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劫》杏仁豆腐Leslie

57、秦楚之战（一）

　　张仪按照尘悟的办法与楚使逢侯丑交割，逢侯丑才意识到楚国被诓骗了，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立即带领楚国使团离秦。
　　听在楚国的密探传来的消息：逢侯丑回到楚国，向楚王禀报了在秦国被戏弄的前前后后，楚王大怒，当即下令出兵伐秦。
　　嬴疾、张仪、尘悟又聚集到了嬴驷的书房，这次嬴华也被叫了来。
　　嬴驷面色凝重，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沙盘，“听闻楚国此番是倾全国之力伐秦，出兵六十多万，上阵的将领多达百人。”
　　嬴华信心满满，道：“王上，将士不在多，在精。大秦勇士以一敌十，大秦将领各个带兵有方，这一战，并非不能打，并非不可胜。”
　　张仪道：“臣附议嬴华将军。”
　　嬴驷征询嬴疾意见，道：“嬴疾，你怎么看。”
　　嬴疾仔细观察沙盘，道：“嬴华说的很有道理，此役不在灭楚，在胜，且一定要大胜。”
　　“嬴疾有主意了。”嬴驷笑着指着嬴疾，向四人道。
　　嬴疾走到沙盘前，一边用手在沙盘上摆出楚国屯兵的位置，一边道：“依臣看来，楚国会分兵五处。一处在汉中，进入汉中盆地取南郑，切断关中我军与巴蜀的联系；一处在丹阳、析城，封堵我军经武关南下之路；一处已在围攻雍氏，威慑韩国反秦。此三处犹如一个三刃的叉戟，又如一个稳定的三角，互为呼应，锋利且牢不可破。还有两处，一处驻守广陵一带，提防南越进犯；一处在南阳郡，为上述四军做后盾，同时往来联系，一旦有一处不敌，便可在瞬息间驰援。”
　　张仪道：“将军分析的精辟。”
　　“嬴疾从赵国回来便积极筹备攻楚之事，这些早在他肚子里装着了。”说着嬴驷拍了嬴疾肚子一下。
　　嬴驷的话虽然说得轻松，但是经过嬴疾分析，众人的心中越发沉重。
　　楚国是有备而来。
　　张仪道：“张仪目下想不出破楚的好办法，但是提醒王上和诸位，与魏、韩建立邦交不易，此役一定要救援两国。”
　　嬴驷沉吟道：“既要攻楚，还要保魏、韩两国，齐国在东北面虎视眈眈……”
　　嬴华道：“汉中那边不必担心，司马错尚未回秦，可派他驻守江洲牵制，以防楚军偷袭。再派一将分兵汉中监视，伺机拿下汉中郡。”
　　嬴驷道：“南越那边大可不必理会。剩下的这三股力量，着实难破。”
　　书房中一时陷入沉寂。
　　尘悟用手在沙盘中比划了几下，又摇了摇头。
　　嬴驷道：“尘悟，有什么办法说出来，行不通的大家一起商议。”
　　尘悟道：“可派一将领秦军自洛水、伊水、汝水三川而下，直击雍氏，解韩国之围。同时分出一小部精锐骚扰南阳郡，令楚军不敢轻举妄动。再派一将领秦军主力沿汉水取丹阳、析城。”
　　嬴疾重重拍了一下沙盘道：“妙极，如此楚军可破。拿下雍氏后，与主力汇合，可夺取丹阳，与韩军连成一部，可北上救魏。”
　　嬴驷道：“这等妙计，尘悟为何又摇头？”
　　尘悟道：“领兵下三川的将军必定是敌方忌惮之人，才可诱敌。领大秦主力的将军名气却不能太大，这样攻取丹阳、析城便会容易许多。”
　　张仪道：“尘悟所愁，乃是不知由谁来帅领大秦主力。这个人不好选：名气大，太招摇，这股奇兵便算不上奇兵；没什么名气，又恐不能胜任。”
　　尘悟点头默认。
　　张仪道：“臣愿举荐一人。”
　　嬴驷急切道：“相国快说。”
　　“魏章。”张仪道，“此人能征惯战，当是尘悟所需之人。”
　　嬴驷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双手杵在沙盘上，看着沙盘道：“下三川的秦军就由嬴疾、嬴华统领。”接着他脸上显出冷酷的神色，“楚国，真的那么强大吗？寡人就是要试试看，能不能将它打趴下。”

　　嬴驷总是这样，将功劳留给臣子，把压力留给自己。
　　嬴驷心里其实很担忧，他向来不信鬼神，此番伐楚却命太庙令起草《诅楚文》。太庙令呈上《诅楚文》，他觉得写得不够狠毒，命重写数次。可见其对伐楚有多紧张。
　　嬴疾大张旗鼓的调兵，征用船只，作出秦军主力准备下三川的假象。魏章则秘密帅领二十万秦军翻越崇山峻岭，直扑武关。所有人都默默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应该做的事。
　　秦国密探从楚国传来密报，果如嬴疾所料：汉中楚军由昭鼠领兵；丹析之地的楚军由老将屈丐统领；景翠领军围困韩国雍氏；昭睢率军驻守南阳；昭滑驻扎广陵，提防南越来犯。
　　局势明朗。
　　秦国只需依计行事，无需多费周章，嬴驷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一半。
　　备战这段时间，嬴疾表明希望尘悟多陪伴嬴驷，他十分担心嬴驷的精神状态。尘悟不想嬴疾分心，一有时间便请见入宫。
　　“尘悟，你很空闲吗，怎么总是跑进宫来搅扰寡人。”嬴驷有些不耐烦。
　　尘悟笑道：“昔年王上初登大位，可是将我家门槛都踩破了，如今倒厌烦了。”
　　嬴驷说破尘悟来意，“寡人知你入宫乃是疾弟的意思，他忧心寡人身体。可你看，寡人好好的，无病无痛。”
　　尘悟正色道：“心病也是病。”
　　嬴驷嘴硬道：“寡人有相国、疾弟和你，怎么会有心病？”
　　“王上日夜思虑秦国强盛之道，犹如弩弦，崩得太紧，会断。”尘悟直言道。
　　嬴驷沉默了一会儿，道：“秦国不能在寡人手里断送。目下局势瞬息万变，寡人如何松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王上继位之后，取河西，拒五国，灭巴蜀，征服韩魏，这些功劳任取一件都会彪炳史册。何谈有过？”尘悟反问道。
　　嬴驷摇头道：“若是一味躺在过往功劳上，秦国便不会前进，或许会后退。”说着，他打了个冷战，似乎看到了秦国倒退，被列国欺凌的样子。
　　尘悟劝不下去了，因为嬴驷说的是正确的，她无法反驳。若她身在嬴驷的位置，也会如他一般。
　　这或许就是命，一个乱世君王的使命，一个战国君王的荣耀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