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处·《刺客列传》执离同人》信马游疆

7、大乱之世

　　*乱世既做屠戮者，便没那浮屠心。*

　　//慕容离//

　　关关曾说过，慕容离是自杀。

　　可是我现在不明白了，慕容离为什么要自杀？世上有执明这个人，待他这样好。

　　有人待他这样好。为什么要自杀呢？

　　关关想了想，“这个问题我似乎说过。”

　　是的，她说过。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关关的话，在昱昭山的山洞里，关关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像一个死人般寡淡，与平时的冷漠不同。她神色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鄙夷不屑，像是无悲无喜。她说“兴许慕容离是自杀吧。总有些人，莫名的，在乱世之后一死以谢天下。总有一些人……他们这样死。乱世起于此，终于此。”
　　当时，我只是听，与其论同不同意还不如说我根本不感兴趣。如今也还是一样。

　　天下，有什么好谢的？愿意争的便去争，愿意报复的就去报复，愿意守便用尽全力去守。成败正邪，但无废话就是了。
　　如果说一个人因为自己搅动了乱世而要在乱世结束的时候一死谢天下——这根本不可能，可举屠刀，便已经放下心中浮屠。既然是自己执意故意的搅动了风云，又为什么风云息偃时还去还那个奇怪的‘债’？因野心乱世之人，他不会自觉欠天下。而若是因仇恨乱天下的人，便又该是这世道本欠他。
　　左右算来……那就真没“一死谢天下”这一说了。至少我理解不来。

　　“那你能理解的该是什么呢？”关关看我。
　　“大概……”大概，是活累了。

　　只有活的累了，疲惫至极的人，不想活了，才会消极的在明明时代已经尘埃落地的时刻，却‘留君不得’。世上折戟沉沙秋水鸣，繁华落尽君辞去。人间,留不住。轮回红尘，青丝白骨,黄泉永无休止。亦是留不住人。

　　那些人到底为什么走……其实倒也不重要了，只是那些人去意已绝，无论你是多在乎他们却也留不住他在这人间再多存一刻。这才是最悲的。

　　那慕容离是为什么呢？因为疲惫？因为负重人生，行路累累，抱冤已成，再也没气力走下去了……所以自杀了？

　　自杀，多决断干脆，干干净净的一刀或是城墙上一跳，不想活了便不活了。左右痛苦此后……都是生者的。

　　活着累，死了便是全无知觉。也许，他活着，会累吧——那个慕容离。

　　哪怕生有所恋，放下自己的前半生，也还是何难……

　　在今天早上，天权宫中，关关终于出现了。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执明前脚刚走。其实当时的情况，我很着急的想和关关研究一个情况……但是关关这老鬼在向眴台的屋子里晃悠的像在逛花园——看起来没有一点点着急的样子。“刚刚就你们俩，两个人独处，怎么没找到机会刺杀啊？”

　　“你还知道啊！我还要问你呢。”我披上衣服，把领口拢好。这个动作引起了站在一边的关关特别注意的打量。

　　“你衣服怎么是松的？你们俩怎么了！”她猛地凑过来一点，那眼神！就差没转着圈把我看一遍。

　　“没怎么。上次你又不在给我打掩护，我又不敢让宫里的医丞看出我是狐妖，所以就和执明说要是他不放心我身上的伤就自己看自己检查。”

　　“啧！”关关站直了打了个颤，一副被刺激的样子。“等等！那也就是说刚刚只有你们俩，你为什么没下手？”

　　“还问我呢！你说呢！”我从袖子里伸出两只手。“刺杀，你确定就我这个样子刺杀？兵器呢？工具呢？实在不行毒药呢？况且我现在这个样子，这只手上伤还没好，下地都费劲！我怎么杀了执明？咬死他么？”

　　关关成功被我怼的一会没说话。

　　这会她不说话，我却跑神了，我说着‘难道咬死他么？’脑子里居然真的想了想咬死一个人什么样？那该是要脖子啊！可是我脑子里居然闪了一秒执明领口那一抹锁骨……擦！我一定是迷心窍了！要不要妖脸了！！我垂下头摸了摸脸，还好，关关这会还在低着头，没看到我这样丢人。

　　“那……那……”关关还在想什么。我抬头突然问她：“关关，人……血液冲到一个地方会死么？”“哈？”关关忽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说……重点！说直接点！”

　　我认真的组织了下语言。“我是说，刚刚和执明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说担心我身上还有哪里摔坏了嘛。所以我就脱了衣服让他看看啊，然后没脱完他就？就不知道怎么慌慌张张跑了。”我抬头，认真的看着关关。“人的血都冲到脸上，会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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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离你给我收敛点！老子活了多少年就单身了多少年，仗着好看就秀恩爱！再这么闪我！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执明你信不信？不对！今天晚上就见不到！”关关抬眼狠狠瞪了我，而且还跺脚了一下！关关往回想了想，“就算是流鼻血流光血的死法——太便宜他了！而且，”她看着我。“怂！真的太怂了……”她摇头感叹。不过我感觉她说的‘怂’好像不是在说我。

　　“对了！”我看着关关。“你既然还是来的到宫里，为什么不自己刺杀。”“我是个鬼。而且，先不论有没有实体的问题。执明是天下共主，现在时代刚结束了乱世，这个时候敢杀共主就不是顺应时代的问题了，是逆天，要遭大劫的！”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气氛一度很尴尬。关关歪着头，摸了摸头发梢。强行转移了话题。“曾经，很久前，天枢和天玑还在的时候，天枢，天玑，天璇和天权是有过一次会盟的。”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的样子。

　　“哦？那是什么事？”我问。我按理是真的不知道，但也许……慕容离是知道的。所以我问出了声，心里却平静的一点疑惑感都没有。

　　“浮玉山。”关关眼睛黑黑的。“出于巧合我才会去过那里。就是在那一年，当时还撞见过那次会盟。那时候我还是个偶尔会关心下局势的妖怪……”她忽然又把眼睛转向我，像是记忆里想起了什么人的样子，或者，是在我脸上找一个人在她记忆中的形象。我猜那个人是在浮玉山的慕容离。“模样还是一样的清俊，秀丽的惊艳人。”她看着我，语气好像真的只是感慨。

　　“所以，四国会盟的人都不是国主。”

　　“都是臣，天玑的将军，天璇的副相，天枢的前上大夫。”她若有思的在回忆着。“后来天玑城破，那位不世出的将军在瑶光王城上追随其王上，隔着万山自刎随君。天玑就那么没了啊！君王臣子一世一双人随去，整个钧天大陆，也只有那么一对。悲也。幸也？”她忽然回头，眼睛对着我，问我：“慕容离，你怎么看？”

　　我？我怎么看？

　　关关又入戏了。奇怪的是，我疏离在外，却又自然的接过她那一问。甚至，我直觉的第一瞬间就觉得的——关关像是再问我一种生死债的道德。然而，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就是和慕容离算！这生死兴衰存亡的债，又是要怎么算？我居然真的就很认真的，也很自然的就在想，也回答着关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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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所有的债都归于一句“乱世”，去从乱世要债，定然是不负责的。

　　毕竟，乱世，说归底，都是乱世之人选择出来的。如果伤了人，杀了人就要还债。慕容离间接害了天玑，陵光直接灭了瑶光。都是毁了一个国。倘若害人国者真该死，那该死的大概不止一个也不会只有两个。乱世该死之人太多。但又每一个都有理由的。或恩怨，或野心，哪个理由都是情有可原，理直气壮，无罪可指责。

　　野心无错，复仇无错。杀人就有错。可是人，早就开始被杀了，国，也早就被割伐了。对着杀完人的国家的人说再去讲仁义，如同笑话。对着会取一国的人要求公平偿还，也不会有应答。

　　而且，哪有什么补偿呢？就算慕容离死了，天玑回不来，天玑王和齐将军回不来。陵光死了，瑶光也回不来。

　　但是，解气啊！

　　人都有选择复仇的权利。乱世里选择复仇从来就没有错。天下大公，争者不言败者不怨。

　　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正义是非，因为人的标准总是不一样的。既然如此，反而最大的公义，就是每个人不求他人，只执自己的念，复自己的仇，坚定的杀自己的人。不再多说一句话。不求饶，也不解释自己。杀人，也不讲更多情面——事已至此，如此而已。还能说什么呢？毕竟都已经决定杀人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概世间公道也就是只能这样——屠宰你的力量终将屠宰我。万事轮回，也不会绕过谁。只是复仇就只有恩怨，还讲什么是非！

　　关关看着我，似乎沉默了一会，若有所思时一直盯着我看。“原来这样……”她略微沉吟了一下。“那你呢，你现在做好准备和决心去杀执明了？”

　　执明？

　　执明……执明。我忽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