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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福兮祸兮 ...

  •   车子开到蓝公馆的宽大铁门前,站着两大排荷枪实弹、守卫森严的士兵。小吴报上我的身份和来意,卫兵跟里面通过电话,立即恭敬地开门放行。
      汽车缓缓驶进大门,枯树枝缝掩映下的马路尽头,矗立着一幢宏大的哥特式三层建筑,外墙是赭黄色中镶嵌着白色的砖石,绕过环形的喷水池,在大门前停下。一位用人麻利地替我打开车门,弯腰行礼,我下车回了礼,抬头望向石阶上挑高的大门,见振中单着戎装,正匆匆从门口小跑出来,快步下了石阶,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我面前,微喘着直直站定。
      我瞧瞧振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暗笑,“蓝少将军,我不是来查你的哨,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振中的神色顷刻恢复平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莞尔道:“苏小姐难道不知现在南北要开战了吗?对苏家人,谁敢掉以轻心?”
      现在南北政府确实撕破了脸,已在局部开始兵刃相见,都极力拉拢、策反各地军阀,为自己而战,全国又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影下。我微微摇头叹道:“都是自己人,理念不合也是可以协商,由着别人在自己领土上争抢横行不管,窝里斗倒是起劲得很。”
      振中扫了我一眼,帮我取下斗篷,客气递给门厅口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随后领着我走到门厅旁的一个棕漆木门前,旋开门锁,把我让进屋。我扫量一眼室内,是间小型的会客室,墨绿色绒布窗帘,深绿色地毯,六张格子锦布沙发,靠里一张黄花梨木书桌,旁边一排同材质书柜和装饰柜。
      振中请我坐下,接过方才的话题说道:“苏小姐倒是与你干爹理念一致,昨天黎先生还发电回来,呼吁成立南北和平联合会。可有时光靠谈谁服谁,又没有一个绝对的是非对错,最后只有靠枪来说话了。自己内部都搞不定,又如何去对外?很多时候,真的是不得已。”
      说话间,一个侍卫进来倒了两杯茶水,行过礼离开。从未听振中如此正儿八经地谈论正事,我不由关心问道:“蓝少将军这次不会也要去打仗吧?”
      振中紧盯了我两眼,清秀的眼眸射出一道亮光,“苏小姐来是刺探军情呢?还是怕振中去送死呢?”
      我笑笑坦然回道:“我的福星,能不关心点吗?”
      振中打量我两秒,陡然失笑问道:“苏小姐又遇到何种难事,需要我帮忙?”
      我知振中心思缜密,一下长驱直入,切入此行的目的,着实卸了自己求人的难堪,可这等难言之事,猛地到了眼前,少了心理铺垫,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启齿。
      偏振中是个抓住人的痛处,还要再撒上一把盐的人,见我羞红脸,扬眉谑道:“难道是苏小姐发现自己又弄错了,喜欢的不是安公子,而是要上前线打仗的在下?”
      我给了振中一记白眼,不想再无谓打诨,小声吞吐道:“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有点事,可能……也许你能帮上忙。”
      振中单手托腮,缄默望着我,眼眸里的神色暗示我说清楚。我眼睛盯着地板,鼓起勇气清晰说道:“我的朋友有了孩子,还没结婚,男方前几日突然死了,这孩子自然不能要了,我想你的朋友中,也许会有人知道怎样处理。”
      话音落下良久,也没等到振中的回答,我心底有些暗急,稍稍扭过头偷眼瞧他,却被振中噙笑的双眸逮个正着。
      我抛却羞耻心,扬起头对振中说:“蓝少将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帮忙吧。”
      振中好整以暇地正色回道:“何以苏小姐认为振中的朋友就一定知道这类的事儿?难道苏小姐认为振中结交的都是些拈花惹草的无耻之徒?况且人家男方刚死了儿子,又要把人家的孙子弄死,这种损阴德的事儿,还谈什么胜造七级浮屠?”
      振中说话,总是有把人气得火冒三丈的本事,似乎还都有些歪理,让人挑不出碴。我暗暗互捏捏双掌,甩手走开容易,映霞的事怎么办?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现在好歹起了头。
      我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茶,香气浓郁,滋味醇和,顿然展开眉头,对振中娓娓说道:“茶真是好茶,我素来就喜品饮碧螺春,此乃正宗江苏吴县太湖洞庭山出产的精品,饮时爽口,饮后有回甜感觉,只是冲泡不太得法。首先,应用那边酒柜上洁净透明的玻璃杯,而不是这种瓷杯,要知碧螺春不仅仅好喝,冲泡时的美感,也是极具欣赏价值的。其二,应先冲开水后放茶,或用70、80度的开水冲泡,你的卫兵用滚滚的开水冲倒下去,会损伤到茶质和茶色,真是可惜,白白失去观赏雪浪喷珠、春染杯底、绿满晶宫,这三种奇观,也失去了头酌色淡、幽香、鲜雅;二酌翠绿、芬芳、味醇;三酌碧清、香郁、回甘,此三酌的妙趣。”
      振中双手抱胸,悠然听完我的长篇大论,也展眉回道:“苏小姐指桑骂槐的功力,倒是一贯的高。既然苏小姐说我有人不用,不辨事非主次,看在这谆谆教导的份上,振中只有勉为其难,去想想办法。不过听苏小姐说得天花乱坠的,振中到想先品品你所说的碧螺春。”
      闻言,烦恼尽散,我微微一笑,“别人是食君俸禄,为君分忧。韵洋就借花献佛,为君烹茶,酬君解忧。”
      说罢,我起身取回两只玻璃杯,用开水冲烫干净,先在一杯中注满开水,稍事冷却,将水沏入放有碧螺春茶叶杯中,瞬时白云翻滚、雪花飞舞,茶叶沉入杯底,展叶吐翠,清香袭人。
      我双手捧杯,端给振中,他默然接过玻璃杯,凝视片刻轻抿一口,朝我熏然一笑,面似春花,“果然好茶。”
      说完,他再回视一眼茶杯,轻手放下,起身温和对我说道:“苏小姐先请稍候,我这就去打电话问问。”

      振中离去后,无聊地枯坐环视房间,书柜里精装的丛书吸引住我的视线,便走到柜前细看书名,俱是史类书籍,忍不住从中抽出一本,回到座位翻阅。
      没过多时,房门突然打开,进来一位身着深青儒衫的高削温文长者。我礼貌地合上书本,起身向来人点头问好。来人扫量我一眼,点头回礼,和蔼问道:“这位小姐来蓝府,想必是来找振中的吧?”
      我点头称是,长者蔼然道:“振中难道不在府里?”
      “蓝少将军去帮晚辈问点事,过会儿就会回来,先生请坐。”
      两人坐定后,我继续翻看书籍。“这位小姐看的是何书?”
      我抬头回道:“是二十四史的唐史。”
      “小姐也爱看史书?”
      长辈问话,自然得回,我点头嗯道:“都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晚辈资质浅陋,虽不能知兴衰,但多看点史书,看看里面的人和事,也能明白自己如何做人,纵使是沧海一粟,也要清楚明白过完一生。”
      “可是板桥先生有句名言,难得糊涂,前朝曾文正公也大倡学为糊涂,小姐倒是比他们有勇气。”
      在黎家,遇有有趣话题,黎先生都会让我们小孩子旁听,也会鼓励我们说上两句,养成了在观点面前直抒己见的习惯,我不由侃侃驳道:“这位先生,晚辈却认为,正是他们真正清楚明白,板桥先生才会发出如此之叹,文正公才会有这种智者的远虑。这种糊涂与不明事理的真糊涂,截然相反,它是人生大彻大悟之后宁静心态的写照,其中包含的成熟和从容,是一种‘悟’。这种悟,可以从自己历经沧桑经验中感悟,也可以从史书或其它书籍字里行间中感悟。晚辈经历尚浅,谈不上人生阅历,只有通过后者来体悟,不然真等到年龄一大把,才有此悟性,岂不晚矣。”
      长者目露赞许,点头称道:“到底是黎先生赏识的干女儿,见识果然不凡,老夫受教了。”
      我暗自一惊,“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长者呵呵笑道:“老夫姓蓝字鹏飞,是振中的父亲。”
      我睁大眼睛细细端看,没有想到蓝鹏飞竟是如此和善,可见不能以貌取人。传说中的蓝鹏飞,出身平寒之家,曾经做过草莽,打家劫舍,后被旧朝官府收编,又因剿匪有功步步高升。旧朝被推翻时,先勤王后又响应革命,一步一步,从毫无根基人脉,做到奉天府督军之职,再加上诗媛一事,在我想象中应是一个专制蛮横之人。
      我忙起身,朝蓝鹏飞重新行礼,“晚辈苏韵洋见过蓝督军,请督军恕韵洋先前的浅薄无状。”
      蓝鹏飞摆摆手,甚是温和地让我坐下,“苏小姐,上次听振中说,他撞伤了苏小姐,老夫总感不安,想亲自上门赔罪,怎奈杂事繁多,一直未有时间成行。今日苏小姐亲来,老夫特代振中向苏小姐赔个不是,望苏小姐不要怪罪。”
      我谦和回道:“蓝督军乃日理万机之人,韵洋一介汲汲无名的小女子,怎敢劳督军挂心,韵洋实在惶恐。督军的赔礼,韵洋更不敢承受,当日之事,实乃韵洋的过错,蓝少将军不与韵洋计较,反送韵洋去医院救治,本早该登门拜谢,却一直疏忽至今,还望督军原谅韵洋的不懂事。”
      蓝鹏飞听完,呵呵笑道:“好说,好说,老夫与你大伯和二伯两家,均交情匪浅,苏小姐不要太过生疏多礼,也不要把老夫当成什么督军,像方才那样侃侃而谈,平抒己见即可。”
      我轻舒了口气,蓝家父子倒俱是和善之人,转念想到诗媛一事,不禁想探探蓝鹏飞的口风,“既是督军如此明说,那韵洋就斗胆称呼督军世伯吧。”
      蓝鹏飞面挂淡笑地回道:“正合老夫之意,老夫能有苏小姐这样的世侄女,荣幸之至。”
      顺着东风,我打开了天窗,“世伯,韵洋有一事相询,也许会惹世伯不高兴,觉得交浅言深,目无尊长。但韵洋觉得,世伯不是不明理之人,也就不拐弯抹角,实话直说。世伯想必知道,韵洋与诗媛是同学好友,诗媛与贵公子的婚约一事,难道真的不可更改?他们彼此之间并无情意,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贵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不愁找不到合意之人,实在没必要强行制造出一对怨偶。”
      蓝鹏飞面色如初,挂着淡笑,和气回道:“世侄女,你读了这多书,该是明白,这人在世上不能光讲情,义字不能少,当日杨家对我蓝家有恩,老夫怎能做那种背恩忘义之事。杨小姐私下怎样讲,怎样想,老夫不管,只要是杨家不改口,老夫就不能背信弃义。”
      蓝家能有今日,杨家功不可没,当年招安蓝鹏飞的,便是诗媛的父亲杨仲源。我点头说道:“世伯说的极是,大丈夫立世,当以信义为先,韵洋也素来佩服为信义守节之人。可是世伯,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是不会把自己妻子儿女,也搭赔进去的。杨家对世伯有恩,世伯怎样报恩都不为过,可孩子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为何非要父债子还?婚姻是人生大事,不是欠债还钱,为什么不能给孩子一个选择的机会,让他们与有情人相守,不用抱憾终生呢?”
      蓝鹏飞侧目微沉,少顷转头蔼声问道:“世侄女是为杨小姐,还是为犬子做说客?老父知道现在年轻人时兴婚姻自主,但太过随便,乱哄哄的,失了规矩,全凭着一时的激情,偏偏在生活里,这样最是靠不住。若是为犬子,老夫闯荡颠簸了大半生,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最适合娶进家门,若是为杨小姐,就请先说服杨家。”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蓝鹏飞不动声色,轻易将我的话封死。我歉然说道:“韵洋放肆了,请世伯不要见怪,还望世伯能糊涂地原谅韵洋的糊涂。”
      蓝鹏飞含笑问道:“世侄女是这么容易妥协之人麽?”
      我也含笑答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妥协,而是韵洋相信,事情总会有它最好的解决方式。世伯有太极千金手,但诗媛他们也有金刚腿连环脚,韵洋愿意拭目以待。”
      蓝鹏飞站起身,仰头朗声大笑,“畅快,与世侄女聊的真是畅快。老夫就不打扰世侄女知古明今了,欢迎你有空来玩,老夫十分乐意与你聊天长谈。”
      陪送蓝鹏飞出门,却见振中恭敬地站在门外,蓝鹏飞慈爱地瞧着振中,蔼然说道:“苏小姐找你办的事办好了吗?要有麻烦,只管告诉为父。”
      振中答说已经办好,蓝鹏飞朝我和蔼地颔首后,踱步离去。
      振中请我返回屋里,关上门道:“苏小姐,你还真有办法,让家父笑得那样开心。”
      我心里惴惴的,停住脚懊恼地回说:“蓝少将军,我本想帮你和诗媛的忙,忙没帮成,会不会对你的事有影响?”
      振中微怔一下,随即平和地问道:“有影响你又能做何补救?”
      我转过身,皱眉瞪望屋中间的水晶吊灯,振中拿出一张纸条在我眼前晃晃,“好啦,我就是被浸猪笼,也不会找你寻仇的,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到时早早长出一脸的皱纹。”
      我扑哧失笑,伸手接过纸条,“令尊四两拨千金的手法实在太厉害了,我跟他下赌,说你们有金刚腿连环脚与他比试,你到好,连浸猪笼这种丧气话都说出来了。”
      振中俏脸笑成一朵花,身体抖动如花枝,“苏小姐你真是……难怪家父……”
      我横了振中一眼,暗自嘲哂,这副德性怎能跟军人联到一起。低头扫看手中的纸条,上面只简略写着几个地址和人名,扭脸想问振中详情,不想他刚好凑近,两张脸碰了个正着,我的鼻梁撞到振中坚硬的下颌。我揉着痛处,抽着凉气道:“蓝少将军莫不是还会铁头功,这样胜算倒是更大些。”
      振中用右手兜住下半脸,似被撞傻了,双眼直视地板。他听见抱怨,干笑两声,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给我解释起纸条里的人,特别推荐了一位旧朝专给娘娘们看诊的御医,说道:“这个刘太医据说医术没得挑,别人开的药或是动刀子都可能出事,找他瞧这方面的病症大可放心,只是心气太高,一般人是求不动他的。”
      我不满嘟哝道:“医生就是要悬壶济世,偏有些持才傲物的,非要把人分个三六九等。”
      振中含笑道:“你呀,他要不分,那他家里岂不成了菜市场,怎能凸现他的不凡和金贵。”
      我两手绞绞纸条,问道:“那他眼中非一般人又是何许人?”
      振中故意扫了我一眼,“要是苏小姐呢,以你的身份,加上卢家、黎家、惠家、安家的面子,大概是够了。”
      我又被振中堵着说不出话,红着脸,失望地蹙起眉头。振中瞧瞧我,弯起秀目,“古有为一笑倾国,今我蓝振中就为一笑毁誉吧。秀才最怕遇到兵,在刀枪面前,他哪里还会管是何身份。”
      我心中顿时大喜,上前握住振中的手,连声道谢。振中白皙的面庞,霎时腾起一片淡粉的酥云,微垂双眸询问:“是陈小姐吧?”
      事到如今,也瞒不了振中,我点头恳请他保密。振中侧腰挪挪几上的茶杯,“陈小姐的事,都隐隐传了小半个月了。这几日,更成了饭桌上的谈资。说实话,在这浪尖上淌这浑水,真有够犯傻的。”
      振中的话虽不太好听,可要真是这样,确实是难为他了,而我能回报的,唯有一声谢谢,就在我一脸郑重预备开口之际,振中扬眉一笑,“谁让我说是你的福星?也不能光说不练,为了你这事儿里的好名声,就舍名陪你把这出戏唱圆了吧。事不宜迟,咱们去接陈小姐瞧病吧。”

      橘红色的灯光,照到快速移动的金色钢笔帽上,在信纸上落下圈圈光亮,我嘴角着噙笑,在给瑶歆的信尾写上祝语和落款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映霞的事算是妥当解决了。
      下午看完诊,我陪映霞去安家回话,安先生当即慷慨地交给映霞一大笔钱,一部分给陈家,一部分给映霞当以后的生活费,许诺会将映霞当作自家人提供生活保障。以安先生为人和个性,为死去的儿子办阴婚,本就是违心之举,事情能这样解决,自是安心舒畅。
      我放下笔,回想看病时的场景,振中带着一卡车的士兵,浩浩荡荡出现在刘太医家的门口,刘太医颤颤巍巍小跑着出来迎接,不由失笑出声。抬眼对上像架里的乌眸,目光放柔,这几日,梦泽白天陪祭,晚上守灵,就只昨日在灵堂见到他,模样憔悴哀伤,却又不便多谈。我抚摸着相框里的人儿,泛起心痛,这样的冷天,独自守在幽暗冰冷的灵堂,真是难为他了。
      门板叩响,中断我的凝视,开门一瞧,竟是思念中的梦泽。我牵进梦泽,带到灯下细看,面容带着少有的倦色,眼里全是些红丝,嗔怪道:“这又是守灵又是陪祭的,也不偷空好好休息。后头还有做七、下葬一堆子的事,天寒地冻的万一病倒了,难不成也想去找人冲喜?”
      数落完,梦泽猛地圈住我,厮磨着耳鬓低喃道:“我想……韵洋,我想。”
      梦泽的拥抱,好似在抱着支撑,柔情自心底蔓延开,我回抱住梦泽,娓娓安慰道:“梦泽哥,我知道你很难过,觉得梦波哥去世与你有关,昨天我看见梦波哥的遗像,心里也有这样的想法,无意之举,害了卿卿性命。如果我不出主意,让映霞姐暂缓考虑梦波哥的婚事,说不定梦波哥也不会走,可事情若要重走一遭,我还是会出这个主意。梦泽哥,你一向只想到尽人事,可有时还要听天命,错不在你我,天命难为。”
      梦泽慢慢松开手臂,携我到沙发前坐下,揽过我的肩,将脸倚在我的头上,闭目叹道:“韵洋,你总是那么会安慰人。”
      我扭脸望着梦泽,撅嘴说道:“可你没有一次是满意的。”
      梦泽睁开明眸,凝视我说:“那是我想要的更多。”
      炯炯目光混着某种难描的情愫,射入眼底,即刻好似火球一般,滚落心扉,我傻傻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
      梦泽轻声吃笑,揉揉我的脑袋,调转眼神平视前方,“韵洋,你这种惊恐的小兔子眼神,真的很难和你这两天的作为连到一块。”
      我咽咽口水,钝钝说道:“静雅她们都总夸我神经坚强,没有被你目光烤化,至少到现在,我还是只活兔子,没有变成灰烬。”
      梦泽转视我两秒,忍俊不已,笑过之后捏捏我的面颊,“韵洋,有时我真怀疑在你脑子里面有两个灵魂。一个善解人意,一个迟钝逗趣。刚被一个感动,又马上被另一个困惑。”
      我斜瞧了梦泽一眼,用手扭转着辫梢,“这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后悔啦?”
      “瞧,小孩的脾气又来了。”梦泽见我撅起嘴,伸手捏捏,谑笑道:“栽在韵洋手里有什么后悔的?感动捆住我的心神,困惑缚住我的四肢,我是心甘情愿,任你宰割。”
      我哼了一声,“你又不是唐僧,吃了你又不能长生不老,我可没闲心捆你缚你的,少在那儿臭美了。”
      “那我捆你缚你,可好?”
      我掰着手指回说:“呐,美人计和苦肉计,我可是免疫了。”
      梦泽点点我的鼻尖,“三十六计,还有三十四计,咱们慢慢的、一条条的来试试。看看哪条最管用,今天就从欲擒故纵,走为上开始。”
      梦泽说完,竟真的起身穿上大衣,围上围巾。我愣了愣,跟过去调皮说道:“我才不会上当,放心我不会想你的。”
      梦泽眸光忽闪,磁音分外动听地说道:“我会。”说罢,俯身缓缓亲亲我的额头,转身开门。他走出门口,回眸冲着抚额呆愣的我,含情一笑,轻轻带上门板。
      房门的闭合声,震醒了石化的我,我定定神,脱口诅咒道:“该死的安梦泽,说是一条条的用,用上两条还嫌不够,非得加上美人计,可恶。”
      门外传来梦泽清朗的笑音,随着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淡去……淡去的笑音,魔力般溜回心口,在里回旋,久久的,回旋……
      我斜倚着门板,将灼热的脸颊紧贴到冰冷的木头上,无声低语:梦泽,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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