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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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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幻想过倒带重来,在每一次后悔莫及的瞬间,渴望回到过去。乌托曾做过那样的美梦,在日日夜夜的癫狂里,奢望得到救赎。
绵延了一个多世纪的人类联盟政府,从根子底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漠视生灵,利益至上,十五年前将乌托族流放的时期,是它的顶峰,十年后的拉德里维斯之战,是它的末路。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再造一场杀孽,那乌托重生回来,便是要来挥起屠刀,在这血流成河的地狱里,用白骨,堆砌出一条走向光明的路来。
“将军……”乌托哽咽着,咬牙切齿伸手落在脸上,遮住失态的面孔。抑制不住拳头上青筋暴起,掌心被指甲划破。光连同血透过手落在脸上,照亮蜿蜒的泪痕和血红。“他们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最心寒莫过于,你在前头出生入死保家卫国,被你所守护着的人们,都想要你死!
联盟历84年,天空之城,联盟首都天京,人类灯塔。
那是人类精神文明初步发展的产物,矗立在天京正中央的英魂广场,陪伴着天空之城,度过近一个世纪的漫长时光。乌托时常来看这塔,塔上镌刻的精神印记让这塔发出微弱却持长久远的光芒,为所有远行的舰船指引方向。
而那些为人们领航的精神印记,是联盟立国以来所出的三名总统十八名元帅留下,其中十八位元帅十六个因死亡而熄灭,剩下最后两位。
其一,今晚,联盟最高法院审判——以泄露军机,卖国之罪,处死!
——“格里亚·乌托,勾结将领出卖联盟军事机密,导致五十万将士无辜丧命。你,认不认罪!”
惊堂木震天的声响落地,被捆绑坐在堂下的少年,怒极吐出一口血,嗬嗬露出莫名的笑来,如斯沙哑:“莫须有的罪名……”
——“你们,终将灭亡!”
灰白的水泥断墙上交杂着污垢和无害的青苔,夹角缝隙间或许藏着那么几只有害无害的生物。这里是死亡之地,联盟流放罪人的地方。如果你抬头,会看到一个个巨大的浮空岛,遮天蔽日地笼罩下来,将所有的光明窃取,留给死亡之地一片湿冷,和阴暗。
“乌托,这次的狩猎大丰收啊,你搞来的情报一等一的准。”维多利激动得控制不住表情,说话颤抖扯着脸上的伤,龇牙咧嘴格外搞笑。他被猫兽偷袭脸上留了一条从左眼贯穿至脑后的疤,皮肉外翻,幸好没伤到眼睛。
乌托皱眉,“怎么还受伤了?”
前世维多利就是在这次狩猎留的伤,一辈子没能消掉,成了他个人独特的身份特征。也是致命的弱点,他死在这个伤口上。
猫兽的爪子带毒,不致命,可是加上七星虫草,会成为一击必中的毒药。
“没事没事,小伤。”维多利抓了抓红色的短发,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乌托,真的很好了。”
“之前我们出来,总要牺牲很多兄弟,有一次,我最好的弟兄被怪猿追击,整个人拧巴成球,多处骨折,肋骨戳穿后背人还活着……”
“说这些做什么!”
一旁跳出来金发的青年,摁住维多利的头使劲往下摁,是固有的伙伴间打闹方式。他断了一只右手,大抵是在某次狩猎时受获的,勇者勋章。
乌托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这些是他的族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尽了磨难,未来,他却也不能带他们享福,而是踏上战场。
维多利,享年二十七岁。在这个平均寿命两百岁的世纪,三十成年。二十七岁,青少未成年,国殇。
“艾尼瓦尔,我没事。”
维多利挣开艾尼瓦尔的手,红色如烈火的头发乱糟糟,像极了他现在蔫巴巴的状态。
他眼圈红红要哭不哭的,乌托却仿佛看到了那种对生命强烈的执着与希望。
“我……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重视生命。”乌托环视四周,乌托邦二楼的议事大厅里,皆是熟悉的身影。这些,都是信奉他的子民。
联盟不爱护它的信徒,可乌托不是。“不要无谓的牺牲,你们比一切都重要。活着,比一切都重要。总有一天,我会带你们回联盟!”
占领那里。
——“巍巍圣光,耀我城邦……”
握拳置于胸,鞠躬显恭崇。在场所有人行礼,为他们年轻的族王,献上第一回礼赞。
乌托邦是以一座完好的四十三层复式高楼为中心,在废墟上重建的人类幸存者基地建设。地基是旧世纪一处名唤“平安”,保存尚属完好的小区。只是经过乌托族改建,占地愈发宽广,还增建了违和感浓重的十米高城墙,两米厚的臂膀和全方位电流防护网覆盖,给予人极度的安全感。
它唯一一座大门,开在北面,用钢筋水泥铸成门中门,格外的笨重不方便,一定程度上做装饰用。是以每月出城狩猎,都走小门。
门前,是一片巨大的空地,放眼望去白沙黄土分外荒凉,十二根雕龙石柱屹立在上,中间连延成线,鲜红的灯笼像是点缀一样摇曳,是说不出亘古永恒的味道。
日落时分,夕阳残红如血一般洒落在大地,黑暗是伺机而动的野兽,啃噬光明。世界忽然躁动起来,夜晚,是狂欢的最佳时机。
灯火亮了。
陆陆续续有人从屋子里出来,汇聚成流涌向这个广场。狩猎天的今晚,照例举行夜会,庆祝每一场劫后余生,富足与希望。
白天狩猎到的肉类,采摘的可食用蔬果,宰杀烹饪后摆到大家面前。到处都是欢呼。为这一月一次难得的饱食。
死亡之地的生活太过困苦,维多利脸上不可避免留下疤痕,他脑袋裹着厚厚的绷带,顶着红头发,像只可怕的,着火了的木乃伊。族人都说他很幸运,当时那么危险的处境,以为他是必死无疑。
可是乌托却想,如果是在联盟,断骨都能再续,这样一个小伤,不用半小时……
人跟人之间就是不一样,同样是十几岁的年纪,联盟的孩子还在为逃课挂科发愁。乌托邦的孩子,却连下一刻的“生”在哪里,都不知道。
而那些人的幸福,建立在乌托族一代又一代的骸骨之上。人类灯十七个长眠的名字,一半以上复姓乌托。
“乌托”一族,向来是联盟,最伟大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