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遇上你》白新故

19、第19章 文艺啊文艺，造作啊造作

　　027
　　郑萌和张维的向日葵电台晴天号就这样暂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落户。
　　下雨，他们在房间里看电影、对手指、用废料摆模型、玩你咬我鼻子我亲你额头的游戏。
　　阴转多云，他们蹲在村口的水井边，他可以画一天的风云变化，她可以看他画一天的风云变化。
　　多云，他们在书店里玩捉迷藏，窃窃私语cad平面、浇筑、脱模、诗词歌画、人生哲理。
　　多云转晴，他们躲在图书馆里静静地看书，他看看建筑学，看看诗歌，看看云，看看她；她也不甘示弱，看看建筑学，看看诗歌，看看云，看看他。
　　晴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今夜星斗如鱼，窜入田野的河游动。
　　郑萌坐在河边，两条腿放置在张维的腿上：“快点快点，郑抑郁发了一天传单快要累死了。”
　　张维任劳任怨地给她捶腿，又是捶又是揉。
　　郑萌笑了下笑容抿了些：“张维，昨天你工作累不累？”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即使她再怎么忽略，他的性格还是做不了发传单的工作、干不了销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搬砖就是没有一技之长的他唯一能做的。
　　可其实，不过把他放错了地方。
　　他微侧过脸，冲她笑，他眼里的温柔比河面的星斗还要灵动：“不累，有你就好。”
　　“那我也不累。”她凑过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有你就好开心。”
　　他也在她脸颊落下吻。
　　郑萌侧过脸：“这边也要。”
　　他凑过去再亲了一口。
　　郑萌心满意足地将腿放回去，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膀，抬头望着漫天星斗：“张维，我好喜欢这种生活。”
　　可是，她不愿意他搬砖一辈子，她不想等候这个世界慢吞吞地追上他的步伐，她不想他死后才被追封为不朽，在她看来，那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时代还没有来临，有的人死后方生”，这话听上去是很霸气，她也的确钦佩于这样的天纵之才，可她不愿意这样的生前无名加注在她爱的人身上。
　　她宁愿他慢一点，平庸一些，锋芒少一点，不出类拔萃也无所谓，她多想乞求上苍，把对她的祝福都双倍加到他身上。
　　他分明还是个孩子，饱含着对世界的热爱，有着一颗赤子之心，这世界何忍如此伤害他？
　　张维也学着她仰望星空：“萌萌，我也喜欢这样的生活。”
　　可他的不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如何能给她月亮，又能给她六便士？
　　是他贪婪了，遇见她他就开始贪婪，风雨袭过他的身躯没有关系，众生皆苦，朝圣的路都寂寞，可他害怕她即使藏在他身后，还是被雨水溅到。
　　他至今还记得她在雨里丢失的彩虹伞，他多想把它找回来。她的苦难能不能双倍扛到他的肩上？只要她永远快乐幸福。
　　郑萌突然激动地叫起来：“张维！我好像看见流星了！”
　　张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夜晚的天幕蓝黑色，星罗棋布，明亮的月亮在田野的东上方，万籁俱响，却更显幽静。
　　“在哪？我没看见。”
　　“反正我一定看见了，我刚刚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希望张维永远开心。”
　　“傻瓜，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许的愿望才会实现~”
　　“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不说。”
　　“你说不说？”
　　“不说。”
　　“你说不说？”郑萌扑过去，假意掐他的脖子。
　　“不说。”张维顺势倒下，摇摇头。
　　郑萌将耳朵贴在他的心房：“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
　　“我听见了。”
　　这小情侣倒在月夜的河岸边，谈情说爱真真是极好的，就是触到闲来无事来料理菜圃的田大爷的神经了。
　　“哎！！你们俩倒在那干什么？！”
　　郑萌和张维都傻愣地转头，目光上移，就看见田大爷跑过田坎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严肃着脸俯视他们。
　　“张维。”
　　“嗯。”
　　“你跟大爷道歉了吗？”
　　“好像忘了。”

　　028
　　孟绿林找来的那天下小雨，那简陋的房间不大方便接待客人，他们的谈话就在郑萌打工的奶茶店进行。
　　孟绿林一上来就把报纸、杂志、照片、笔记本电脑都摆了出来。
　　张维侧过脸不想看。
　　郑萌犹豫着还是开口：“这些东西就别拿出来了。”
　　孟绿林一个劲地把报纸铺开、杂志打开、照片摊开：“怎么不拿出来？张维，你老实说，他到底从你这拿走了多少东西？他哪来这么多层出不穷的灵感？还有，我告诉你，朴且他收到巴特莱特（顶级建筑学院）的录取通知了。他的作品集上有多少你的作品啊！”
　　张维侧着脸，即使孟绿林把报纸凑到了面前他也不想扫到一眼：“他靠着垃圾都能被录取，说明巴特莱特也不过如此，一群乌合之众。”
　　孟绿林被他冷言的狂妄噎到：“行了……你看看他的作品，我都搞不清楚是你的还是他的，看上去还真……”说到这里他声音尴尬，“还真挺不错的。”
　　张维决心开始研究雨水落在玻璃窗上的纹理，那曲线无比优美，小萌萌的走廊需要这个。
　　孟绿林朝郑萌使眼色。
　　郑萌眨巴眨巴眼睛。
　　孟绿林再使，你找我来是干嘛的？！
　　郑萌再眨巴眼睛，我找你来又不是要你说这个的！
　　孟绿林的眼睛快使眼色到抽筋了，郑萌才决心去轻轻拽下张维的衣服，示意他看一下。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张维只得无奈，轻叹出一股浊气才去看那报纸，扫到的时候眼微眯了下，距离第一份抄袭之作有一年之久，不知道是他的心境有所改变，还是朴且成长的速度飞快。
　　这作品，居然比之前的那份要让他觉得顺眼一丢丢。
　　孟绿林问道：“怎么样？”
　　张维忍着胸口的难受拿开报纸去看那份杂志，翻了几眼，继而把东西丢了回去，再不去看它们。
　　郑萌赶紧把那堆东西往孟绿林的方向一堆，就朝张维关切地看去。真是的，谁叫孟绿林拿这些东西来恶心人了？
　　张维对她抿起笑，表示自己没事，他思忖了会才开口：“朴且终于开始知道给我的孩子穿什么衣服了。”
　　孟绿林听到一头雾水。
　　郑萌却听懂了，她伸出手抓住了他一根手指，就这样想安抚他。
　　张维很容易满足，用其余的手指去抚摸她的手背。
　　孟绿林就这样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俩在自己一个建筑狗面前秀恩爱，他果断不能忍啊！
　　“不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们俩在我面前能悠着点吗？还有，给我解释解释啊，什么叫穿衣服？”
　　要不是郑萌在场，张维都懒得和他说话：“朴且开始继承我的思想了，当然，他要想发扬光大还是做梦去吧。”
　　孟绿林被他狂惯了，也就无语归无语。
　　不像郑萌，眼睛里的崇拜快要跳出来，她真真是爱死了他的狂妄和高傲。
　　张维很享受这样的目光，瞟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小得意，仿佛在说，快，夸我。
　　孟绿林被他俩的眉目传情煞到了，怎么张维这种都能搞到女朋友，他却单身二十多年还没忽悠到一个呢？
　　孟绿林愤懑地胡乱收拾摊了一桌的资料，收拾完他俩还在那你看我看的：“哎！哎哎哎！有完没完啊。消停会，我说正事。”
　　张维丢给他一个冷眼，你还有什么废话？
　　孟绿林从自己的包里又抽出一本杂志，指着上头一个设计竞赛公告：“你要不试试？一等奖金三万。”
　　张维眼里的厌恶快要透出来了，看回郑萌理都不想理，却发现孟绿林和郑萌在那挤眉弄眼。
　　孟绿林：帮忙劝劝。
　　郑萌：你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孟绿林：不然我还拐出个迷宫给你啊？
　　“萌萌。”
　　郑萌赶紧装乖巧，可惜已经迟了。
　　张维的脸色不好，但也没有说什么。
　　孟绿林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本留学介绍册，真不知道他包里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他把册子递到张维面前，想了想，又移到了郑萌面前：“这也是个办法。当然……在国内复读当然也成。”
　　张维把册子直接给他甩了回去。
　　孟绿林恼了：“不是……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带着你女朋友一辈子窝在这么个破地方！？你是男人总有点担当吧？”
　　郑萌就要反驳他，一个女人推门进店来似乎是躲雨。
　　她进来就在那说：“哥，你逗我呢？咱们来这连水泥路都没修好的地方度假？”
　　孟绿林摆手，你看，这破地方人家度假都不来。
　　貌似是女人兄长的男人也跟着走了进来：“晓晓，这就是生活情趣。”
　　郑萌摆手，你看，生活情趣，你懂吗？
　　那女人继续说：“我比较喜欢去海景房实现生活情趣。”
　　孟绿林再摆手，他还向张维示意，你听听，海景房。
　　那男人也说：“海景房？滚床单吗？你要这样我立刻带你飞，海南？夏威夷？马尔代夫？”
　　“刘景琅，你说话能不能着调点！”那女人恼得推门就出去了，男人也立刻跟出去。
　　张维和郑萌都无话。
　　孟绿林沉默了会，耸肩：“你听吧，这儿是有钱人返璞归真的地方，不是供咱们该奋斗的人提前养老的。”
　　他把一大堆的资料理了理，站起来全部砸到了张维面前：“东西我放这了，张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总得混出个名堂来，不能让朴且小人得志一辈子吧？该打的官司现在不打以后也可以打，退一万步，就算你自己愿意憋屈，你愿意让你女朋友跟着你一起憋屈吗？你别有种都有种在嘴皮子上。”
　　郑萌也唰得站起来：“你不懂能不能别乱说话？！”
　　“我乱说话？我哪句说错了？他二十出头受点挫就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要干什么呀？”
　　郑萌生气地吼：“你懂什么？！”
　　张维拉住她，站起来把她护在了身后。
　　孟绿林看着他两人齐心排外的模样，顿然生冷，他垂眸眨眨眼才抬起头：“行，算我孟绿林多管闲事。”
　　他提起包就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回过头：“你有需要帮忙的找你原来的老板。张维，别他妈整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样子！”
　　张维和郑萌都沉默在那，孟绿林打开门走入了雨中。
　　“张维……”郑萌抬起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张维却低头把那堆东西收了起来，放进他的画板袋里。
　　“萌萌，我先回去了。”
　　郑萌抓住他不让他走：“可我马上要下班了。”
　　他垂着眸不看她：“那我出去等你。”说着抬臂想要她松开。
　　郑萌还是紧紧地抓着：“张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能不能跟我说？”
　　“萌萌，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
　　“我们回去再说。”张维终于抬起头看她，“回去再说。”
　　她委屈，她难过，她说不出的滋味在心中搅动，她的手慢慢松开他，转过身去，停住，然后往前走。
　　没走几步就被张维扳了回去，她那么悄无声息地哭，还以为他不知道吗？
　　他连画板都不要了，只为了给她擦眼泪。
　　他的温柔一来，她就哭得更厉害了，索性扑到他怀里哭：“呜呜，张维，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呜~我再会懂你你什么都不说我能猜出什么来？你能不能不要总让我猜，我很累的，我会很累的。”
　　他可知他一而再的隐瞒会带给她这么大的伤害？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被后悔和心疼塞满了，半个拼命地咒骂自己，半个紧张地安抚她。
　　“萌萌，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
　　她把眼泪都抹在他衣服上，摇摇头还是一个劲地哭。
　　他放弃了：“好吧，你哭吧，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哭了。”
　　“你骗人……”她带着哭腔，拳头砸在他肩肘。
　　“好，我骗人。”
　　她愣住了，抬着泪眼看他，你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她傻愣愣的样子可爱极了，张维用食指勾掉她眼边的泪珠：“要是编谎能让你不哭，我愿意编成千上万个。萌萌，我只是不知道，原来我的谎会让你哭。对不起，你打我吧。”
　　郑萌抬起手轻轻拍在他脸上，拍完就问他：“疼吗？”
　　张维很“诚实”地回答：“疼。”
　　“那我给你揉揉。”说着就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两人对视着，抚摸着抚摸郑萌就扭捏起小儿女的甜蜜，可还没几下，突然“啪”得一声无比响亮。
　　张维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啊！”郑萌惊到，回过神来赶紧去碰他另一边脸，“你在做什么啊？！”
　　这次张维的确诚实地回答：“他让你哭了，你不舍得打我替你打。”
　　郑萌看到他的脸颊瞬间就红起来：“不行！你打了我会心疼的！”
　　“可他让你哭了，我很生气，我必须让他知道错误。”
　　“那你就为了自己解气要让我心疼吗？”
　　张维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两难的局面：“可……可是不那样我怎么原谅他？”
　　“你傻吗？要加倍地对郑萌好啊，管好他、不要让他再把郑萌欺负哭。”
　　张维也抬手去抚摸她还哭得有点红的脸颊，抚摸她的秀发，抚摸她的睫毛：“我争取，我要是做不好，你要随时提醒我。在这方面我有点笨，不过我的学习能力一向出色。”
　　“把你自恋的。”
　　“不，不是自恋，自恋是自我认识过高，我这是自信。”
　　“噗~哈哈哈。”郑萌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不许笑，要严肃。”
　　“哈哈哈哈。”郑萌笑得更欢了。
　　张维嘴角微动，过了会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