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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明明如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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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离//
我是在一个分外安逸的幻觉里醒的。错了,是环境。
因为当我的手摸到身下光滑如缎的被褥时,我发觉自己手掌心被小心的缠好了纱布。我记得的,在昏过去之前,我左手心有道难看到吓人的血淋淋的口子。
谁给包扎了。
我看着掌心纱布细密精致的针脚。头还是有点疼。这身子没好了。还不如我那狐狸身子。
头疼,继续针扎般的疼。我低头,那被褥如白玉般干净温柔的颜色,入目舒服也好看。还有目光所及里白色被褥上一只不输白玉色剔透明净的……手?
这是慕容离的手,我的手。
我微微动了动手指,牵引的一阵心口疼。
慕容离这家伙啊,到底是什么人?能把自己害成这幅模样!
我想撑着起来一下。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想起我来的任务!
我是慕容离,昱昭山的狐狸。我的目标是刺杀天权的执明王!
等等,可是他在哪?他是谁?长什么样?我这是才恍惚想起,我还是一头雾水,那人模样如何,声音怎样,甚至……我现在是在哪里?到底成功了没——有?
没有个屁啊!如果不成功我不就在大牢里了,怎么还会睡着这么干净明亮淡香清贵的房间!我心里有点小得意地拿手心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妈的,疼!拍错了,是伤的那只手。
“阿离!”猛地一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右手边有个人—— 一直有一个人。
“阿离你醒了!你!你终于醒了!你还疼么?伤口怎么样,要不要叫医丞?你……怎么样了?感觉还好么……”那个人靠近过来,急切的样子仿佛恨不得马上把我拉进自己怀里仔细打量,但是举动却克制到双手放在我手臂两旁都不敢真的碰上我肩膀。
我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过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从那人清明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白衣愣住的傻脸。
我捂着自己的心口,用那只受伤的手。
……
妈妈的!
关关那家伙为什么没提前说这个叫执明的人长得这么好看!!
为什么!!!
我可能眨眼眨地多了些,那个人以为我是吓到了或者不舒服了。“医丞!”他声音不大,哪怕是听起来似乎带着怒气的话也不带丝毫凶戾。我能听见他话里的关切和着急,却更喜欢这音色里的少年气。这个人,他的声音,眼睛,都带着最明朗和清澈透明的温柔。他声音里有些许少年稚嫩和玩世不恭的音色,却让人默默心安他不会伤害人。我忽然明白了那些为了凡间某个人而求仙也不的话本中的妖怪。
有些时候,某个人就是最好人间。哪还有天上仙境。
一个人,足以胜过天上地下。足够美好。
朗朗人间。朗朗人间……我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是美好。
在昱昭山的养伤山洞里,阴雨连绵的天气。不见到光也看不到好天色。
而我在这个人眼里看到了光明人间,四海晴好。
别说刺杀,看着那个人眼睛的那一刻,我连关关是谁都不记得了!
不过……我心跳的是不是有点过了?我头有点晕,心口的砰砰声好像响的我全身血脉骨骼都在听。晕下去之前,我听见又一声急切的“阿离!”那个人好像很担心呢。声音、语气里听得人有点心疼。
这一次好像医丞要倒霉了。晕倒之前还有时间管别人,我睁不开眼,意识消散前我想起来我还被一个昱昭山的老鬼威胁来杀一个人,如果不杀了他我就会死。
我才活了不过三十多天。从醒来到现在,我只见过昱昭山阴雨连绵的天,潮湿的山洞和一线的夜色朝阳。
我还从没见过那样好的人……超过两眼。
还记得那个晚上,鲤鱼池边脚步嘈杂,那些人的刀戟被迫被放在一边,医丞们胆战心惊的玩命一样的赶往鲤鱼池。
而那一切发生的源头——那时候摔在鲤鱼池边血迹里的我,只一句话都发不出的半死一般。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什么。向煦台已多年不点灯,那一晚起初特别黑,救驾的人多数赶来后灯又乱的晃眼。一群人跑来忙去,黑影倒映在地上拉的纵乱斜长。池水那边吹来的凉风、地面透过衣服冷意侵入骨,越来越冷……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仿佛是那个黑色的漩涡又张开网,就那样慢慢的陷进去,再被吃掉。耳鸣声嗡嗡。
后来,一个人异于其他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耳边鸣声里,那个人说的什么已经记不清。记忆没有那些内容,却留住那时那个人的语气。急切的,担心的,仿佛牵挂和心疼了一世的情意真切。那个人的手,轻轻放在伤口上时隔着重重血衣都在抖。
他害怕什么呢?我意识尚残存时想。是没见过这样狼狈的人?血迹吓到他了?
然后我被万分温柔的轻轻抱起拢进了一个怀里。
从我的记忆开始起,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温存。温柔的,小心的,隔着衣服我都能感到这个人浑身发颤的心疼。他的声音,语气,每一份都那么好听和美好到让我心折又心疼。
真羡慕啊……我在那一刻,忽然无比嫉妒起那个叫慕容离的人。
然而又有些可怜他。那个叫慕容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