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满地（GL）》鬼鬼梨洛

6、一抹梨花

　　大姐暮江荣乃当今圣上的贵妃，今天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八卦里，貌似大姐与皇后最近正在争风吃醋，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大姐和皇后两败俱伤。难怪大姐吃饭很安静。

　　上母右手边坐着大秀母，左手边坐着的就是大姐。上母拍拍大姐的手，嘱咐道：“身为一个秀子，就应该遵从一个秀子该有的本分。不论你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还是一个普通上民的秀子，都应该贤惠顺从，不能与别的秀子争风吃醋，懂吗？何况你如今又孤身在宫内，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也很难立刻派人接应你。”

　　大姐点点头，差点就要掉眼泪。

　　二姐暮江晴却是个惹事的主。她似乎看我特别不顺眼，句句话都特意针对我。
　　“三妹，我听娘说，你从上子比赛以后就失忆了？是真的吗？”
　　我微微一笑：“既然你是我的二姐，你觉得我有变化吗？”
　　她一愣，想不到我会这么回答她。很好解释，据我从红萍绿樱那里了解到，从前的暮江南是一个安静顺从的孩子，唯独为了花容的事和家里反叛过，其余很多时候都是被人欺负的份。而我，现在的暮江南，至少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逼犯人”的主。

　　二姐咬着筷子想了想：“那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你和那个贱人怎么样了？”
　　我正想发火，不料首先拍案而起的是上母。她一手怒指二姐，吼道：“我说过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二姐被吓呆了，抓着大秀母的手不放。
　　“哼！江南的事情你就少管，你还是专心想想如何快点生个孩子！”上母拂袖离去，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凝重得不得了，人人望着菜肴却皆无继续吃的兴致。

　　夜快深了，我依靠着娘坐在床上，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这个年轻的女子，有着傲人的美貌，却也只是别人的妾室。她的含辛茹苦，她的忍耐艰辛，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我已经能感受到。曾经，我们是这个家里不受欢迎，被人冷落的母女，现在，因为我成为了家里的掌上明珠，母亲的地位因此得到了一定提高。这就是现实，就是世故的人们。

　　“娘，靠着你真舒服……真想一直靠着你。”
　　“傻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了？”
　　“不好吗？”
　　“很好，我很喜欢。江儿，你真的好久没有和为娘一起这么坐着了。”
　　今晚的月光很亮，房里就算不点灯，也依旧清晰明了。
　　“娘，说说花容的故事吧，我想知道。”
　　我明显感到娘的肩膀微微一馋。
　　“江儿，原来你已经知道那个孩子了。”娘轻叹一口气，“是啊，这种事情又怎么能瞒得过你呢……”
　　“说说吧，我……以前和她，都经历过什么……”

　　娘将被褥披在我身上，拉着我的手，缓缓地说：“那的确是个好孩子啊。虽然是小户人家的秀子，但是见人有礼貌，说话行为都很体面，很讨人喜欢。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和她会爱上对方。看见门口的梨花树吗？你们以前最喜欢坐在树底下聊天，一坐就是一天。本来，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都以为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可是有一天，上母忽然来到我们的院子，看见你和她坐在树下，立刻质问你们之间的关系。当时，你们要是坚持否认，后来的结果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可你们却手拉着手说你们相爱，想要在一起。上母生气极了，下令让花容从此以后不准踏进我们家一步。而你，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下定决定要成为一名上子。只是，我一直很不解，为什么上母会一下子察觉出你们的关系，又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花容。其实，秀子与秀子之间有那种感情也不少见，很多时候大家都当作不知道就是了。反正又不是上子与上子相爱那种触动国基的大罪。”

　　原来，我一不小心完成了暮江南的心愿，却遗忘了她的初衷。
　　“娘，秀子和秀子可以相爱？”
　　“是可以吧。但是，总也不是正道，又有几对秀子可以坚持到最后呢？秀子迟早是要嫁人的。”

　　我点点头。
　　空气里弥漫着阵阵清淡的梨花香。
　　“娘，我有些困了。”
　　“睡吧，孩子……娘希望，你能永远快快乐乐的。”

　　我也不是经常出门，但若是出门，必是媒婆装束，惹得红萍绿樱她们连连叫苦。她们总是揪着我的小袖子不放，苦苦哀求着：“主子，别把那颗痣画这么大！主子，别穿了红色又穿绿色，别把粉色和金色搭配在一起！主子，今天别让奴婢配您出门了……”
　　其实，我也不是没听过她们的意见。

　　比如说今天吧，我在左边脸颊上画上一道十字伤疤，穿着深蓝色宽大袖口的风衣，束了根黑色腰带，还特意弄了把长长的剑佩在腰间。
　　“主子，你……这么什么打扮？”
　　“酷吗？”我原地转了几圈，自我感觉挺得意，“伟大的浪客剑心版造型！”
　　于是，我挎着剑，摇摇摆摆走出了大门。街上的美女们立刻个个知趣地离我五米之远。
　　“主子，下次还是换回媒婆装吧。”
　　“哦？为什么？”

　　绿樱叹气：“奴婢害怕过几天京城里又要传言，这里来了一个江洋大盗……”
　　我得意大笑，所以嘛，还是我原来的品味好。
　　突然半路杀出一人，挡住本少爷的路。她站在原地打量我好半天，才不确定地开口：“暮江南？”

　　“啊，被认出来了！”我拍拍绿樱的头，“原来这装扮果然不够保险。”
　　“真的是你！”对方一下子跳到我身边，“你咋穿成这样？还有你的脸，破相了？”
　　没眼光。我用力擦擦擦，擦去用墨汁画在脸上的刀疤，瞟了眼身边的月道，说：“喂，别和我站这么近！”

　　月道表情有些严肃：“你怎么还有心情打扮成这样在街上到处乱逛？”
　　“我为什么要没有心情？”
　　“啊？你竟然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月道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开始奔跑。
　　我只能跟着跑，风吹的袖口鼓鼓的。为什么我每次出门都要狂奔呢？
　　奔啊奔，大街小巷，又有无数人注视我们。一些花痴女人们开始大叫：“月大人……月大人……”
　　我好心冲她们挥手，那些女人立马用后脑勺对着我。
　　哎，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

　　月道一下子急撒车，我额头崩得撞上她的后脑勺，痛得我俩哇哇叫。
　　她抱着后脑勺气咻咻地叫：“就是这里了，你自己好好看看吧！我走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拐了个弯就不见了人影。
　　我四下里一望，这条街道萧条无比，放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连随身的绿樱都不知上哪儿去了。正对着我的，是一扇木质简陋大门，两只白色灯笼摇摇挂在门梁上，随风摇摆地很凄凉。

　　这是哪户人家？看样子是有人过世。
　　正巧有位老太太悠悠地朝我这边走来，就顺便拉住她请教一下。
　　“你问这一家啊……”老太太虽然被我的奇异装扮吓了一跳，却还算和善地说，“哎，真是可怜，女儿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对外都说她的女儿是走夜路时不小心栽进井口淹死的，可谁相信呢……她家女儿和暮府有一些牵扯不断的关系，前阵子也总有暮府的一些人出入这里，说不定就是她家女儿惹上别人大户人家，被别人杀人灭口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有一个名字渐渐浮出水面，但是还不是不愿意相信。
　　“老奶奶，这家人姓什么？”
　　“花，花朵的花。”
　　整个人的力气仿佛瞬间被吸走了一般，耳边只有老太太走时留下的一句话。

　　野梅羞死牡丹下，孔雀羽前雀鸠狂。大梦初醒已千年，恍然身入昨世中。

　　好想进去看一看，看一看那个不久前还拉着我的手喊着“江南……江南……”的她，那个因为一碗药就会落泪的她。

　　如今，她是不是正躺在冷冰冰的木匣子里，眼眶里已经没有泪珠，脸上也不再有哀怨的表情？
　　“你是谁？”一个中年妇女从门内走出来，和我说话时带着浓浓的敌意。
　　“我……我……”

　　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名字这么难以说出口。

　　“你是暮江南！”那个妇女瞪大眼睛，一下子扑到我胸前，揪着我的领口大喊大叫，“还我的女儿！还我唯一的女儿！是你们家害死我女儿！”
　　从里头又跑出一个女人，眼眶同样红红的，她应该就是这家之主。
　　“别这样，花容生前已经受尽了痛苦，如今往生了，就让她好好去吧。”花容的上母紧紧抱着她的秀母，咬着下唇隐忍着痛苦，对我说，“你走吧。现在你们家可以满意了，这孩子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们了。”

　　我被她们推出了大门外，木门碰的在我面前紧闭。
　　头顶上的白色灯笼依旧摇摆着，仿佛在目送远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