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赫兹的鲸鱼》洛川尘

2、第二章 祖春

　　她来到喷泉边，远远的看过去，那个穿着格子衬衣，身形消瘦的男子，确定是祖春。
　　祖春从报纸上抬起头，随即站了起来。
　　“小美！”
　　“老师！”
　　她立住脚。
　　“过来做交流，顺道看看你上班的地方。工作还顺利？”
　　她点点头。
　　“我刚好准备下班。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还真是饿了。”
　　“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她停好车，然后并排走向餐厅，一起推开餐厅的木门。她径直走向靠窗的角落坐下。
　　他们都喜欢靠窗的角落。
　　“还是喜欢坐在角落里。”
　　“还是喜欢穿格子衬衫。”她笑。他的衣柜里除了白色衬衫，就是各种各样大同小异的格子衬衫，长袖的，短袖的，薄的，厚的，就像她自己从小就喜欢深深浅浅的绿色一样，他们都喜欢不变的东西，这些东西会给他们带来安心感。
　　一时间柔肠百结，有点唏嘘。
　　三年前他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许会毫不犹豫的投入他的怀抱，时过境迁，她再次遇到了小剑，内心再次兵荒马乱。她左右不了自己的顽固的内心。
　　两个人都话少，时隔四年重又相见，一时间都没有话说，气氛有点尴尬。他下意识的伸手掏了烟取出来叨在嘴上，拍拍裤兜找打火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苦笑一声，取了烟放进烟灰缸里。
　　“你又开始抽烟了。”
　　“一个人的时候闲着不叼烟不好受。”他交叉双手，身子朝前微倾。
　　“有的东西一旦拥有永远都不会感到满足，要了还想要更多，于是就形成了上瘾。你曾经是这样给我解释吸烟的。”
　　“肿瘤是很可怕，不过生命本身就是绝症。实习第一天，你对我们说的。”
　　“是在对你说。想在你面前显摆一下。一大堆人，每次你都是安静的站在最后。你自己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美。老实说我都不知道有一天可以够得到你。在你之前，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出现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小美。”
　　他从桌子对面伸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
　　“这双手应该去写诗才对，不应该拿刀。可惜了。”她把这双熟悉的柔软的手平摊在桌子上，“我也很怀念过去，可是没有可能了。都结束了。你一直都很讲道理。”
　　“老了反而变得固执了，不想讲什么道理。”
　　纪美没有说话。
　　他的眼中忽然涌动着泪花，小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端起杯子默默的喝茶。
　　“小美，你还在生我的气？”
　　对于他当年的不辞而别，她的确一度非常生气。她知道他是顾虑自己，加上净身出户，一无所有，前途未知，不想她跟着他受苦，想等自己安顿好再来接她。但是让她一个人留下来面对别人的非难和嘲笑，却让她一度接近崩溃。那是她人生的最低谷。现在，她已经有了剑扬，虽然最后也不一定能在一起，但是再回到他的身边，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了。
　　“这几年来，我不停的翻看你从小到大的照片，试着听你听的歌，看你看的书，去你去过的地方旅行，品尝你爱吃的美食。做这些，来弥补我迟到的空缺的时光。没有人像我这样了解你，爱你，我们有共同的话题，能分享相同的乐趣。这些，还不够吗？”
　　她不知道为了这样的见面，为了来说这些话，有些木讷的他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打了多少遍腹稿。她很感动，但是却无法承诺什么。
　　后来一起吃了饭，她送他回酒店，一起穿过都市的人群，车流和光影。
　　他神情落寞，笑着说：“不邀我去你那里坐坐？”
　　她微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不敞开胸怀，去拥抱新的未知的东西。”
　　“因为我已经老了。开始变得念旧了。”
　　他的两鬓已经隐隐开始翻白。
　　“后天才作报告。想放松一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东西推荐个？”
　　“你知道我是有点闷的那种人，不太会玩。不过西山值得去爬一爬，刚好山脚下的荷花也快开了大概。”
　　“能陪我去？”
　　“对不起。明天有约了已经。”