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遇上你》白新故

30、第30章 有时我会认为这个世界的正义早就死了

　　044
　　夜越来越长，逐渐把白昼都挤退，极夜又一次占领了这片星宇。
　　郑萌躺在杰夫尼山庄的观光室里，这里四周开阔，三面都是玻璃，南边还有一颗被植入室内的苍松，头顶的玻璃板虽然没有打开，但星星隔着玻璃还是有够明亮。
　　屋子的暖气设备还没有好，郑萌只能裹着毛毯，好在玻璃暖室里还残留着之前日光带来的温度。
　　张维也学她的样子躺在一边，看天上的星斗变化，同时欣赏着从客厅传来的纯音乐，这个夜，愈发沉静。
　　停落在湖边的小舟，沉默着的森林，或明或暗着的星辰，人静卧在一片纯净里，像是融在轻风细雨中，自由慵懒地随波逐流。
　　但今天没用，郑萌努力让自己放松，还是放松不下来，她突然翻过身看向张维：“怎么办张维？”
　　张维也侧过头来，安慰她：“别担心萌萌，他不敢再来了的。”
　　“张维，可是我怕，你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可怕。以前我妈妈那件事的时候，我就害怕过，他们被利益冲昏头脑，像一群癫狂的疯子，吸血鬼一般地依附在血肉上，不把它吸干绝不摆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还会觉得委屈难过。我那段时间都害怕哪一天他们冲过来把我家里人都杀了，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这些人太可怕了，我们明明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怎么就会被这些小鬼缠上呢？”郑萌说着说着就愈发害怕起来，她也难过，她也不明白，她从来都不曾明白过。
　　怎么自己那么踏踏实实，不声不响，总有人要对付她，搅乱她的生活，抢走她的东西，想要得意洋洋地把她踩到脚底下。难道真有什么因果报应，她上辈子做了太多错事，今生才会撞见这么多丑恶的嘴脸？可是不应该啊，她分明也遇见了一个最好的人。
　　张维看见她眼里的星星开始流动，她的眼泪又出来了，加诸他们身上的不公太多，总让她发寒，总让她难过。
　　张维起身把自己的躺椅挪得离她更近，又躺回去，将她揽到怀里：“都会过去的，都会好的，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们去南法晒太阳，去埃及看太阳神殿，去云南看日出。”
　　郑萌抬起头，只看见他的下巴，可她就是很安心，她安心地躺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浑厚的味道，贴在他胸口安静一会就能听见他的心跳。她依恋他，渡过俗世的海，就为了依偎在他怀里，得到专属于自己的港湾。
　　可是这个夜太长了，长到足以发生一些惊心动魄的事，长到让人望不见光明的到来。
　　在郑萌和张维还怀揣着美好的希望时，朴且带着自己的亲信闯进了他们在工地旁的临时小屋。
　　他们带着手套，裹着大衣和帽子，和黑夜完美地融合，是优秀专业的窃贼。
　　小屋内的东西整齐有致，更加有利于他们的搜刮，什么都要卷走，卷不走的就砸掉。
　　“给我都砸了！砸了！”朴且命令着，同时也把桌上的一堆模型扫落在地，他抽出一旁的画本，翻了几页，为那奇妙的曲线和惊人的美丽着迷。
　　“砰哐！”打印机被砸在了朴且脚边破碎，吓得朴且惊醒。
　　“你小心点！”他呵斥完再看回面前的设计，笑着将它装进自己的包，又拿起另一本画本，掀开一看，页面上写着三个字——小萌萌，旁边还画着一堆胖乎乎的小叶苗，多得是一弯弯月亮，看上去这就像是个小孩子的涂鸦画本。
　　“嗤~”朴且不屑地笑，再翻开却被深深地折服，月光粼粼，庭院深深，幽静却又大气，这一位女神，落坐在纸面上就优雅得让人惊叹。
　　亲信瞧他还在看，不由地催促：“且少，快点，等会来人了。”
　　朴且将画本都扫落进自己的背包，亲信将笔记本电脑从砸开的抽屉里拿出一并装进包里，在洗劫一空据为己有方面他们无比出色。
　　待到东西都拿完，朴且出奇地愤怒，他拿起椅子往桌子上砸，把那些粉碎砸得愈发粉碎。为什么？凭什么？一个脑子有病的穷小子可以被缪斯眷顾，可以创造出那么多生动如奇迹的事物，老天是瞎了眼吗？！这些东西都应该是他的！他才是天之骄子！张维分明只配仰息着他而活！
　　“且少，且少！好了好了，我们走吧！”亲信抱住快要发疯的朴且，拉住他往门外去。
　　朴且挣开他，站稳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背包，自己满足地抱在了手里。没错，这些东西都是他的，本来就是他的，就是被一个无名小卒偷去了，现在他拿回来，这合情合理。
　　“且少，走吧。”
　　朴且抱着那些东西往门外走：“你说，我们要不要把张维他老婆给绑了，要他把那段录音交出来？”
　　亲信比他理智，拉着他上车：“我们现在就回美国，他们没能耐的，就是他们真爆出来，到时候就咬定那是合成的，我们找几家媒体炒炒事就没了。”
　　朴且不想上车，他有点不正常地站在那：“我不放心，你找几个人把他们俩埋了吧，死人就不会说话了，他们活着真让我觉得碍眼。”
　　“且少，这是芬兰，就算要弄还是等他们去什么小国家旅游了再说。咱们走吧，就这点小事，不至于把人搞死，让他们活着吧。”
　　“可我还是不放心。”
　　“且少，你放心，走吧。”
　　朴且迟疑着，还是上车了，车门合上，及时将一场谋杀关闭。
　　可对于当时看到一片狼藉的工作室的郑萌和张维来说，这与谋杀无异，这与抢走一个人的生命有何区别？
　　郑萌怀中的毛毯掉在了地上，她往前走了一步，被绊倒摔在了地上，可她却不知道疼。
　　“萌萌！”张维连手上的毯子都不要了，赶紧过去想要扶起她，“有没有摔去？疼不疼？”
　　郑萌失魂落魄地抓住他的手：“张维，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他也百感交集到要奔溃，尽管他也大概能猜出作案人，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纤弱，他总能在她面前坚强起来，给予她支撑的力量：“没事，就是入室抢劫，我们报警。没事，不要担心萌萌。”
　　张维环顾着四周，黑暗笼罩着让人看不真切，他也开始怀疑这里头会不会突然冲出一把利刃刺伤他们。他用毛毯将郑萌包裹起来，扶着已经软掉的郑萌站起来，把她抱在怀里。
　　这个冬天的黑夜太冷，他们紧紧地相拥着，打量着四周，提防着暗箭，像是独立在一座海岛，从最初到以后，都不会有救援，能得到的，只有接连不断的伤害。
　　这个世界的正义，大概早就已经死了。

　　045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孟绿林急窜在客厅里，“这件事一定是朴且干的，他这个人的品性还用说吗？”
　　阿苏和门外的警察说了几句话，走进来安慰道：“大家放心，警察会加紧时间破案的。”
　　孟绿林倏地转过身来：“张维，你不还有录音吗？拿出来！这次不把朴且告到倾家荡产我就不姓孟！”
　　阿苏在一旁示意他不要激动：“录音我听过了，这些都只能说明他有嫌疑，警方现在都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他不在国内，这算是跨国案件，光凭眼前这点证据，是没有用的，我们先冷静下来。”
　　孟绿林气愤着：“怎么冷静？这还有完没完了！？他也不怕遭天谴啊！”
　　张维坐在沙发上，他怀里是郑萌，郑萌之前大哭了一场，现在正在他怀里睡着，脸上还有着哭红的迹象。他抬头朝着孟绿林打了个手势，让他安静一点。
　　孟绿林只好蹲下去小声地问：“真的全被抢完了？”
　　“大部分有备份。”
　　孟绿林思忖了会，抬起头坚定道：“那就都拿出来，我找唐老板给你出本书！咱们和他干，看他怎么个嚣张法。”
　　郑萌眼眸掀动，醒了过来，她的手环住张维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脖间：“张维，我好累啊。”
　　张维将脸贴在她额头，也轻声对她说：“我抱你回去睡觉？”
　　郑萌无力地点点头。
　　赶在张维起身前，孟绿林又追问：“郑萌，你说说，这个事情，我们就这样办吧，越快越好。”
　　郑萌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萌萌？”张维以为她没听到。
　　郑萌突然捂住了耳朵，她大叫起来：“我不想听！别和我说话！都走开都走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