看见了，而这几日能接近我们的只有你一人。”王硕的声音意外地冷静，仿若和平日不是一个人。
　　易云打着哈哈道：“那也可能是其他人，你想客栈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王硕紧盯着他道：“易大哥你在慌什么？”
　　“我……”刚出声，易云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忙收了声，调整了下情绪，接着道：“你想多了。我知道沈公子那么晚未归，你着急，我也着急啊。可着急管着急，话可不能乱说。”
　　“易大哥，你昨日让我放到阿震包里的东西是什么？”王硕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今天几个一看就来历不小的官兵进房就把那东西给搜走了，你不会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易云这下僵在了那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易大哥……我是那么相信你。尽管你很多事情都不会老老实实地和我们说，尽管你平时总是油嘴滑舌打着哈哈，尽管你坑起那些个客人来眼都不眨一下。可是，我还是相信你是我们的朋友，会永远和我们站在一边……没想到……是我王硕有眼无珠。我王硕害了阿震。要是……要是阿震有个三长两短，我王硕一定义无反顾地同他一起去！”他越说越激动，罢了，紧紧咬着下唇，恨恨地看向了易云。
　　而易云却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没错，他是奉命行事。天命他不得不遵从。李小泉这一生必定要经历一场亲友叛离的劫，此刻的他应该已经在狱中被人告知，告发他的就是这位陪他好多年上山入水吃香喝辣的好兄弟吧。对于人间世，易云一向看得很淡，他觉得作为天庭一仙不该让自己太涉入俗世，尽管他会很孜孜不倦地观察着凡间的各种恩怨情仇、聚聚散散，但那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视角的。而此时，他的心却有那么一点点痛。因为眼前那人烧来的目光，让他焦灼。眼前那人的一字一句一锤一锤敲打在自己的心上。而这些本不该属于这个人，这个人应该是永远乐天的没心没肺地咧嘴笑着，黏黏糊糊地贴着自己，糯糯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又是晌久，易云只能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带我去找他好吗？”王硕的声音变得温柔，他蹲到易云身前，抬头看向他的眼。
　　易云的心又是一动，然而他无法应他。因为天命难违。
　　王硕见他迟迟没给回应，默默站起了身，道：“好，我自己去。”
　　这当然也不行……因为，含殊真君已经去了。王硕必须得从李小泉的生活中消失，不再出现。
　　这次真的是自己的失误……这种陷害的勾当果真不该如此来。是他自己太心软，心软得不愿看到王硕和李小泉真的决裂。若非如此，能采取的方法有太多，可是……毕竟，子玉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呵，又如何忍心？
　　“子玉！”易云突然大声叫唤了声。王硕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他，浅褐色的瞳仁中写满了疑惑。易云几乎没有叫过这个字，现如今又是为何？
　　易云彷如豁出去一般，把所有的水都倒了出来：“也许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会觉得很荒谬，一时无法接受，或者觉得我在说谎都没有关系。只希望你能够听完。”
　　王硕看了他会儿，收回了脚步，坐到了他身边，“嗯”了一声。
　　易云又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沈震，不是沈震。他前世是一只狼妖，因为屠戮了一整座山的生灵，以及十万条人命，玉帝决定把他扔下凡间，这一世历经人世所有劫难，最后……灰飞烟灭……这便是他的一劫，谁也无法阻止，包括你、包括含殊真君，当然也包括我。”
　　“你是……？含殊真君又是……？”王硕歪了下脑袋，问。
　　易云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微微勾起嘴角道：“含殊真君就是杜翊，他是奉玉帝之命下凡来为沈震设劫的。”
　　“那你呢？”
　　“我也是奉玉帝之命下凡来协助含殊真君的，或者说监督更合适吧。”
　　“你的仙号是？”
　　易云见王硕居然那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的话，也是有点诧异，他答道：“云玑。”
　　“云玑……云玑……”只见王硕不停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努力在回忆些什么。他轻轻喃道：“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易云内心道，当然，你我在玉云殿相伴了几千年，只是因为这一劫，你主动提出要下界相助，我才迫不得已同意了玉帝，放你下界。明明当时完全可以拒绝，若不是你一脸决绝地立誓要为全家报仇，我又何曾会舍得让你下界受这遭苦？妖的下界，是无法保留记忆的。因此，我也无法告诉你，你是谁，为何在此。除非你的魂魄脱离了这具□□，重回我的身边。
　　“所以，你和我，谁都不能去帮他。”最后，易云下了这么个结论。
　　却不料，王硕想都没想，立刻反驳了他：“这与我何干？他现在是我兄弟，若我有负于他，必当负荆请罪。我管他什么劫不劫的！”
　　易云无奈地笑了笑，这家伙从来不会听人好好说话，对他有期待的自己才是傻。既然如此……“那我陪你去。”
　　王硕看了他一眼，默认了他的话，踏出了房门。
　　当杜思华赶到齐王府时，李小泉已经被押入了地牢之中。
　　他急急往地牢赶去，却见眼前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司命星君。”他道。
　　那人朝他走来，虽带着笑容，口气却很严厉地质问道：“含殊真君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
　　“那为何如此匆忙？”
　　“正因如此，我必须去陪他共度此劫。”杜思华的口气非常坚决。
　　司命星君又拦住了他：“此劫是他一人，你又何必执着？”
　　杜思华顿了下，却一言不发，绕开了司命星君，往前赶去。
　　只听身后那人的一声叹息。紧接着是一句无奈之言：“这下该如何向玉帝交代？”
　　被扔到地牢中的李小泉，迅速转动着自己的大脑。刚刚狱卒告诉他，是王硕发现他与齐王书信来往频多，因此保留了他们互相窜通的证据，并向官府告发了他的所作所为。经官府查证，发现那些书信多是李小泉拿当年的事劝说齐王起兵造反。这莫须有的罪名也是加得李小泉无言以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会儿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只是为何是王硕？李小泉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王硕不该知道他的身份，再说了，看他那口没遮拦的样儿也不像是能干这档事的人。想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定是他，没错了。虽然不知他到底图的是什么，只希望他的目标只有自己一人，杜思华和王硕都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那么，自己接下来会被如何处决呢？腰斩？车裂？凌迟？罢了，反正都是一死。还是想想，下了地狱该如何向爹娘和几个哥哥交代比较好。抱歉，没有能够为李家平冤昭雪。所有的事情都是齐王的陷害。化为厉鬼也要让他偿命！
　　正想着，他好像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临死之人会幻听到自己最想听的声音这一说法原来是真的？等等，不仅幻听，还幻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