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黏人》陆森屿

12、起风了

　　从皇城洛阳走到边关的黑旗镇，约摸着需要半个月，这还是君青璃和司青陇两个人丢下了恍若在秋游的公子哥儿快马加鞭的结果。

　　估计回到皇城以后这些人是少不了要参她一本的——那也得他们能够活着回到皇城才行。

　　娇奢的人，除了她们家凤歌，都只配活半集。君青璃面无表情地想。这里应该离皇城很远了吧，不知道楚凤歌有乖乖回去没有，这个小女孩子有时候还是很不听话的。

　　如若在东陵帝都长安，这时候应该可以看见满街都是叶子红透了的枫树了。可是这里是洛阳，四季并不分明，就连秋天也并没有给人一种秋高气爽的感觉 ，只是比起又闷又热的夏天稍微显得凉快了一些。

　　君青璃有点儿怀念长安了，她的家在那，她的碧空海也在那，碧空海里还有君家人世世代代镇守着的八荒阵——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八荒阵现在被人破解了没有 。如果没有被破解的话，那时候与楚凤歌一起在树下下的那一盘白玉棋，大概还是在的。

　　迟早她要拿回来，再放回到楚凤歌的手上。

　　她送给凤歌的了，这副棋子代表着一个承诺，虽然现在的凤歌不一定懂得棋子背后的含义，但是等到她懂得时候一切就都太迟了。

　　“青陇，长安在哪个国家的手上了？”

　　这几百年来君青璃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在莲花山深处闭关沉睡，司青陇可不用，她这几百年来一直在大陆上跟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即便是司青陇这个人对政事无感游离于庙堂之外，该知道的事情她终究是会知道的。

　　司青陇似乎并没有料到君青璃会问到这个问题，细细地想了想这些年入主长安的“主子”，来来去去，跟走马灯一样的频繁更迭：“......西陵。”

　　没有什么意外，自家小姐的脸色阴沉沉的好像要去吃个小孩子或者是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来冷静一下，见她一脸后怕的样子，君青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我真的要吃个小姑娘冷静冷静那也一定不会对你下手，你都多老了——我怕硌了牙。”

　　司青陇：“......”老娘还真的信了你的邪。“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君青璃策马走在前头，淡淡的声音传回来，就像是沾染上了夜间凉凉的露水一样带着冷意：“吞我国土的，未曾有一人不百倍奉还，西陵、契丹、楼兰、狄戎......未来，君某都会讨回来。”

　　司青陇撑着额头，感到有点累——“你都不做东陵的皇帝了，还这么拼命地护着百姓，真是尽职尽责......”

　　君青璃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未曾心怀天下，独为一人为之。”

　　这一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来干了这碗狗粮，来生我们不做好朋友。正想着，君青璃回头看了她一眼，眼角带着张扬的笑意。“思来想去，还是东陵女帝这个位置适合她。东陵的国土是她巩固下来的，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富饶，也应该她来享受，你说呢？”

　　司青陇慌乱地点头，“对对对......”

　　“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上一日，我就为她打点一切一日，我为她而活。”

　　小姐你还说你对人家一点感觉都没有，看这情话，张嘴就来。

　　一路上越走就越荒凉，天气好的时候君青璃甚至舍不得住进沿途的驿馆，一直赶路到后半夜才草草的将踏雪乌栓好随便找了一棵树睡在树杈上。讲真的，虽然把无双留在了楚凤歌的身边，可是她依旧很不放心，楚付是一个豺狼一般的人，君青璃真的放心不下，所以一心只想着早点将狄戎给击退了好回去守着凤歌。

　　也就是踏雪乌这样的良驹才能经受的住她这样的折腾，若是换了别的劣一点的马，一路上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匹了。

　　这样走了十来天眼看着已经能够远远地望见黑旗镇高高的城墙，四周已经是漫漫的黄沙地，风一起就伸手不见五指。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是脏的不成样子，马也是一副累极了的模样，司青陇一把拽住君青璃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这一拽，衣服上的沙子都松了，刷拉拉的掉下来，下了好一场沙雨。

　　君青璃将幂离上的黑纱掀起一些，露出一双深青色的眼睛，不愧是神仙，居然一点疲色也不见：“怎么？”

　　“今晚找间驿馆好好休息一下。”

　　君青璃皱眉：“你看黑旗镇就在......”

　　“天要下雨了，走不过去的，只是已经看着很近了而已。”司青陇坚定地拽着她的袖子：“你的踏雪乌和我的黑麒麟走了这些日子都已经累了，让它们好好休息一下。知道你在着急些什么，不急在这一时。”

　　君青璃愣了愣，道：“好。”

　　她倒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孤身一人凭着一双柔嫩的双脚走遍东陵河山，饥食山果渴饮山泉夜宿林间的澜沧公主了。

　　名义上是一个公主，实际上若不是她身上的那一块“明月梨花”令牌，谁能认得出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居然是公主？

　　边远地区的驿站很是简陋，就连店小二看起来也显得贼眉鼠眼。装束倒是和一般的店小二没有多大区别，上身一件棕色的麻衣短打，下面是黛青色的裤子，黄色的毛巾搭在胳膊肘上——大约原本是白色的。眼睛很小，看上去总是笑眯眯地眯着的，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客官，住店的还是路过来打尖儿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店外挑着酒旗幌子的竹竿倒了下来，君青璃伸手略微一勾一挑，那布满了青黑色斑点的竹竿便到了她的手上，店小二连忙接过去在墙角靠好——他拿竹竿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竹竿上所有的斑点。

　　司青陇紧张的拉起君青璃的手细细地看起来，那只手白皙细腻，纹理清晰手指修长，手掌心也没有沾染上什么奇怪的东西。司青陇一双秀气的眉毛蹙着——难道是她多心了么？

　　其实那就是一根普普通通风吹日晒已久的竹竿，然后店小二恰巧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斑点？

　　如果这竹竿真的没有问题，为什么会“刚刚好”避开所有的斑点，整个竹竿上没有斑点的地方少的可怜，谁能这么恰巧？

　　可是这竹竿真的有问题的话，也不见小姐有中毒的症状啊。司青陇确实是不擅长医术，但是身为下位神仙，她的眼力也不是一般的人能比的。

　　那边店小二还在叫跑堂的将两人的马匹牵去马厩，自然是没有成功，差点被踏雪乌和墨麒麟踩死——像踏雪乌和墨麒麟这种将近于通灵的烈马，一旦被一个人驯服对那个人效忠，就会将那个人当成自己一生的主人，除非主人将它转赠托付给别人，否则旁的人谁也别想碰它。

　　人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上马，君青璃和楚凤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店小二和跑堂的两个人跟两匹马对峙，死活都拉不走，事实上如果不是两匹马的主人都在旁边看着的话，踏雪乌和墨麒麟两个早就一人一蹄子送他们上天了。又站着看了一阵子，司青陇犹豫道：“不会魂术？”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虽然离得近，但是如果那两个人不会魂术的话应该听不见。

　　君青璃摇摇头，“不一定，也可能是装的，不可掉以轻心。”说话间她已经上前几步牵过了踏雪乌的缰绳，一见到是自己家的主人，踏雪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店小二擦着汗道：“还是要麻烦姑娘亲自跟我跑一趟马厩了。”

　　君青璃微微颔首道：“无妨，带路吧。”她幂离上的黑纱已经撩了起来固定住，露出一张虽然风餐露宿显得有点儿脏兮兮却依旧精致秀丽的脸，店小二这一看之下不禁有些呆愣。

　　第一次见到有人的衣服已经脏成这个样子了看上去还是这么好看的，如果天上真的有所谓的仙女的话，长得一定就是和这个姑娘一样好看吧？走过了千山万水，就连衣服都已经被黄沙糊的看不出原本的额颜色，可是一双眼睛依旧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气，一方古井，乍一看好像能看到很深的地方，实际上根本深不见底。

　　“姑娘你们这马是从哪儿来的？真真是好马，这里商人兵人来来去去什么奇珍异宝小的没有见过，唯独这马小的也看不出是哪里来的。这马若是拿到狄戎去，可以换好一块地呢，有水有草的那种好地皮！”

　　“是么？”君青璃听见他这样说，也不见的露出多惊讶的神色。马厩倒还算干净，大抵是西北以放牧为生的人们，将马匹看的比什么都要重，反正在君青璃看来，这个马厩，大概比驿站还要结实。将踏雪乌栓好，又从旁边的井边打水来刷洗干净。

　　踏雪乌就像一个小狗一样，一直用头去蹭君青璃的衣裙。君青璃懂得它的意思，给它绑了一个很松的结，踏雪乌生性喜欢自由，不想像一般的马一样被牢牢地束缚。青璃一直都是给它绑那种稍微挣扎一下就能松开的结，反正踏雪乌也不会走。

　　店小二已经去给她们收拾客房了。刷洗完两匹马回来，司青陇早就跑的人影也不见一个，天色近晚，一阵风穿堂而过，夹杂着微微的水汽，带着沙子。

　　君青璃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头顶上沉沉的乌云。

　　起风了。

　　君青璃：我大概是一个假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