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慕山白》张仙僧

4、第三章：霓裳

　　第二天一早，洛月和楚子行两人便进了城，一进城楚子行就嚷嚷着要给洛月重新置办一身衣服。

　　楚子行看着洛月，一副可惜状，道：“你说你如此美人，为何偏要一副村姑打扮，真是我看了都心疼。”

　　何尝只有楚子行心疼，洛月自己也是心疼的要命。

　　不久前她还是北国的雪月公主，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众星拱月，谁料一朝凤凰变麻雀，洛月自己也颇为感慨，这天上与地下的变化，她竟能够轻松转换。

　　洛月任由楚子行将她带到一处成衣店，给她千挑万选，此情此景，让洛月想起了她的父王，当初父王也是这般，拿来几十套衣服给她一一试来，一边试一边还不住的夸赞她的女儿长得如此貌美，将来又不知何人有如此福气能够娶她为妻。

　　越想，洛月心中越疼，父王已不再，故国也不存，这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楚子行见洛月并不反感自己为她置办衣服，心中不知有多欢喜，可此时见洛月突然地眉头紧锁，满脸忧愁，不禁有些难堪。

　　难道这些俗品不入她的眼？

　　楚子行想了想，觉得肯定是如此，如洛月此等人，就算不是王公贵族，也定然是没落的士家贵族，这普通人家的衣服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想到此，他便停了下来，道：“小月，实在不好意思，我身上只有卖马的六百刀币，只能在这里买一套衣服了，等日后我回王，不，回老家自然为你挑选一套最华丽的衣服。”

　　洛月知道是自己露出悲切的神情让楚子行误会，心中有些歉意，便脸上一笑，道：“一件就够了吗？”

　　楚子行见她又露出笑颜，心中一块石头便落地，跟着笑道：“自然，一件肯定不够，我要为你置办一百套最华丽的衣服。”

　　“那可就一言为定了。”

　　“君子一诺千金。”

　　洛月嫣然一笑：“还未及冠，怎么就是君子了？”

　　楚子行自认为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笑颜，那崭露头角的皓齿，那舞动的睫毛，那闪着幽光的眼眸，竟像是一副画，楚子行痴了。

　　“看什么呢，赶紧挑衣服。”

　　若不是洛月的话，恐怕楚子行会一直以这般摸样，持续到天黑。

　　“就这件了。”

　　楚子行取下一件大红色的霓裳，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此等云霞衣正配你的绝世美貌。”

　　洛月心中一甜，嘴上却道：“这衣服太艳，恐怕不合适我。”

　　楚子行却道：“不，不，此等大红非要你这种美人穿才得体不可。”

　　“就这件了，不许再说。”

　　楚子行难得的强势一回，洛月也不再说什么，正准备结账，忽听得外面传来噪杂的声音，两人探头望去，只见两匹高头大马在前，一顶青纱轿子居中，一队宋军步兵押尾的庞大队伍从街道中穿行。

　　而引人注目的不是前面的两匹马，更不是后面的宋军，而是居中坐在青纱轿子中的人。

　　由于被青纱阻隔，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此人身上的衣物却隐隐看的几分出来，那是一件大红的云霞霓裳，犹如桃花般鲜艳欲滴，其上隐隐有珠光宝气。

　　楚子行见此，又看了看手中的云霞霓裳，将其仍在地上，气道：“与那女人身上的云霞霓裳相比，这件霓裳又算的了什么？”

　　洛月不知楚子行气从何来，捡起地上的云霞霓裳，道：“看着排场，轿中所坐之人必是公主，我这种乡野村姑，如何能与公主相提并论，自然衣服也不能做比较了。”

　　楚子行闻言，哼了一声，道：“谁说你比不得公主，你在我眼中可比公主更高贵。”

　　洛月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楚子行拉起她，道：“走吧。”

　　洛月讶然道：“这衣服不要了吗？”

　　楚子行看向青纱轿，笑道：“有更好的，为什么要这等次品？”

　　洛月已知他心中所想，但觉得太不切实际，便道：“那位是公主，你想怎的？”

　　“你说怎的？当然是将那件衣服取来给你。”

　　“取来？”

　　楚子行嘿嘿一笑，道：“偷来。”

　　洛月又好气又好笑，道：“她穿在身上，你如何偷得？”

　　楚子行道：“公主难道就不睡觉，不脱衣服？”

　　洛月为他的异想天开感到不可思议，道：“才说自己是君子，怎么又要去做小人勾当？”

　　“为了你，做一回小人又何妨？”

　　楚子行再次拉起洛月：“走，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待晚上再动手。”

　　两人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洛月刚刚进房，楚子行便走了进来，道：“趁日间我去谈谈那位公主的住处，你且在这里好生歇息。”

　　洛月拦住他道：“你真要去偷？”

　　楚子行道：“君子说的话自然要算数。”

　　洛月掩面一笑，道：“此时的君子却要去做小人了。”

　　楚子行笑道：“此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去也。”

　　“且小心些。”

　　楚子行闻言转身，重重的点头，道：“我晓得。”

　　直到黄昏时分楚子行才回来，洛月见他一副倦容，知道他是一日未吃，立即下去为他张罗了一桌吃的。

　　楚子行一边吃一边给洛月说道：“那位公主的住处可让我一顿好找。”

　　洛月道：“既是公主，那自然是住最好的地方，怎么就难找了呢？”

　　“非也，这位公主来此边城，原是秘密之行，非是我等识货之人，寻常人哪里知道她是公主，因此她的住处也即为隐秘。”

　　“那就是没有找到了？”

　　楚子行得意一笑，道：“那你可太小看我了，本公子那可是一颗七窍玲珑心，虽然难找，可终究是让我找着了。”

　　楚子行话一说完，立时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沉默了片刻。

　　洛月自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在不经意间自称公子而后悔呢！

　　称公子者，必是王族子弟，不然没有人敢如此自称。

　　洛月当然也不会去计较这些，从昨天晚上的事，再加上一路的交谈，她依然猜到楚子行乃是楚国王族，不过，既然他自己不愿说破，洛月也不去说穿。

　　洛月道：“接着说，那位公主住在哪？”

　　楚子行见洛月似是没有留意他自称公子，心中大定，接着道：“原来那位公主住的是前面那家小客栈，哈哈，若是早知道，就不必走许多冤枉路了。”

　　洛月笑道：“这也是活该，谁叫你起了贼心？”

　　楚子行道：“此时天色尚早，我先休息片刻，待夜半无人时，我就去行那小人的勾当，记着，二更时，务必叫醒我。”

　　说完竟倒在了洛月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