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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断情难为 ...

  •   初冬正午的阳光慵懒地射进寝室,暖洋悠然。我坐在书桌边,单手托腮,浸在淡白的光线中,望着窗外努力与冬日搏斗的深秋景致,一会呆愣忧心,一会儿甜蜜陶醉,心里翻着万花筒。
      嘴角尚挂着甜甜的笑,眼里又飘过几朵愁云。分手中最艰难的事情,父母亲替我担了下来,昨天,父母亲主动答应由他们去向安家请罪赔礼。一向为人耿直厚道的父亲,从不让人说闲话要强的母亲,为了我的一己之私,向别人低头道歉,自己除了惭愧还是惭愧,与深深的惭愧相伴的,是深深的不安,不知父母去安家谈的怎样?梦泽知道了吗?他,兴许去了学校,……
      一本书飞到我的手肘边,“喂,中邪啦?一个上午都魂不守舍,想要表演恋爱中人的傻样儿,请到外面去,不要在这儿刺激我等一干孤寂的心灵。”坐在对面的静雅,朝我撇嘴哼道。
      静雅的话惊醒了我,记得以前诗媛曾说过,静雅有可能喜欢群生。若是如此,岂不多害一人伤心?我垂下眼,掩盖住里面迅速积聚的愁云。
      诗媛凑过来,瞧瞧凝固在我嘴角上的笑,损道:“小妮子总算真动心啦,前段时间,整日里愁眉深锁,西子捧心,静雅还对我说是毒药发作了,真担心哪天你被毒死,这下好了,想必是毒药转成灵丹了。”
      听罢,我笑也不是,嗔也不是,很想告知伙伴们实情,让她们分享自个的喜悦,可是……我看看静雅,拍拍诗媛的手臂,哼道:“你们还真是会幸灾乐祸,乘凉看戏。有这闲工夫,把自个的剧本好好编排编排,一个五六年了,还纯洁的朋友情谊,一个整天涂涂写写情呀爱呀,却满腹相思无寄处。静雅,你到底喜欢哪一个,让我和诗媛猜了这些年,也没猜透。”
      往日,自己对静雅的情感从未猜疑,亦无不安,现在却成了当务之急,急需弄清,我不想自己所珍视的友谊有何损伤。诗媛听罢,马上倒戈,“对呀,你整天瞧着我们说风凉话儿,自己却捂着掖着,快点坦白,反正韵洋已经跟安梦泽好上了,你也不用担心其它的事了。”
      我顿时红了脸,心里惴惴的,窘窘的,七上八下。偷瞟眼静雅,见她亦是红着一张脸,张口结舌,窘得说不出话。幸好诗媛一门心思都在静雅身上,没瞧见我的异样,她颇为自得地冲静雅说:“那咱们摇头不算点头算,是群生?”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怦怦直跳,紧盯着静雅的脑袋,到底是上下动,还是左右移,可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就是不见静雅的脑袋有何动静,我试探地补问道:“是群民?”
      静雅迟疑了两秒,终于有所表示,上下轻轻动了动。我和诗媛一同兴奋大叫,“是群民!?”
      “快老实坦白,起因,原由。”做贼心虚的感觉一下子灰飞烟灭,我的声音轻松而又愉快。
      “快点,这世上哪有只进不出的理。”诗媛满是好奇。
      静雅小钢炮的嗓子,变成了蚊子嗡嗡。“就是那次去香山,正好他念的诗是我喜欢的,而且他阳光,大气,爽朗,俊拔,是我喜欢的类型。”
      诗媛跳着坐上桌面,哈哈大笑,完全不复淑女形象,“难怪你还喜欢韵洋的爹呢,可是你俩在一起时,你干嘛老找他的麻烦?”
      静雅居然不躲不藏,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就是觉得让他吃瘪时,他又急又气的模样特别可爱,而且他从来不会记仇,自然就上瘾了。”
      听着静雅的描述,想起群民种种事情,我不由失笑道:“你这坏心眼的小巫婆,可怜我的三哥被你成心变着法儿欺负了那些年,没落下什么阴暗心理,算你走运,不然我这做小姑子的,头一个不放过你。”
      静雅又抓起一本书朝我扔过来,啐道:“他的心都在你那儿,我能给他造成什么阴暗。”
      我坦然向静雅宣誓,“三哥对我一直是兄妹情谊,不过嘛,另一个向我坦白了,我也决定接受了。”
      静雅和诗媛齐齐投来困惑的视线,我赶紧讲明情况,诗媛目瞪口呆地瞧着我,静雅倒是很快转过弯,语调有些不满地问起梦泽。
      我从书包中拿出群生的画夹递给静雅,简述起事情的始末。两个伙伴一边听着,一边翻看画纸,看完,两人红着眼眶互视一眼,静雅从对面直扑过来,揪住我的辫子,用辫梢拍打我的两颊,嚷道:“韵洋,我这个人是最恨用情不专的,但我没办法恨你和群生,虽然我很想替安梦泽抽你几下,可我更希望看到两情相悦的伴侣,就遵从你的心吧。”
      诗媛揉揉眼睛,瓮声道:“那个安梦泽实在亮得晃眼睛,还是群生好,斯斯文文的,同韵洋的性子配得正好。韵洋,我支持你,赣清哥听了一定会高兴的,这下总算是对黎家有个交代。”
      我感动地握住两个伙伴的手,默默感受友情的支撑,突地门被叩响,“苏韵洋同学,有位姓安的先生外找。”
      我僵坐原地,两个伙伴闻声忙碌起来,诗媛拿梳子替我细细抿好头发,静雅将画夹里的画纸理好,单手拿在身前,绕过桌子,拉起木头似的我,道:“我们送佛送到西,送你到大门口吧。”

      诗媛和静雅一左一右挽着我来到学校大门口,铁栏前围着不少学生,或窃窃私语,或相互调笑,女儿百态尽在其中。静雅扫了一眼,撇嘴道:“韵洋,你看你放弃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诗媛吐着舌头说:“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整天看着这架势,寝食难安的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静雅横了诗媛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没自信。好了,韵洋,下面的要靠你自己去面对了,对安梦泽好点,他没有任何过错,只错在错爱了你。”说罢,把画夹塞到我手里,用力将我推出侧门。
      我低头顺着地上的人影龟速慢行,心里早已没了喜悦,有的只是煎熬,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即使有再光冕堂皇的借口。一双鞋尖陡然出现在我的视野,“嗨,韵洋,能陪我走走吗?”
      梦泽的声音略带疲惫,仍显柔和,我咬唇点头,默默随着那双鞋子移动。走到学校侧面的围墙,鞋子突然停下,我猝不及防地撞到梦泽的身上,接着被他紧紧搂住,强烈的痛楚和不舍由梦泽的手臂传到我的感觉末梢,我放弃了挣动。“韵洋,是我不好,不该在你伤心难过的这段时间忽视你。是我不好,请原谅我,韵洋。”
      听着带痛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生痛,忍不住抬起头,见梦泽一脸倦容,明眸里泛着红丝,昨夜必又熬了通宵编译资料,生痛的心又生出不舍和自责。片刻后,梦泽的眼眸闪动起亮光,“韵洋,你原谅了我是吗?”
      我愣了愣,慌忙低下头,自己这是怎么啦?我的大脑高声自责,明明铁了心要分手,明明已做好了选择,难道自己真如父亲说的,经不起感动?我咬咬唇,压下自己不解的情绪,故作轻松地笑笑,“梦泽君还有不好的时候吗?这话说给我学校的同学听,一定马上尸骨无存。”
      梦泽松开我,嘴角浮起苦涩,眸光转暗,幽幽平视前方。“就是一万个人说我好又有何用。”
      “谁说没用,至少你能打动一万个人,再用你的理论去号召一万个人,感化一万个人,多大的一件功德。”
      “韵洋,你还是那么会安慰人,鼓励人。可我不需要你的安慰,我也不需要你的鼓励,我只需要你柔柔的眼神,你温温的笑靥。韵洋你知道吗?只要你用那样的眼神笑靥对着我,我的心会幸福得流泪开花,浑身会充满无尽的力量,天地间任何困难,都似拦不倒我。可你,却对于这两样一向吝惜。”
      梦泽的话总有股无形的力量,带动自己的思维,我不由自主地回想两人一起时的情景,才发觉,我总是陷在自个的情绪中,郁闷犹豫,真的忽略了梦泽的感受,鼻头猛然发起酸。
      “韵洋,我一直以为,用我的真心,用我的诚意,定会让你这个顽石软化,铁树开花。前些日,我以为我真的做到了,可今天早上伯父伯母的到访,像根闷棍袭来,说了一大堆道歉和数落你的话,我打电话给大姐,想问得更清楚些,大姐又说了一堆水呀火呀草的,仍是糊涂不清,只弄懂你选择了群生。”
      梦泽停顿住,侧身闭上眼睛,阖上的一瞬,我清楚见到星目里的黯然,黯然里深刻的伤和痛,我不忍地拉住梦泽的手,想要道歉。梦泽手指一颤,似被火烫到,随之睁眼,定定审视我的眼睛,片刻后,他撤回修指,再次侧过身单手扶着围墙。
      “刚才,我在这里站了好久,想要见到你,问个明白,又怕见到你,宣判我的死刑。但还是忍不住找你出来……”
      梦泽猛地停住倾述,正过身看着我,眼神带着决绝,“我想,我明白了,既是如此,我尊重你的选择,祝你幸福。”
      梦泽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留下我,孤零零地立在初冬的寒风之中。泪水,一颗一颗无声滑下,望着咖啡色身影渐行渐远,淡出视线。我抚住胸口,里面好痛,好空,此刻,自己好想追赶远去的背影,不让他走,告诉他,不想与他从此形同陌路,真的不想……我心痛地喃喃念着梦泽的名字,无力地趴到学校的围墙上低声啜泣。
      “苏小姐,昨天才看见你抱着大树哭黎公子,今天又看到你抱着围墙哭安公子,到底这女孩子家是水做的,永远都哭不完。”
      我抹去泪,转过身,见身材颀长的振中,戎装上罩黑色斗篷,俊秀威严,立在寒风阵阵的街头,风卷篷飞,带出一道流动的气势。不知为何,自己出状况时总会遇到振中,所谓习惯成自然,我若无其事地招呼道:“昨日之事,还要多谢蓝少将军,没想今日又赶巧遇着少将军了。”
      振中听我说完,微笑道:“无巧不成书嘛,这也是说振中与苏小姐是有缘人呗。”
      一想到几次相遇里面牵涉的人和事,我神色暗淡地回道:“碰见蓝少将军时,总是倒霉的事儿占多,几乎就没遇过好事,这种缘还是不要的好。”
      振中右手握住手中的白手套,在左手掌上拍拍,不以为然地说道:“难道苏小姐不知否极泰来吗?从另一个方面讲,振中应该算是苏小姐的福星,昨日的事解决了吗?”
      振中的歪理似乎又隐含了一点哲理,我的面容松缓了许多,拜了一拜,“托蓝少将军的福,事情都已顺利解决。”
      振中扬眉噙笑回道:“苏小姐,请神容易送神难,可别病急乱投医。既是如此,振中也就放心了,今天来这儿,是想通知媛妹,这个周六晚上是家父的寿筵,到时振中会来接她,就请苏小姐代为转达吧。”
      来而无往非礼也,我询问道:“最近家里一直有事,也没多问诗媛和你的事,你的事进展如何?何时可以上岸?”
      振中弯起唇角,“事嘛,在进行中;岸嘛,回头既是。”说罢拱手上车,扬尘而去。
      一转眼儿,寒风肆虐的街头又独剩自己一个,振中打诨带来的些许轻松,瞬间被梦泽离去的背影所倾覆。胸口的空和痛,复又回归,且愈来愈烈,骨肉剥离般的痛楚,疼醒自己,原来梦泽在我的心中,根植已深,刚才自己不解的情绪,其实是爱,不是因感动而生,而是经多年培植,点滴凝结成的,已有生命力的爱。
      一个全新的认知将我的神志劈成两半,身体在寒风中摇晃,大脑也在两个名字间摇晃,我爱梦泽,那群生呢?又是什么?自己真的是朝秦暮楚吗?我痛楚着,惶然着,好似游魂一般走进校门,似乎听见有人唤我,抬眼欲寻,面前三层楼的学斋,仿如压顶的乌云迎面扑来,随着扑来的,还有静雅和诗媛,在她俩的惊呼声中,我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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