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和冬至》八戒八不戒

2、第 2 章

　　小孩爬上车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虽然好奇的东张西望，手脚却拘谨的放在一起，似乎是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什么。

　　立夏坐在他身边，神色有些疲倦：“回去吧。”

　　一宿没睡，立夏有些受不了，蜷缩在后座上补眠。司机把暖气开足了，目光透过后望镜悄悄观察着坐在后座的男孩——

　　背着破旧的书包，目光透过车窗落在了窗外，表情有些兴奋，就像是从没走过这个村子一样。

　　‘嘭——’的一声轻响，让男孩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才看见坐在旁边的女孩子整个人倒在座位上，身子蜷缩在一起，头发离他的大腿也就几十厘米远。他往后挪了挪，看着她有些不太舒服的动了动，皱紧了眉头。

　　整条坑坑洼洼的路，也亏她睡的那么熟。

　　等到路变得平坦了，他站起身，小小的手抱着她的上半身，往前面挪了挪，让她整个人霸占整个后座，然后才在她的脚边坐下来，目光重新落在了窗外。

　　本来以为，父母去世了，他可能会被哪个亲戚收养，却发现谁都嫌弃他是累赘，还想把他扔到孤儿院去。却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人，说是他的姐姐，陪着他守夜……然后从一堆不愿抚养他的亲戚中将他带走。

　　陌生的人，即使和阿姨有些相像，可是他却跟着她走了，也许是贪念着守夜那个夜晚时温暖的怀抱，在父母过世以后，第一个感受到的温暖。

　　走出家的时候看见了这辆车，想起了那个来他们家从来都是坐自己家的车的姑姑，不似他们去哪里要么坐三轮车要么坐牛车，不用和别人挤一起，总是让人羡慕的。然而姑姑家从来不让他坐，嫌弃他穷，衣服又脏又旧，怕坐上去会有些什么细菌。这是他第一次坐上这样的车，上车的时候还能看见姑姑家的儿子一脸惊呆了的跑回屋里去，大概是没想到，阿姨的女儿家里也是买得起车的吧。

　　跟着一个陌生的人走，可能是他唯一做过的大胆的事了，所以关于未来的所有，他都是迷茫的。

　　新的环境，新的生活。

　　他没有去过很远的地方，从来都是待在村子里，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离了村子里的那条路，他回头望去，路边三三两两的走着一些人，有些陌生又熟悉，又想起了爸爸和阿姨牵着他走的那条昏黄的路灯下的小路。

　　路还在，灯还在，就是人不在，不晓得还回不回的来。

　　车子越开越陌生，速度也越来越快，他无聊的开始数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树木：1、2、3、4、5……

　　其实这个姐姐的事，他有听阿姨说过，说她也有个女儿，很任性，但是也很温柔，做什么都不需要她担心。会钢琴，会小提琴，还会跳舞，这些都是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的东西，他听过她的事，却从来没有见过她。

　　阿姨说过最多的是，“她的名字和你很像，她叫立夏，你叫冬至。”

　　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天。明明是互相排斥的季节，他却对她身上的温度很是依赖。

　　车子里本来是很安静的，只能听见互相呼吸声，直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司机从后望镜中撇去一眼，男孩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身子忍不住缩了缩，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样子。

　　“到了收费站的时候停一下吧。”车内突然响起带着睡意的声音，冬至转过头就看见坐在身边揉着眼睛一脸困倦的女生，“正好我也有些饿，买些热腾腾的东西吃吧。”

　　车子停在门口，立夏就牵着小家伙下了车，天气有些冷，然而人还是挺多的，立夏也有些饿，正巧那里有个肯德基，立夏就进去了，先问小家伙想吃什么，边点了自己喜欢吃的。小家伙大抵是没有吃过，脸上是浓浓的好奇。

　　“吃辣的吗？”立夏低头问他。

　　小家伙点了点头，立夏点了一份饭加上几个烤翅还有蛋挞和温热的奶茶才找个地方坐下，等到东西上了，两人闻着浓浓的香味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立夏帮他戴上塑料手套之后，从烤鸭那里掰下鸡腿递给他，“有点烫，小心点吃。”

　　冬至一吃就爱上了这个，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个，因为村子里，而他从未离开过村子以外的地方，平时也都是忙着学习或者是干家务，就算有空闲的时间也拿去复习了。

　　冬至吃的狼吞虎咽，再抬头看看对面的女生，她动作慢条斯理，一举一动都是极为优雅的。

　　他愣了愣，突然想起来以前那个笑起来很温柔的阿姨也是这副样子，看起来，和他们就好像处在两个世界里。

　　发现对面的人在看自己，立夏将食物咽下去才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冬至狂摇头，低头啃着鸡腿，又瞧见白皙纤长的手指拿着焦黄的薯条占着番茄酱再收回去，就听耳边属于女生清脆的声音慢悠悠的说道：“慢慢吃，别急，别吃太多了，还有很长的路，怕你晕车。”

　　冬至掀起眼眸，就看见那白皙的手指里拿着的薯条正缓缓放进那张嫣红的唇里。

　　很好看的颜色，就像玫瑰花一样。

　　*

　　立夏上午睡了一觉，下午的路程也就不是很困，手机没电，放在前边充电，一路上无聊的只能看看窗外的景色度过时间。腿上枕着一个小脑袋，立夏伸手抚摸着对方柔软的发丝，耳边是绵长的呼吸声。

　　到了市里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了，路边霓虹灯闪烁，路人行人穿着大棉袄戴着围巾，一直到车子停下，立夏才推醒了趴在脚上睡的正香的娃娃：“该起床了，我们到家了。”

　　娃娃揉着眼睛爬起身，等他下了车看着眼前的房子时，露出一副极为诧异的神色。

　　他们停在一个院子里，眼前是宏伟的如同城堡一样的房子，周围是碧绿的草地，和散发着浓浓香味的花园以及在中间变换着五颜六色灯光的喷泉。

　　立夏牵起他的手，眉目弯弯；“我们到家了。”

　　冬至捏紧了书包的背带，跟着身边的小女孩踏进了这栋对于他来说，只存在于电视里的房子。

　　门口是玄关，放着一架精致而华丽的柜子，立夏打开门，拿了一双白色的棉鞋给小家伙，又给自己拿了双粉红色的鞋子。两人在门口换了鞋，冬至脚踩进那双那双软绵绵的外表是只老虎模样的棉鞋时，只觉得一阵暖洋洋的像踩在云上似得，格外舒服。

　　有人站在木地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头发斑白，穿着西装，打扮的一丝不苟的。

　　“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

　　立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牵着小家伙去了他房间，三楼就两间房。立夏领着小家伙站在其中一间房的门口：“这是你的房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是你的。你要切记，你的房间你想让谁进就让谁进，不想让谁进把门关上就行，出了什么时来找我就好。你是我弟弟，就不能委屈，屈服于任何一个人。”

　　然后推门而入。

　　看清了里面的模样，冬至张大了嘴巴。

　　墙壁是蔚蓝色的，天花板也是蔚蓝色的，床是蔚蓝色的，就连衣柜和书柜都全部是蔚蓝色，就像是天空一样。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就按照我认为的爱好来挑了，希望你喜欢。”

　　冬至说：“很好看，很喜欢。”

　　是真的很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房子，都要好看的多，漂亮的就像是电视里才能有的好看的房子。

　　“衣柜里都是你的衣服。”立夏说，“想穿哪件就穿，喜欢的和讨厌的也和我说。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等你洗完澡之后就可以玩，别玩太晚了，玩太晚我会叫人断网的。去洗澡吧，坐一天的车了，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去玩。”

　　立夏教了他浴室和浴缸怎么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放在桌上的旧书包还有遗照。本来是想在外面找个地方挂起来的，因为挂在睡觉的房间，一转头就能看见总觉得瘆得慌。哪知道她刚一动作，小娃娃就阻止了她：

　　“就放在这里吧，我不怕的。”

　　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等到女生离开了房间，冬至紧紧抱住了那两张冰冷的黑白相片，白白嫩嫩的小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阿姨，你说的没错呢，小姐姐果然很温柔。”

　　出了那扇门，立夏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这个家里，温柔和笑容是不需要存在的，唯一存在的，是绝对服从。

　　站在另一扇门门口，她敲响了门——

　　“咚咚。”

　　里面响起冰冷而充满威严的声音：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